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家族二代吴振飞：父亲和老板是两个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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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振飞

上久楷宋锦总经理

苏州新生代企业家

宋锦，中国传统的丝制工艺品之一。因其主要产地在苏州，又称为“苏州宋锦”。宋锦色泽华丽，图案精致，质地坚柔，被赋予中国“锦绣之冠”。

有一位年轻企业家，就在接班的途中，努力让宋锦走进年轻人的生活。

他是吴振飞，自称“懒人”。而这种“懒”的含意是，喜欢一个上午就把一天的活干完，或者在45年内把一般人60年的事都干完，以一种自己喜欢的方式方法来追求高效，从而实现“懒”的目的。

外表高高瘦瘦，戴着无边框眼镜的他，显出书生气。但言谈举止却很是干练和坦诚，对于自己的优势和市场机会，把握得精准且到位。

从顶着“世界非遗”宋锦活态保护第一人、江苏省丝绸创意大师头衔的父亲手中接过融入了传统文化的事业，他想的很清楚，要用年轻人接受的方式去教育市场、传播宋锦文化，也才能让年轻人愿意并懂得选择真正高品质的手工丝绸服饰。

我们的交谈围绕着接班和未来展开，也窥探到了这位苏州二代的果敢、坦诚和敏锐。

1.

汪晓波

纺织业是非常传统的行业，作为年轻人你喜欢吗？

吴振飞：我现在挺喜欢的。当初吸引我回来干的原因之一，是我觉得传统的纺织业无非是两个路子，一是产量大、客单价低，那么就去打价格战，二是做高附加值的产品，在研发上大量投入以做出别人做不了的产品。

那么在目前的大背景下，不管是“一带一路”倡议也好，还是从传承和发扬中国的传统文化角度来讲，如果一项非遗的纺织技艺能被现代化的技术产业化，做出的商品能被大众所接受所消费，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挣不挣钱不重要，反正我们在宋锦博物馆里的投入是明亏的，它不会产生任何的经济效益，但是一台古木机高三四米、长六七米，看着就很有视觉上的冲击，同时也能让参观者了解到，虽然我们鸦片战争打输了，也是西方先有的蒸汽机，但是在某一个历史时期，中国的工匠技艺和经济文化在全世界都处于巅峰。

汪晓波

在这个领域，竞争激烈吗？

吴振飞：激烈。

我的理解是，在宋锦这样一个细分领域里竞争不激烈，但是宋锦这个市场蛋糕有多大？所以如果我把这个市场理解成两块，其中纺织面料一块，那么，做出自己的特色，让面料品质和工艺成为头部，竞争就不会那么激烈，因为我们具有不可替代性。这块我并不会特别担心。

另一块是箱包、服装和围巾板块，这个板块的竞争压力还是蛮大的。逻辑上来说，这不是拿宋锦在讲故事，而是本质上就是服装行业，这个行业的竞争一直很大。

汪晓波

我们生产的不仅仅是有形的产品，还有背后的文化。你怎么理解或诠释宋锦背后的文化？

吴振飞：我是做纺织的，所以我知道工艺的特殊性、复杂性、难点在哪里，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今天穿了一件聚酯纤维面料的服装，可能不一定知道到底是聚酯纤维当中的哪一种。

在消费者自己都不了解这些的情况下，你很难和他说，我今天做了一件宋锦的服装，旗袍卖到7800，跟其他卖2500甚至1980元的丝绸旗袍有什么区别。因此要推广宋锦文化和服饰，需要一个教育市场的过程。现阶段来说，我们需要更多通过互联网去影响年轻人，也会做一些公益性的尝试。 

2.

汪晓波

回来接班多少年了？毕业后去其他地方工作过吗？

吴振飞：从2015年开始，前后加起来5年了。

我是美国本科毕业后回来干了一年多，然后再去美国读了研究生，毕业后再回来。工作一直是在自己家的企业里。

中间那段时间是企业有收购或合并性质的项目，洽谈比较多，我当时挺想参与这个过程的，就回来参与了。虽然没什么结果，但在那一年多的体验中，对国内的金融市场或者资本操作企业并购的知识，快速了解和熟悉了。

也是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现，自己家的企业存在一些自身的问题，或者说合作方的要求和我父亲的预期没办法匹配。所以后来谈判并没有成功，企业也进入了瓶颈期。我当时也没有实质性地卡在某一个岗位上，所以脱身比较容易，就选择再去美国读了金融专业的研究生。

出国读研究生，也是打算毕业后就回来接班的。

汪晓波

回来接班和父亲有冲突的时候吗？怎么解决？

吴振飞：儿子和员工是两个概念，如果混在一起，就容易产生很多矛盾。

我现在公司负责产品的设计研发，同时我手里维护着自己的客户和一些转交到我手里的客户。

比如我们团队设计出了一款产品，在我眼里它是适合落地的，收到的部分反馈也是良好的。但打样或落实了之后，父亲也就是老板会说一句，“我觉得这个东西不行”或“算了”之类，这种情况还蛮多的。

其实做服装的企业都会有这种传统的，特别是二十来年前起家的企业，都是老板一人来决定整个品牌服装的调性这么一个问题。即使下面人有新的想法或者市场趋势是这样，老一辈人也可能比较执着，甚至全盘否定这些。

汪晓波

有冲突时，谁妥协得更多？

吴振飞：吵归吵，事情总归是要有人去落实。美国人的思维是这样，目标就是这个，只要按时达成，在不违法违纪的情况下，哪种方法都是可以的，只要把活干好就行。

实际上有分歧的时候，你也会给自己和解的机会。

汪晓波

你在公司里怎么称呼你父亲？

吴振飞：老板。我现在手机存的电话号码也是老板，不会喊他爸爸。

汪晓波

在企业里，你希望自己是什么角色？主角还是父亲的配角？

吴振飞：说实话，我没考虑过，但是我觉得，民营企业首先是跟老板的家庭做绑定的，那么在最终目标或者在利益方面，父跟子之间是没有不一样的，对于未来的期许也应该是高度一致的。

大家的矛盾无非是抵达目标的方式方法不一样。

在理解中西方文化差异的基础上，我也能理解两代人之间的差异，很多时候也是各有各的道理，因为成长环境不一样。

3.

汪晓波

家庭里有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文化让你受益最深？

吴振飞：我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读寄宿式学校，其实是远离了家庭，但这锻炼了我的人际交往和独立能力，对我的影响还蛮大的。

比如我在美国时，可能要两三个月才会想起来给家里打一次电话，这在我看来很正常，我在读书、你在工作，大家相互不干扰，有什么问题了我们再联系一下， 

基本上是这样的状态。这个状态会让我一个人在处理事情的时候能处理得比较好。

从本质上来说，我父亲对我也是一个半放养的状态，这对我来说是相对的自由，让我在思考的行为逻辑或者处事上，甚至在我与他存在直面冲突时，我都会愿意去做包括离职在内的独立选择。也就是说，我和父亲的半平等关系会比上下级的关系要好，当然这种关系也可能会出现更多的矛盾点。

另外，我在接手布这个行业的过程中，包括去和行业内的老前辈或者同行沟通时，都会变得很简单，也容易做的好。因为我的叔叔伯伯、父亲的朋友们都在从事这个行业，所以我要进这个行业自然就会很简单，这也是家庭对我的影响。

汪晓波

财富这两个字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吴振飞：我不知道。但我刚从美国回来时，我的理念是，当你挣了钱，就要考虑到对社区、社会的责任感。

不过，疫情之后，我考虑更多的是，如果这个企业方向走错了，那么消耗一年的财富，就是两三年的利润。所以如果公司账上有那么多钱，我第一要考虑的是，我能不能在今年让公司活下去，员工的工资能不能按时发出。

汪晓波

支撑你接班并做下去的是一种使命感吗？还是觉得不延续下去有点可惜？

吴振飞：是因为我进入这个行业后，发现还是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地方。如果我们做的是一个普通的纺织企业，我可能就不会觉得可惜。而我现在做的是特殊的、市面上没有的非遗工艺品，那么如果我不做了，很可能就没有多少人在传承这种手工工艺了。

所以使命感和可惜的情绪，都有吧。

华港联合家族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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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汪晓波 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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