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里什么都有,可它一点也不需要|谷雨
口罩,各种颜色的口罩,到处都是
大东海是块海滩,著名的旅游景点。那时候没什么人,他心想海底的老朋友们最近应该过得不错。但走到沙滩,人直接懵了,“太夸张了你知道吗?”口罩,各种颜色的口罩,到处都是。它们随着海浪起伏,像是病人咳出的一口口痰。更多的在沙滩上,大多有些褪色,说明它们已经在海里漂了很久。它们伴着风、洋流和海浪来到这里,被冲上沙滩,被覆盖,有些只露出一截短短的白色绳子。
这么多口罩让他没想到,他表达惊异的方式是瞪大双眼。李波43岁,本职工作是潜水教练,是个常年玩海的东北人,黝黑壮实,方正脸像一块黑色的悬崖。大海是他的“情人”之一(另一个是烟),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为此,在定居三亚的二十多年里,他把清理海洋垃圾当做了生活的一部分。他曾跟来访的记者算过,平均每个月清理10次海岸,每次大概清出30斤垃圾。
在海边捡垃圾的李波
他之前极少在海滩上见过口罩,但疫情之后几乎天天见。一次性口罩的主要制作材料是熔喷布,是一种直径极细的聚丙烯纤维,能释放出更多直径小于5毫米的微塑料。相比普通塑料袋,其分解周期更长,将在300到400年间存在于地球上,遍布海洋、土壤和生物体内。此外,口罩上的耳绳与织物很容易造成动物误食、被缠绕致死。
李波“特别特别生气”,想骂人,泳也不游了,回家拿了四个环保袋,从上午八点清理到下午三点,中午也没吃饭,最后袋子塞满,算下来光口罩就有七八百只。往后他隔三差五去海滩,每次都能清理出百八十只口罩。在过去的一年里,口罩成为每个人的生活必需品,也成为可以被轻松丢掉的垃圾。据世界卫生组织估算,2020年全球至少生产出1290亿只口罩,平均每分钟消耗掉300万只。而据环保组织OCEANS ASIA统计,去年全球至少有15.6亿只口罩流入海洋,给海洋多制造了4680至6240公吨塑料污染。
他无法单凭口罩本身判断它们来自哪里。其中可能包括海南或广东一带的遗弃物,它们沿着顺时针环绕海南岛的洋流,经万宁、陵水等地来到三亚。三亚东南西三面靠海,呈凸起状向海洋延伸,于海洋垃圾而言,它是个天然的阻隔带。所以不管是绕岛洋流,还是环绕太平洋的大循环洋流,都会把垃圾带到三亚的海岸上。此外,按照经验,他也曾捡到过来自泰国、印尼、菲律宾的饮料瓶,来自朝鲜半岛,被海水侵蚀已久的朝鲜族黑笠,以及来自日本的清酒瓶,被磨圆的棱角证明它已经历长久的漂流——这些口罩也可能来自遥远的国度,被陌生的人随手丢弃,之后它们顺着洋流和台风漂洋过海,去到三亚,或者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
©视觉中国
于是人类忽然发现,在面对自然时,没有人能独善其身。而口罩就是证据。在地球另一端,自去年3月起,不到一年时间,英国皇家防止虐待动物协会在英国沿海抢救了900多只被垃圾缠住的动物,其中大多是被口罩绳缠住的海鸟。5月,“海洋清洁行动”在法国蔚蓝海岸海洋监测点捞到十几只口罩和橡胶手套,该组织成员乔弗里·佩尔蒂埃说,“考虑到法国刚刚订购了20亿只口罩,地中海里的口罩马上就要比水母还多了。”去年9月,海洋保护组织阿尔贡纳塔研究所在巴西圣保罗州一处海滩发现一具企鹅尸体,它因误食N95口罩消化不良而死。
如果海底真存在一个王国的话,仅靠从天而降的垃圾就能保证所有日用需求。任何在陆地上存在的东西,大海里都能找得到。饮料瓶、渔网、拖鞋什么的就不必说了,李波曾捞出过不少儿童尿不湿,烂手机,以及全套锅碗瓢盆。某次近海清理他发现了几十串钥匙,穿在一个大铁环上,钥匙上写着门牌号,它来自当地某个小区的物业。总之,“大海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不到的”。
鱼类“吞食”塑料 ©视觉中国
在某个游艇聚集的海湾,李波和朋友两人从水底扛出来一条三十米长,三百多斤的船用缆绳,也就是钢丝绳。绳子原本用来固定船只,结实且防腐蚀,后来却从船上脱落了。它在水下不动还好,动一下一大片珊瑚全部遭殃。他们憋一口气下潜到4米深度——此处游客只能租用氧气瓶,无法自带,他们便决定直接下水了——扛起钢丝绳,走几步,上去换气,再下来接着走。如此来回不知道多少趟,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把它扛上50米外的海岸。
这些年里,他曾多次做过一个相同的梦,自己被海底的渔网缠绕着,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当时他攒钱买了第一双蛙鞋,如虎添翼,心里美,想着把水下一处破渔网给清理了。渔网网扣附着在珊瑚上,不能撕,不能扯,稍有不慎就会毁掉整片珊瑚礁。只能用潜水刀割,一点一点的,把附着处的网割断,扛出来。他挺有把握,憋一口气下去,也就三四米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一切都很顺利,眼看着快清理完了,他准备上来换口气。就在上浮过程中,整个身体突然停顿下来,身后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往下一看,渔网缠住了蛙鞋,他使劲挣脱却挣脱不了,身体里的最后一口氧气在快速流失。他见识过渔网的威力,每次清理都能看到上面被缠住的虾蟹和海鳗,有时还有人——那是做海底救援时候的事,说是救援,但你找到的只可能是泡发的尸体。几乎是最后关头,他弯腰猛地扯掉那双蛙鞋,拼尽全力才游上来。
他望着海,望不到头
你能清楚地感受到李波和其他环保志愿者的不同,人们信奉“保护海洋就是保护人类”,他不是,人类的事跟他关系不大。他只会告诉你被渔网连根拔起的珊瑚的惨状,被口罩缠绕的鱼蟹有多么遭罪。说到底还是纯正的热爱。他感受过海洋的美,并把海洋中所有的生灵当做朋友。他在西沙群岛见识过传说中的“海狼风暴”,不是我们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那种闪烁的小鱼群,而是几百条海立鱼,个个一米多长,从他眼前呼啸而过。在大东海附近的“水晶宫”,他见过成群的梭子蟹,一片片“刷刷刷”游过,像是部队急行军。还有种鱼群,恢弘壮阔,在海底突然启动,“跟鸽子起飞的声音是一样一样的”。
更早的时候,他和他的热爱生长在长白山里,一个去镇上都要步行一小时的偏僻山村。他没见过海,但梦想着大海,并且想象,海上的想象来自贺年卡,阳光、沙滩、海浪和阵阵椰风,海底的想象来自《西游记》,金碧辉煌的龙宫,闪烁的珊瑚以及虾兵蟹将。他每天准时收看天气预报,长白山里冰天雪地的时候,三亚还是夏天。“肯定挺舒服的,憧憬啊!”他说。
他是当地第一个走出山村的年轻人,谁都劝不住的那种。他拦一辆伐木车去镇上,从镇上坐客车到县城,之后绿皮火车换长途客车,客车再换绿皮车,倒来倒去不知道多少次,72小时之后,他被黑车司机拉到梦寐以求的三亚。司机说我到家了,你们走吧。“海在哪儿?”他问。“那就是”,司机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他兴奋得不行,那是凌晨两点,他循着司机指的方向和海浪声跑到海边,行李往岸上一扔,脱光衣服跳进海里。第一件事是要喝一口海水,作为实现梦想的仪式。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他第一次知道海水是咸的,喝下去还有点苦涩,跟清甜的鸭绿江水没法比。但这并不要紧,他伴着浪头游泳,“我终于来了”,他想。游了一个小时上来,还深陷对未来的憧憬之中,突然发现什么都没了,衣服、一蛇皮口袋的行李,全被偷走了。
他光着身子在沙滩上睡了一夜,第二天一睁眼,身上长满了疹子。再看看海,大海确实是大海,但跟他想象中不一样,跟贺年卡上印的更不一样。附近是光秃秃的烂尾楼——那是1990年代炒楼花的遗迹。破渔船晾在岸上,到处是晒成干儿的臭鱼烂虾,破渔网,破刷子和随处可见的腐木。海水暗暗的,肉眼可见的浑浊,水面上漂浮着的一层油花反射着三亚炙热的阳光,晃眼睛。
大概是从那时开始,他的某个开关像是被启动了。他要让大海变成他想象中的样子,也就是它原本的样子。当时没有专门负责清理海滩的环卫工,他一个人在海滩上捡垃圾。也没专门准备垃圾袋,有塑料袋就用塑料袋装,或者编织袋,袋子用完了就用废弃的渔网捆。当年海滩上还长着不少仙人掌,游客不多,一样来自天南海北。他一边清理垃圾,游客们问他,抓了多少条鱼多少螃蟹了?他说我没抓。“不抓鱼你在这儿干嘛?”人们问。他说捡垃圾,人们说,“哦”。
他需要海,其它的事情都可以不在乎。年轻的时候穷(现在依然穷),泳镜十块钱一副,买不起,借朋友的。泳裤不是必需品,只穿内裤也行。他的每件装备都是攒几年钱买到的,所以格外珍惜。一件潜水衣能穿十年八年,十几年前买过的脚蹼,底磨平了,开胶了,502粘上继续穿。
二十多年来,他所有喜怒哀乐“都在海里”。他出身长白山,山民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从山里走出来,自认是个不擅交际的人。来三亚的火车上,有人说回家钱不够,他给了150,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个人。后来又有人带他投资,多年积蓄全赔光。做导游的时候,市场不规范,得忽悠游客消费才有钱赚,他不干,不干就赔钱,旅行社的人骂他窝囊废,还是不干。他无数次坐在海边,每次大海都能给他答案。最头疼的时候,同事领导相互倾轧,他夹在中间,怎么办呢,想破头也想不出来。那就去找海吧,于是什么也不想了,在海里一泡七八个小时,答案呢?他望着海,望不到头,天黑了,星星布满天际,海浪拍打礁石,他感到自己的心一直在飘。他突然觉得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呢,根本不值一提。第二天就跑去辞职,工资不给拉倒,不要了。
多年来李波做过不少职业,选择工作的标准是能不能玩儿海,至少要能看到。当年在海边的酒店当保安,唯一的要求是去能看到海的保安亭。时间久了,他能预估出某时某地浪头的方向、大小、节奏,甚至可以通过观察海浪是否细碎判断水深和陆基形态。在海里遇到什么没见过的珊瑚或鱼,随季节变化的洋流,都值得他回去好好研究,找专业人士咨询,或者去网吧,抱着个台式机,别人在玩游戏聊QQ,他搜金鲨到底是胎生还是卵生。
于是我们可以理解当他看到布满海滩的口罩时的愤怒,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有愤怒的理由。据英国《卫报》在去年5月的报道,英国普利茅斯海洋实验室教授佩妮·林德克指出,现在估计的海洋中的微塑料浓度是“被严重低估的”。在《环境污染(Environmental Pollution)》杂志发表新研究数据显示,在一些水域,微塑料的数量甚至超过了浮游生物的数量。而浮游生物原本是地球上数量最丰富的物种。
世界该有的样子
蒲冰梅觉得李波是个纯粹且靠谱的人,她是蓝丝带海洋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有一次他带包括蒲冰梅在内的志愿者团队去珊瑚湾清理垃圾,没有路,只能穿越一段礁石丛林,有些地方,两块巨石中间只有一片窄木板。大家累得不行,心里发虚。李波只告诉他们两件事:第一,他会保护他们;第二,那片海滩垃圾很多,我们必须去保护它。两年前她听说乐东海滩上有一头短肢领航鲸搁浅,于是叫上李波和几个朋友一起去救助。这不是公司指派,更没人给项目资金,蒲冰梅给大家带了份早餐,这就是唯一的报酬。
海的事就是他的事,朋友们都评价他人挺随和,每一次发火都是因为海。蓝丝带协会副会长刘江燕告诉我,有一次协会组织中学生浮潜,让他们认识海洋生物,算是环保宣教的一部分。先在岸上讲注意事项,之后由包括李波在内的教练带学生们下水。有个孩子大概没好好听讲,下水晃晃悠悠没站稳,一位教练赶忙上去扶他。没注意水下,一蹬腿,正好踩在一片珊瑚上。那块草绿色的珊瑚不大,只有毛茸茸一层,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一脚踩下去,几十年的修行损失殆尽,用专业的话讲,“白化”了。李波看见,顿时就怒了,当着几十个人的面,指着那位教练和学生一通骂。两人也自觉理亏,灰溜溜游上岸坐着,不吭声。刘江燕见状愣了一会儿,嘴上没说话,但是心里佩服,觉得“他做得很棒”。她是个处处妥帖的人,轻易不发火,但遇上这种事,就得有个像李波这样的人。
李波秉持着对环境的道德感,并以此作为对旁人的评价标准之一。当年他当导游,什么人都见过了。见着鱼抓鱼,见着螃蟹抓螃蟹,看见不高的椰子树,猴一样“蹭蹭蹭”窜上去摘椰子。“瞅你能耐的?就你身体好啊?”虽然名义上都是他的客人,但李波不惯着他们,“真发火”,瞪起眼睛就人翻脸。后来他带户外团,跟别的团不一样,别人怎么玩得舒服怎么来;他带的团,玩归玩,结束了他要组织大家一起清理垃圾,为此一些人就不跟他玩儿了。说起来团里也都是相熟的同好,他观察他们,看见塑料瓶子会不会主动捡,自己制造的垃圾会不会收。会捡会收的,就在心里打个勾,下次出来玩还带着,不捡不收的,他直接在户外群里开骂,为此得罪过不少玩户外的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总是分不清什么是更重要的。李波曾从渔民口中听说过“后海龟岛”的故事。后海龟岛在三亚,二十多年前,以及更早的漫长时间里,那是海龟们产卵的地方。每到繁殖季节,成千上万的海龟来到那片海滩,它们晚上悄悄地来,产下龟蛋,借助白天的自然光孵化。孵出的小海龟们游向大海,并牢牢记住他们的老家,多年后它们依然会回到这里产下下一代。后来人们发现卖海龟比打渔挣钱,而没有比后海龟岛更容易捉海龟的地方了。他们卖给商贩,或者卖给喜欢放生的人,放了再抓,抓了再卖。后来后海龟岛再也没出现过海龟。
他给我看左手食指的三处伤疤,几个月前去西沙群岛清理棘冠海星时被刺伤的。棘冠海星有毒,到现在那根手指还是蜷不起来。棘冠海星是珊瑚的天敌,且胃口大,一只巴掌大的海星每天能吃5平方米左右的珊瑚。这种海星生长繁殖能力极强,即便碎成几块,只要在海里,就能继续生长。为了清理它,李波和环保志愿者们没少遭罪。那么,自然界中就没有能治棘冠海星的吗?也不是,大法螺就是它的克星。
当年刚来三亚的时候,海里的大法螺还随处可见,有人觉得它好吃,就给吃没了。现在,大法螺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在自然界中,每种动物都有其独特的生态位,相生相克。人类有意或无意的行为会伤害自然,刘江燕告诉我,即便是沙滩上随处可见的贝壳也不应该捡拾,它们是沙滩的原材料——经过风化和海浪侵蚀逐渐形成沙粒。但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如今游客越多的海滩,沙质越硬了。
在海里泡了二十年,多的是让他愤怒或难过的事。有一回他下海游泳,撞见几个人拿着锤子錾子下潜,游过去一瞅,几个人正在水下挖“螺化玉”。它是附着在珊瑚上,经历成百上千年玉化后的海螺,可以理解成海洋版的琥珀,“超级漂亮”。“螺化玉”戴在脖子上算是装饰品,价格不贵,一个能卖一两百块钱。但赚到这些钱的代价是,成片的珊瑚被凿掉、砸烂,其中栖居的大量生物也不得不再次迁徙。“就是王八蛋!干这事断子绝孙!”李波骂,不止是现在骂,面对那些手握铁锤的人的时候一样是这么骂。
保护情人的另一个代价是随时随地会发生的冲突。他说他从不怕这些人,“是真的不怕”,理由甚至有些中二,“因为我知道我是正义的”。有一回海里来了个施工队,在船上拆除栈桥之类的东西。李波正在游泳,瞅见那些人往海里倒剩菜剩饭,水泥木块也哗啦啦往下落。他立马游过去跟施工的人交涉。话没说两句,船上十几号人扛着铁锹聚过来,意思是让他滚蛋。对方人多又怎么样,“你信不信?”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只要我把这种事说出来,全三亚的人都站在我后面”。
郭淑玲和李波在一次老乡聚会中认识,后来就成为他户外群里的一员,也理所应当地成为一位海洋清理志愿者。她觉得李波是个身上带光的人,这不是恭维或者客套,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和更多人被照亮的过程。今年五一劳动节,李波在群里召集大家去情人湾附近清理垃圾,又是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翻山越岭过去。他们拿了不少大号的黑色垃圾袋,每个人背两三袋,装得满满的。有位父亲带着10岁的儿子去,或许这是家庭教育的一部分;还有对60多岁的老夫妻,两人轮流背一袋。累是真的累,但郭淑玲有种成就感和幸福感,通过一己之力,给别人带来快乐和舒适的环境,“那你的内心是很丰盈,很富足的。”她说。
事实是,自然并不需要人类,但人类需要自然。在疫情蔓延的一年多里,世界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前些天刘江燕见到一位深圳的环保人士,对方告诉她,疫情期间人们足不出户,他们下水考察时发现旅游景点的珊瑚礁长势喜人,鱼群密集,很多早难见到的鱼儿也回来了(当然,解封之后,它们又都回去了)。但总的来说,情况在逐渐好转。据刘江燕讲,最近几年,三亚各个海湾又出现了多年未见的海豚、领航鲸,以及小型抹香鲸。
去年蓝丝带组织了一次净滩活动,参与的人数得有上千人,李波也去了。一开始只有志愿者,逐渐地,海滩上的游客们加入其中,后来人越来越多,附近的居民也带着工具和垃圾袋一起清理。他记得有一对夫妻专门带着孩子来的,孩子捡烟头,捡瓶盖,握在手里问李波要丢在哪里。“(场面)超级温馨!”他说。
前段时间,他去海里看望一个老朋友,一朵米黄色的软珊瑚。十五年前他就见过它,这朵珊瑚生长在礁石洞里,离海岸二十米。当时有两条小丑鱼生活在那里,珊瑚摇摇曳曳,鱼儿就在当中穿行。珊瑚是小丑鱼的家,小丑鱼负责清理珊瑚的寄生体,相互依靠,相互滋润。后来小丑鱼消失了,只剩珊瑚孤零零守着,像个没朋友的小孩儿。这次去,他惊喜地发现又有一只小丑鱼来这里定居了。他开心极了,录了条视频给很多人看,他想要所有人知道,这才是世界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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