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在秋风沉醉的晚上，胡乱走走 | 瞬间MomentX

散步集 X 郁达夫

Enigma of the Night, Conroy Maddox [美国]

只想把包裹雨伞背起，到绝无人迹的地方去吐一口郁气。

纪念郁达夫先生

（1896年12月7日－1945年9月17日）

与秋天同来的作家一个是里尔克，另一个便是郁达夫。印象中总会把郁达夫归类为秋天的作家，总是凄清、愁苦、感伤；但在他身上我们又看见了春天式的敏感、多思、欲念纷纷。最终呈现出一个游走在《故都的秋》（点击蓝色字体，即可收听黄轩读《故都的秋》）和《春风沉醉的晚上》之间的形象。

读郁达夫的作品，会惊异于他超乎想象的坦率与真诚，他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作品中，优点缺点都一览无遗，没有任何避讳。以至于沈从文这样评价他：“人人皆觉得郁达夫是个可怜的人，是个朋友，因为人人皆可以从他的作品中，发现自己的模样。”

今天的散步集，和郁达夫先生在秋天的夜晚走一走~

： 您喜欢散步吗？

：

是的。晴天一碧，万里无云的秋天，从南方吹来的微风，同醒酒的琼浆一般，带着一种香气，一阵阵的拂上面来。在黄苍未熟的稻田中间，在弯曲同白线似的乡间的官道上面，一个人手里捧了一本六寸长的Wordsworth的诗集，尽在那里缓缓地独步。

到了晚上，等马路上人静之后，也常常想出去散步去。一个人在马路上从狭隘的深蓝天空里看看群星，慢慢的向前行走，一边作些漫无涯涘的空想，倒是与我的身体很有益。

：为什么秋天更适合来北方度过？：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在北平即使不出门去罢，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训鸽的飞声。
不仅是秋天，冬天也要来北方过才好。北国的冬宵，更是一个特别适合于看书、写信、追思过去，与作闲谈说废话的绝妙时间。记得当时我们弟兄三人，都住在北京，每到了冬天的晚上，总不远千里地走拢来聚在一道，会谈少年时候在故乡所遇所见的事事物物。小孩们上床去了，佣人们也都去睡觉了，我们弟兄三个，还会得再加一次煤再加一次煤地长谈下去。有几宵因为屋外面风紧天寒之故，到了后半夜的一二点钟的时候，便不约而同地会说出索性坐坐到天亮的话来。像这一种可宝贵的记忆，像这一种最深沉的情调，本来也就是一生中不能够多享受几次的昙花佳境，可是若不是在北平的冬天的夜里，那趣味也一定不会得像如此的悠长。
：您称自己为“孤独者”，您喜欢这种孤独的状态吗？
：
有野心的人，他的眼前，常有着种种伟大的幻象，一步一步跟了这些幻象走去，就是他的生活。对将来抱希望的人，他的头上有一颗明星，在那里引路，他虽在黑暗的沙漠中行走，但是他的心里终有一个犹太人的主存在，所以他的生活，终于是有意义的。在过去的追忆中活着的人，过去的可惊可喜的情景，都环绕在他的左右，所以他虽觉得现在的人生是寂寞的很，但是他的生活，却也安闲自在。天天在那里做梦的人，他对美的饥渴，就可以用梦里的浓情来填塞，他是在天使的翼上过日子的人，还不至感得这人生的空虚。

：所以一个人的生活更加自由自在吗？

：

是的。大自然就是你的避难所。世间的一般庸人都在那里妒忌你，轻笑你，愚弄你；只有这大自然，这终古常新的苍空皎日，这晚夏的微风，这初秋的清气，还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慈母，还是你的情人，你也不必再到世上去与那些轻薄的男女共处去，你就在这大自然的怀里，这纯朴的乡间终老了吧。

然而人类是不喜欢单调的动物，独居在湖上，日日与清风明月相周旋，也有时要感到割心的不快。无论男人女人，有秘密的事情，或者有伤心的事情的时候，总要有一个朋友，互相劝慰的能够讲讲才好。

：最后分享一个美妙的瞬间吧。：
山中的清晓，是一种特别的情景。我某天夜里多喝了一点酒，上床去一睡，就同大石头掉下海里似的，一直就酣睡到了天明。窗外面吱吱唧唧的鸟声喧噪得厉害，我满以为还是夜半，月明将野鸟惊醒了，但睁开眼掀开帐子来一望，窗内窗外已饱浸着晴天爽朗的清晨光线，窗子上面的一角，却已经有一缕朝阳的红箭射到了。

对话整理自《春风沉醉的晚上》《沉沦》《故都的秋》《北平的四季》《迟桂花》。

今天是瞬间MomentX伴随你的第 513天

晚安

本期编辑：三十 | 本期校对：西格玛 歆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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