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婚纱”的“搬砖姐”秦玉瓶:总有一种力量让我坚强
2017年年底,秦玉瓶拍下了人生中第一张“婚纱照”。
按说,女孩拍照都会很开心,但她的眼圈却是红的。
因为“搬砖救弟”的新闻出名后,有人看中了她的美貌,提出“高价包养”的条件。
她把微信头像换成了“婚纱照”,希望可以屏蔽不必要的打扰。
秦玉瓶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这个山东姑娘有着自己的坚强、要强和倔强。
文 | 枞榕
她有时觉得,现在像一场梦,有时又觉得,前几年在上海的生活像一场梦。
人们认识秦玉瓶,是从网上热传的“搬砖”照片开始的。“辞20万年薪回乡搬砖”、“昔日时尚白领搬砖救弟”,强烈的话题效应引发网友的好奇、猜测和质疑。
一开始,看到那条新闻,我也曾质疑她是否在作秀。
似乎在人们的成见里 ,年轻漂亮的女孩即便身处逆境,也理所应当有更优越的选择。
后来,我找到齐鲁电视台《新闻眼》的记者朋友,栏目组专程前往秦玉瓶家里实地采访。事情有了个温暖的后续,阿里巴巴天天正能量公益平台给秦玉瓶发了一笔奖金。
秦玉瓶说,那笔钱算是雪中送炭,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希望。正能量证书的授予,也消弭了网上负面谣言给她的困扰。
但是,我对秦玉瓶的第一次深度采访以失败告终。那时的她处在新闻的风口浪尖,也或许因为弟弟的病情焦虑,她回答每一个问题都小心翼翼,简短、周密、不失客气。
时隔3个月,我们再一次对话。
弟弟转到北京的大医院,病情有了好转。这一次,秦玉瓶和我聊了很多,她柔和的声音里有哽咽,有欢笑,还夹带着90后女孩的自嘲。
这一次,我想写写新闻里不曾呈现的,优雅、要强、有梦想的秦玉瓶。
1.
姐姐的选择和放弃,
弟弟的哭和笑
如果弟弟没有出车祸,秦玉瓶或许会像以前一样,走在上海街头,做一名收入不菲的时尚白领;
她可以用攒下的积蓄,实现自己的梦想,做一名创业女性;也能够在假日拉着行李箱直奔火车站或机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而如今,这些已经离她很遥远。
此刻,秦玉瓶在北京的医院,陪着因车祸只剩下半个脑壳的弟弟,经历一次次病魔的劫难。身边是目不识丁的母亲,家里还有年轻的弟媳、两个年幼的侄女。父亲多年前去世。现在,她是全家人的依靠。
时间往前推6个月,秦玉瓶在临沂老家村里的一处砖厂,穿着蓝色的工装,戴着粗糙的手套,搬了几个月的砖。一块砖挣一分多钱,她每天要至少搬1万块,才能一天挣100多块钱。
那双搬砖的手,秀气修长,曾握着粉刷、眉笔舞蹈,勾勒出无数精致的面庞。也曾敲打出培训文案,传递无数女孩的美丽梦想。
在上海毛戈平形象设计艺术学校,她做到了华东大区主管的位置,每个月拿到手的薪水高达两万。
异乡打拼虽然辛苦,但不菲的收入能让她在上海这座她喜欢的城市,过的不失体面。
身怀手艺,事业小成,面容姣好,正当妙龄。她距离一个都市女孩理想的状态,似乎近在咫尺。
但生活的诡谲常常在于,你不知道命运突然把你冲到哪一个漩涡,也不会给你太多选择,被黑暗吞噬的瞬间,你只能抓住身边最重要的东西。
当意外来临,秦玉瓶选择了亲情和陪伴。
2016年6月的一个夜晚,她接到弟弟遭遇车祸的噩耗。
为了照顾弟弟,一开始她向公司请假。请的时间久了,同事打来电话问。秦玉瓶觉得一直拖着过意不去,委托同事提交了辞职信。
很多人建议她,可以找个护工。但秦玉瓶无奈的说:“不是至亲的人,对一个需要精心呵护的病人,根本没办法做到周全的护理。”为了让弟弟尽快好起来,她专门学了针灸,有一个月的时间,她都在拿针扎自己反复练习。
比缺钱更让她恐惧的是,弟弟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没了。
秦玉瓶以前也曾无数次想过离开上海的场景,却没有想到,真正离开时,连一次好好的告别都没有。
上海的东西都是朋友用包裹寄回来的。
生活就像独木桥。放弃高薪的工作,拒绝向往的爱情,她把属于自己的那些可能,一个个舍弃,带着弟弟和死神拼命赛跑。
时间再往前推18个月,是秦玉瓶此生无法忘记的转折点。
那天中午,弟弟给他打电话说正在镇上喝丸子汤,那是一道家乡的特色名吃,她隔着话筒垂涎。
“我逗弟弟说,替姐姐多吃几口呀。弟弟在电话里应着,好嘞姐,你张开嘴,我拿勺子喂你。”
那是秦玉瓶最后一次听见弟弟爽朗的笑。当天晚上他就出了车祸。
弟弟秦承洲半个脑袋没了,被诊断为特级特重型颅脑损伤,并有多种并发症,一直处于半植物人状态。
除了弟弟的最后那一次笑,秦玉瓶还记得,弟弟的哭。
那是父亲去世两年后,有一天深夜,她突然接到电话。弟弟不出声,一直哭。
他说,和朋友在KTV唱歌。朋友点了一首《父亲》。他触景生情,心里难过,向姐姐倾诉:“我想咱爸了。”
秦玉瓶那时就觉得,无论长多大,他都永远是需要她守护的弟弟。
很多人劝秦玉瓶放弃,担心她最后人财两空,弟弟救不回来,把自己的人生也给搭进去。
秦玉瓶说,我怎么舍得放手,我是他唯一的姐姐啊,看着他求生的眼神,我怎么能不管他呢。
2.
回忆的苦和甜
人间的冷和暖
秦玉瓶说,别人能不能理解,她不在乎。但她知道,如果父亲在天有灵,他一定会感到欣慰。
父亲生前对他们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无论发生什么,兄妹俩一定要相扶相携,共度难关。”
秦玉瓶常常会回忆起,小时候全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
童年的时候,父亲在村里办砖厂,家里经济条件很好。母亲虽然不识字,但为人友善,性格温和。
后来,父亲做生意被骗,欠下很多债。砖厂倒闭了,父母两人一边辛苦挣钱还债,一边供两个孩子上学。
秦玉瓶说,虽然家里境况不如以前,但父亲母亲都很知足,一家人过得平淡幸福。直到2010年父亲意外去世。
“搬砖救弟”的新闻出来以后,网上有评论说,她其实是在自己家的砖厂“打工”,说她家其实并不缺钱。
看到那些毫无根据的谣言,秦玉瓶并不解释。只是,回忆里苦和甜的交织,那滋味并不好受。
弟弟出车祸后,有些亲戚邻居马上疏远了,秦玉瓶去借钱,别人一看到她就像躲瘟神一样,还有流言说他们家晦气,父子两个都出了车祸。
秦玉瓶从小倔强清高,但为了给弟弟看病,也只能厚着脸皮四处筹钱,好几次,都被别人从家里赶了出来。
最让她心寒的是,导致弟弟车祸的肇事司机已经逃逸,法院判决的赔偿遥遥无期。
秦玉瓶出名后,有人加她的微信,上来就谈条件,说会出钱给她弟弟治病,但前提是秦玉瓶要满足自己的要求。
她觉得无奈又屈辱,“人生百味,我把每种滋味都尝了一遍。”
秦玉瓶一直爱美。即便在她搬砖打工、医院陪护,记起时会给自己画个淡妆。有人说风凉话。“家里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化妆?”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那些黑暗无助、独自扛着的日子里,每次看到镜子里精神焕发的自己,我就又重新打满鸡血。”
现在,秦玉瓶感受更多的是,身边仍有亲戚朋友不离不弃的帮助,以及陌生人的温暖和善意。
她的事迹被媒体报道后,陆续收到一些企业和个人的爱心捐助。
“有时候我常常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会收获这么多的关心。他们不认得我,却愿意帮我。还有很多人给我发来鼓励的信息,每次收获这些,心里都感觉特别暖,充满了力量。”
3.
她的文艺和梦想,
现实和希望
秦玉瓶爱看书。以前经常出差,独自拉着行李箱走过了很多个城市。她喜欢在机场买书,“我喜欢看女性励志类的,比如李筱懿、苏红的书。”
她也喜欢用文字记录自己的心情。朋友圈里有很多她自己的原创。“大概是生活本身给我的馈赠吧。”
秦玉瓶曾经的理想是攒一笔钱,然后自己创业,开一个女子形象设计生活馆。她还记得,当初和弟弟分享自己的设想时,弟弟语气坚定的说,“姐,你还差多少,包在我身上。”
即便现实风卷残云,秦玉瓶仍然心怀理想,甚至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更加丰满了。
“我之前觉得女孩的形象美很重要。弟弟出车祸以后,我深刻感受到,健康有多重要。”这两年经历的人间冷暖,也让她感受真情、正能量的可贵。
秦玉瓶说,“我的理想是开个女子幸福生活馆,从形象、健康、心理三个维度提高女性顾客的幸福指数,目前国内这一块还有很多空白。我希望将来自己能有机会试试。”
“不过,也就是先想想吧。”眼前当下,她所能做的,就是给弟弟治病。
1月17日,秦玉瓶要带弟弟暂时出院,他们在医院附近租了个便宜的房间,等待下一次手术。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秦玉瓶说,小时候每次过年,她都会连哄带骗、变花样地把弟弟的压岁钱,骗到自己的腰包。弟弟听话又顺从。
“现在,是我把压岁钱还给他的时候了。”
在上海的时候,每到年底,都是她工作最忙的时候,很多公司办年会需要做形象设计、美妆,她会接到不少订单。
(秦玉瓶以前的工作照)
时过境迁,她也会常常回忆起,那个工作中做拼命三郎的自己。
阿里巴巴天天正能量公益平台原本计划联合北京的媒体,为秦玉瓶众筹一份彩妆兼职,她知道后很开心。但考虑到弟弟出院后,身边时刻离不开人。虽然她很期待拿起化妆笔,也只能无奈暂时搁浅。
在发出这篇稿件前,秦玉瓶告诉我,她和一个朋友商量了下,可能会尝试做直播。
“对弟弟陪护这一年半来,我积累了很多临床经验,有自己摸索的一套对‘半植物人’患者、颅脑损伤患者的专业护理方法。我想把它分享给有需要的人。我也希望用自己的经历,鼓舞那些遭遇生活不测的网友,坚强乐观面对。
你们之前不是给我颁了个正能量奖吗?我想,这也是传递正能量的一种方式吧。”
秦玉瓶说,希望和她有相似经历的家庭,一起加油,心怀希望,走出黑暗和寒冬。
“过了这个冬天,春天就要来了。”
(图片来源齐鲁网,及秦玉瓶本人授权提供)
《等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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