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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晚的城市,段子手开始面对现实

吴珊 谷雨实验室 2019-07-27


在每个周末都市夜晚的角落,年轻的白领们拖着疲惫的身心进场,段子手们轮番戏谑之后再一起地面对这个沦丧的世界,幻想着自己获得了某种超能力。


导演、撰文 / 吴珊

视频摄影 / 王达峰 徐阳

出品 / 梨视频+活着


郝雨:我想做一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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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雨,一位白皙微胖东北原产理工男,是SARS时期网络嘻哈神曲《大学生自习室》的作者。这位当年自灌CD直抒胸臆的大学生,因这首神曲差点跟姜昆上了春晚,命运也由此转折。后来进了中国艺术研究院,考上公务员落脚北京。这些经历在十多年后,唤醒了郝雨的表演梦。



3年前他开始接触现场单口喜剧表演,在北京的开放麦试段子讲段子。台湾的相声瓦舍给他很大启发,社会责任感和游戏人生的基因在他身上共同作用,被学区房的压力再这么一逼,走上台前的变成了一个拿戏谑万相来对抗中年危机的段子手。



郝雨说正是在讲脱口秀的过程中,他意识到了自己身上东北人的保守性,一层层逼近当年放弃做说唱歌手的那个少年。他羡慕卡姆、池子在20岁的年纪就“突破了”。这次,他不会再放弃脱口秀了,这是最后的自我实现,他把每一次登台都当成告别演出。


 

卡姆:暴躁95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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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雨口中的卡姆,是奇葩说的明星选手、脱口秀大会的卡司、北京电影学院的毕业生。在网络上聚集人气主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帅,也不是因为少数民族身份,而是他一直是一枚现场单口喜剧演员。在北京无数个无名的脱口秀现场,他是名副其实的压轴演员,最擅长挑逗观众释放尴尬。



在北京的脱口秀圈子里,卡姆也有些不同,不仅因为来自新疆,还有他贯穿脱口秀的表演成分。他一直希望在中国创作卓别林式的喜剧,不仅仅靠说,还要靠表演。脱口秀像是他的盔甲,从民考汉的中学时代就开始塑造一个少年的个人英雄主义,从小教室到克拉玛依夜场,他曾呼啸穿梭嬉笑怒骂。



卡姆也曾试图抵抗娱乐工业的收编,利用社交媒体做自己的经纪人,换取创作和表演的自由,及安生立命,尾随和支持他的是同样来自新疆的女朋友。但我们最后还是在网综上看见了他,在毕业的这个关口,他还是选择了上船,尽管脱口秀娱乐工业的这艘大船未来还不知驶向何方。



我最早开始在北京走访现场脱口秀表演是今年3月,到10月我拍完第二个脱口秀演员,已经感觉到这种现场的单口喜剧表演在全城遍地开花。过去可能每周只有一个场地有一场开放麦和演出,如今是每周都有几个场地有几场开放麦和演出,急着去试段子的演员往往要提前几天报名,虽然新段子手冒出来的速度还远跟不上机器声隆隆的这个新兴行业。


段子手的江湖


在北京逐渐形成了几个大的演出中心,石老板领衔的单立人喜剧、Tony Chou发起的幽默小区、上海笑果文化的噗哧喜剧、西江月发起的北京脱口秀俱乐部和黄西工作室的笑坊俱乐部,在几大中心滚动登台的新演员可能很快就被文娱公司签约,然后输送到上海为中心的网综基地去上娱乐节目和做编剧。


上海笑果文化的台前,是我们熟知的《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等成功的网综娱乐节目,它们帮助脱口秀这种娱乐形式迅速地制造话题和进入主流视野,也奠定了产业化的起步。北京的单立人似乎选择了另一条小步快跑的道路,希望更匹配新演员的出现和整体的创作速度。


而比起更为公司化的单立人,从早期的英文脱口秀回归的幽默小区更像是一个俱乐部,现场演出也调整为中文脱口秀为主,气氛往往比其他的商演更具社交性和轻松。


几大喜剧中心的灵魂人物自己也登台主持和演出,他们极其风格化的演出培养出一批粉丝和追随者。


辞掉了金融业工作的石老板既是行业推手,也醉心于做一个好的全职演员,他的中年人段子活脱脱有美国喜剧演员Louis CK的影子;曾经是英语培训老师的周奇墨也是屈指可数的全职演员,段子的细腻和时代感直追美国的宋飞;Tony Chou是为数极少的双语脱口秀演员和主持人,过去央视主持人的身份让他在圈内外都保持人气;新疆维吾尔族族演员卡姆经常在北脱压轴,单口即兴和鲜明的态度让人想起美国黑人演员Chris Rock;黄西工作室的博博擅长讲一些泛社会议题的硬核笑话;在北脱现场讲段子成名的池子现在已经成了《脱口秀大会》的红人;之前是律师的女演员小鹿,也有美国亚裔喜剧演员Ali Wong的影子。


这个段子手的江湖,彰显的是开放麦上从一个普通人到段子手的变身的快感。早期北京脱口秀圈子朦胧的草根情结、个人英雄主义,也随着石老板、周奇墨先后摘得全国脱口秀大赛的冠军而迅速专业化。在每个周末都市夜晚的角落,年轻的白领们拖着疲惫的身心进场,段子手们轮番戏谑之后再一起地面对这个沦丧的世界,幻想着自己获得了某种超能力。


脱口秀元年


对脱口秀表演这个行业来说,2017年的确是个转折点。


2010 年北京的单口戏剧表演最早诞生,方家胡同的热力猫酒吧每周都有开放麦,谁都可以上去讲段子,红了的就去做商演。


之后的某一天,在美国成名的黄西突然造访热力猫俱乐部,全场的演员都乐疯了,觉得脱口秀的时代终于要来了。可圈子里老是那么几个人也没有做大,“年轻人老想着乌托邦,觉得付出就该有回报,傻了几年也没有回报”。然而就在早期的脱口秀段子手开始隐退的时候,《吐槽大会》出现了。


池子和李诞在《吐槽大会》上几乎是一夜成名,这种结合了b站鬼畜风的脱口秀类娱乐节目迅速成为年轻人的话题中心。从《吐槽大会》到《脱口秀大会》,大量现场单口喜剧的演员和编剧进入制作团队,几乎算是更新了电视娱乐整个行业,早期的《今晚80后》也退出了历史舞台。这背后的操盘手就是李诞等在上海创立的笑果文化传媒,节目都在上海录制,脱口秀这种喜剧的母体艺术终于在中国也开始了产业化之路。


在北京,几乎是《吐槽大会》推出的同时,石老板把单立人喜剧注册了公司,也专注于开放麦和现场的商演,逐渐集聚了人气。2016年石老板在第一届上海国际脱口秀喜剧节上拿了冠军,池子当时排第二,卡姆排第三。到2017年石老板已经当了第二届喜剧节的评委,单立人旗下的艺人周奇墨夺得冠军。2017年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脱口秀元年。


这年初,石老板曾说,目前国内脱口秀只能称得上是文化现象,“行业为零”。“基本没有市场规模、没有从业人员、没有观众基础。这个行业的行业环境和市场秩序都还没有建立,全职做脱口秀演员很难维持生计。行业时间还太短,个体有可能成功,但参照系太小。”过了大半年他也乐观了一点,尽管Rock、卡姆等都纷纷从北京去了上海成了《脱口秀大会》和《吐槽大会》的卡司。


在此之前,卡姆曾犹豫了很久,娱乐业的媒介和内容供应都在洗牌,他看到了做独立艺人的机会,因为签约大公司很可能就相当于很长时间失去了创作和演出的自由。


讲自己的故事


石老板比较坚持。这个华北电力大学的工科生曾去英国留学,回国后在金融领域工作了三年,去年辞职全职干脱口秀。他真的是一个表演控,一开始等人去做运营,后来发现没有人做,就自己跳出来做,初期一边做运营一边做演员。他每周的日程排的非常满,比如周一做即兴喜剧,周二到周四晚上开放麦,周五到周日晚上都有演出,几乎是每天都登台的状态。


他大学时代还讲过相声,在相声大赛上遭遇过唱《大学生自习室》的郝雨,现在认为“脱口秀和相声不一样,相声是表演,塑造的不是我自己,演员要扮演角色,说的不是我自己的故事;而脱口秀就是我自己,说的是我自己的故事,哪怕是编的也是我假设的自己的故事”。现在他也不看相声了,“那个离我的生活太远,过时了”。他们当年做相声瓦舍的梦,也为现在的脱口秀埋下种子。


他觉得脱口秀的团体是很个人主义的,“我们有两种欲望,逗人发笑的欲望,和表达真实想法的欲望”。而中国人一说话常常是充满戾气的,没有幽默感,并把说话当成武器,去攻击别人,“脱口秀不是攻击,挺鸡贼的幽默感,在妥协和折衷中把自己的影响卖了”。


去年3月,一场北京的脱口秀工作坊在鼓楼的脚下咖啡每周末进行,他们希望用这个方式来发掘好的编剧和演员。第一次的现场来了20多人,从北大相声社团的学生到新疆来的京漂,什么样的年轻人都跃跃欲试。一个戴眼镜的胖姑娘带着段子上台,把缺了指头的右手一扬,讲了几个跟她的手有关的笑话,让我意识到这个工作坊除了释放和训练表达的冲动,还有治愈的一面。后来我还看过这个女孩正式在开放麦试段子和参加商演。


另一个老牌的脱口秀演员却有点想告别舞台了,他身兼了多重职业,已经开始怀念当初为了磨段子晚上睡不着觉的日子了。如今,全职脱口秀演员仍是一个挺难维持生计的职业。而与此同时,到了周末去听现场单口,已经成为都市年轻人小圈子传播的时尚,段子手们和粉丝们在快速地聚集,在一个个等待传说的夜里彼此安慰。


视频剪辑 / 兰卉

后期 / 胡佳俊

编辑 / 杨深来

监制 / 夏佑至

运营编辑 / 张建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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