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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悦:51岁仍是“孙大胆” | 谷雨

陈陈 谷雨实验室-腾讯新闻 2024-01-04

作者 | 陈陈
编辑 | 江臾

出品 | 腾讯新闻 谷雨工作室


在《乘风2023》的初舞台上,孙悦穿着一身扎染牛仔套装,唱了一首许多观众耳熟能详的《大家一起来》,和23年前她最开始唱这首歌的风格不同,这次她尝试了一种hip-hop风格的舞蹈。

这是一种对力量要求很高的舞种,年轻时的孙悦是唱跳天后,现在她51岁了,只有一周的准备时间。她明显感觉自己记动作有点吃力,于是每天咬着牙练舞整整三个小时,有一个出场的跺脚动作,她反复练习到最后,两个膝盖都肿了,后背上全是膏药。舞蹈老师跟她说:“这个年纪还愿意挑战,本身就是一种勇敢。”

初舞台表演《大家一起来》

就像绰号“孙大胆”一样,勇敢的确是孙悦的特质。几年前,在新西兰小镇,她想尝试三千米的高空中跳伞,但又有点害怕。工作人员告诉她,前几天一个80岁的奶奶跳了,她立刻决定,“跳,我为什么不跳?” 

她告诉我们,上“浪姐”之前,经纪人问她,你敢不敢玩这个游戏?她就想:“我有啥不敢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就像那个80岁的奶奶跳伞了,我就觉得我也可以(笑)。”

自2014年之后,孙悦已经有九年的时间不曾出现在公众面前。上世纪九十年代,她凭借一首《祝你平安》一夜成名,“我的艺术生涯和别人不一样,我的第一首歌就到了真的巅峰。它是一个好的作品,可以留下的作品。”她说。

孙悦

她是东北人,年轻时当过兵,后来做了“北漂”,机缘巧合之下进去了当时铁道建筑总公司文工团。1994年,她东拼西凑借了12万买下了《祝你平安》,“我一直觉得我和《祝你平安》是有缘分的,当时这首歌已经三个人唱过了。我当时没有钱,在北京举目无亲,没有人在我身边。我在文工团的刘青老师那听到这首歌,一瞬间就被感动了,我哭了,哭呀,就觉得歌词就是在祝福我。”

放到现在来看,这都是一场勇敢者的豪赌,孙悦当时的工资每个月200块,而12万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但当时的孙悦没想那么多,她就是拼了命地想唱这首歌,“一定要唱,大不了就是唱歌还债,一场一场总会还完。”后来的故事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这首歌几乎成了时代之音,传遍了彼时中国的大街小巷。

让人意外的是,2014年,孙悦突然选择离开舞台,淡出娱乐圈。她从北京搬去了上海后,主要的生活是照料家人、陪伴孩子。这些时间里,生活中发生了一些不如意:母亲生病、折磨人的更年期、在上海经历的新冠,面对这些,她依然是勇敢而乐观的,“我觉得都快乐地熬过来了,我觉得我好棒(笑)”

孙悦喜欢大笑,在两个小时的交流中,她笑了很多次。现在她更愿意谈起这些年做的开心的事情:三千米的高空跳伞、潜水,最近她还想去学攀岩和冲浪。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发生了那么多事,但即使年近半百,她觉得自己依然是勇敢的“孙大胆”。

是她的讲述:


“我为什么不跳”

“浪姐”结束有一阵子了。最近儿子放假,我们俩就在欧洲约了一场球。我俩一起待了几天,最后儿子送我到了机场。我很感动,现在的生活里没有太大的事,都是这样的小事。珍惜每一天的美好,就是我现在的生活状态。

年轻的时候,我得好好工作,没有太多时间享受生活,那时候全家人都等着我照顾,家里就我一个人工作。

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需要做 23 场演出。不是每个城市都有飞机,每天都需要坐十几个小时汽车。没时间化妆换衣服了,就穿着生活中的衣服上去唱,唱完上车去下个城市。这是那时候的常态,我就觉得要珍惜每一次机会。

在后台

就这么一直在舞台上忙碌着,唱了二十多年。回头去看,那些年的生活就是舞台、机场、酒店,舞台、机场、酒店......虽然到了很多地方,但是看了什么没有?没有,都是停停就走。时间过得太快了,二十多年一下子就过去了。

2014年的时候,我儿子一直咳嗽、哮喘,身体不适。我想正好停一下。那时我从来没想到我自己还会再回到舞台,到了那个年纪,人生除了唱歌还有很多其他身份角色。我决定暂别舞台,全身心去陪家人,搬到天气更好的上海生活。

和儿子一起画画

对上海的第一印象是,树好像都抹了油哈哈,都油亮亮的,因为北京的树都光秃秃的。后来很多朋友都说,为什么这几年看你没有什么变化,可能是上海的天气把人养得好。

现在想到复出前的生活,都觉得特别幸福和美好,儿子有假期的时候,我就带他去旅游,带他上天入海,他现在会的本事都是我教的。这几年我俩一起到处旅行,他喜欢大海,我就带他去潜水,去看鱼。

我自己尝试了很多运动,我经常跟人开玩笑说,如果我不唱歌,我应该是个运动员。游泳、羽毛球、网球、高尔夫......这些运动,我只要一上手,就特别厉害,感觉比我唱歌要好(笑)。我现在一直想做到没做的就是攀爬和冲浪,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要去学。

孙悦(左二)和家人一起滑雪

看上去感觉是我在带着儿子,其实是他给了我一个机会,真正可以去外面看一看。有一年,我带孩子去新西兰旅游,那个镇上最刺激的活动是三千米高空的跳伞。很早以前我玩过蹦极,蹦完都急哭了。但我从小胆子就大,这个跳伞属于我想跳,但会害怕。我预约时工作人员告诉我,前两天有个80多岁的老奶奶跳了。我就想啊,我为什么不跳?人生就来这一次,我也不是老来这里,我也要试。我就花了钱,报了名,但花了钱就后悔了(笑)。

那天跳完伞我特别兴奋,平时从来不抽烟,也不喝酒,但那天开了一瓶香槟,就为了庆祝跳伞。儿子看到我那么高兴,他说,妈妈,明天我也想跳伞,但我不跳飞机上那种,我跳滑翔伞。这就是父母带给孩子的影响,他看到我那么兴奋和幸福的感受,也想去尝试。

那时候他才8、9岁,人家都说这么小的孩子跳伞很少。他说,妈妈,我其实很紧张。但他跳完之后,就跟我身边的闺蜜说,阿姨你也可以跳,我都可以跳,你也可以跳。他反过来能够去鼓励别人。我们就是这样彼此激励,变得更加勇敢,然后尝试生活的更多东西。


“我长大了,你去玩吧”

很多人问我,在事业最顶峰时停下来,不工作会焦虑吗?我会告诉她们,做妈妈也是一份工作。人生不只是舞台上的工作,舞台对我来说太轻松了,只是一场一场面对不同的观众唱一样的歌。但妈妈是最难的一份工作,有责任还要学窍门。

我一直很感恩,感恩能遇到《祝你平安》,感恩能被那么多人喜欢。很多人问我,如果我没有在大家的视野中消失,是不是事业会更进一步?会不会对此感到失落?其实在我决定离开之后,就没时间关心娱乐圈了,也不怎么看电视,偶尔陪孩子游泳就是一整天。如果真的问我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我应该在最好的时候考虑做一场属于我的演唱会,但是当时光顾着赶各种通告了,这个愿望就没有实现,遗憾归遗憾,人生哪有完美的。

2022年底,我慢慢开始重新回到职场,到现在一年快过去了。在50多岁这个年纪,我现在主要想的是怎么做让自己开心。

孙悦在《时光音乐会》

这个决定是因为有一天我跟我儿子聊天。他14岁了,他会问我:妈妈,你年轻时候唱什么歌啊?你什么样子?然后我就给他看视频,他没有感觉。因为自他有记忆以来,我就不在舞台上了。我问儿子,你想看我在舞台上吗?他说想。我就问那谁陪你啊?他说,你不用陪我了,我长大了,你去玩儿吧。就是这样一句话,我就想,那我去玩了。

就是这么简单自然,没有那种仪式感和慎重决定。我马上就给我的好朋友兼合伙人打电话。她就说,那你还在上海待着干啥呀,你回来北京吧。第二天,我就拎着一个行李箱来北京了。

在她家住了两天,她说,现在新媒体都这样了,要不要玩玩?我的性格就是干嘛不玩,回来了就尝试呗,然后她就带着我一起做。

参加《乘风2023》,我一开始也是不想去的。其实前几季都有邀请过我,我都拒绝了,这一季我也是最后一个签约的。因为听说特别累(笑),我是一个挺享受生活的人。但《时光音乐会》之后,我的经纪人就开始一直叨叨叨,让我去试试。

《乘风2023》舞台上的孙悦

当时她就激我,你敢不敢玩这个游戏?我从小就是“孙大胆”,我有啥不敢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就像那个80岁的奶奶跳伞了,我就觉得我也可以。

但毕竟时代变了,第一次出场时,我一下子就理解了年轻人说的“社恐”。其他人隆重地起立,欢迎我压轴出场,还有不知道谁起头唱着《祝你平安》。但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被节目安排成最后一个。一张大圆桌围着几十号人,我都不太熟悉,一下子就有点紧张。

后来身边的小伙伴们说我是外向型社恐,可能是因为我二十多年的工作习惯,习惯了演出前热场,就“有我在,必须是热闹”,一上场就得让观众很开心,这是一个长年累月的工作习惯。

《乘风2023》舞台上

另外我最不适应的就是这个节目的选人和被选,很多人不相信我没看过,我记得第一次我就当了队长选别人,又不好意思看她。如果坐在那里,我又不愿意被选,这是我的性格使然。我就希望大家能互相选,开开心心,但后来理解这样可能就没有节目效果了。

实话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不会选择参加。很多人会觉得是舞蹈很累,但其实录制不累,没时间睡觉才累。这节目打碎了我长期从不熬夜的作息,以前我每天正常十点半睡觉,但录节目,十点半别人还在练,我还是觉得不能拖大家后腿,还得跟着大家熬。那种感觉太难受了,一个月瘦了10斤。

我记得第一场《孤单芭蕾》,秋秋(秋瓷炫)不会跳舞,而谢欣又是一个舞蹈艺术家,对我们的要求很高,我又是队长必须以身作则,配合她编的舞蹈。

“一公”舞台《孤单芭蕾》

在唱歌方面,我希望陈冰能露出高音,秋秋(秋瓷炫)则挑战自己,不光唱,又能说唱,呈现一个大的反差。于是我把大量出彩的地方交给了谢欣、秋秋(秋瓷炫)和陈冰。我作为队长就中间插缝。当时我们组被公认为最有凝聚力的一组。也是这种凝聚力,让我们成为了好朋友。

压力最大的一场是苏州河那场,那首公演的时候,感觉我身体已经疲劳到极限了。这是一首很平静的歌,舞美上也没什么发挥空间。我们小组内谢欣、Amber(跳舞)都很强,我记得我们当时都很失落。

但最令我感动的是在大家都很疲惫的时候,公演开始前的耳机里,传来了谢欣对我说的一句,悦姐,我爱你。妈呀,当时就碰到我的泪点,我好感动,这就是一个团队。那场压力是最大的,但我真的觉得特别美好,给我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就是在那一瞬间。当最后谢欣抱住我的时刻,我所有情绪一释放,“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在这个节目上,我知道自己收获了好朋友,大家彼此帮助,取长补短,一起做了一个作品。


绝对的乐观主义者

节目中也有很多我很无奈的地方,第一次接触真人秀,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聚光灯前,无处躲藏,是一件恐怖的事。

我常常跟身边的小伙伴们问,哎,今天发生什么事啦?然后我的合伙人就说,你知道你被怎么样怎么样了吗?我好天真地问,为什么呀?我觉得自己有很多无辜的地方,但是已经发生了,就只能接受。

后面我也不怎么看评论了,既然我已经身在其中,就不能让别的再影响我。越往后走,我就只是想要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我也经常在宿舍把镜头挡起来,想要保留一点自己的空间。

最值的是最后一场《给女孩》,我穿上了自己的服装,我把自己的一件白裙子临时改造了一下,找了粉色毛毛缝合在袖口上,搭配姐姐们的粉色基调,因为这个节目是不允许穿自己的衣服的。但最后一场我为什么我要任性一把,就是因为我儿子要来现场。他放假了要来看演出,你知道那天我有多兴奋吗?

什么比赛,什么成绩,这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演出。他15岁了,从没有看过妈妈在舞台上的样子。别人和他说,你妈是明星,他没有概念。我坚持了三个月,能够让儿子在总决赛看到我的演出。那天在后台,我让儿子跟其他姐姐们打招呼,问他觉得妈妈怎么样,他说妈妈好棒。他好骄傲,那个眼神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那时候我真的觉得特别幸福。

他的原话是,妈妈你能来参加就已经很棒了。节目录制中间我很累的时候,儿子也曾抱抱我说,妈妈你就像小时候一样,就当是去认识朋友。正是这些力量让我把它熬下来了。

来“浪姐”之后,有了很多新的粉丝,她们管我叫妈咪、老公、悦姐,啥都有。听众也记住了我的样子,眯眯眼、笑声爽朗的孙悦,爱唱爱跳的孙悦。然后她们总说,我们都老了,都40多了,你为什么不老?我也听到很多人说,我以后老了也要像悦姐这样。但其实我远离娱乐圈那几年的生活里也不完全是幸福,长达3、4年痛苦的更年期,母亲生病,大大小小的烦恼也很多,我只是不愿意再展开提了。

我觉得这么多年自己好像也没有怎么变过,很多人说我是什么中国第一代唱跳歌手,但其实我就是胆大,我叫“孙大胆”,小时候在东北是一个黑丫头,直到今天都是一个很敢于尝试,也不在乎别人说你这次尝试是否成功的人。

我觉得人生就是在爬一座一座山,老在山顶风挺大的,山顶的时间毕竟短暂,看完了下来就是另一座山。总是会面对新的困难,重新得再有一个新的目标,一次次挑战自己吧。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一个绝对的乐观主义者。(来源:腾讯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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