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 | 透视兰德公司未来战争系列报告（三）军事篇

导读：本篇《军事趋势与未来战争》（Military Trends and the Future of Warfare）是兰德公司未来战争系列报告的第三篇，在分析全球地缘政治格局之后从军事实力的角度对世界主要国家进行了研究。军事实力是影响未来战争走向与结果的最直接因素，在本篇报告中，兰德公司对美国、俄罗斯、朝鲜、伊朗等国的军事实力和可能战法进行了详细分析，并对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颠覆性军事技术做了相关阐释。本栏将此报告的关键信息编译总结如下，供感兴趣的读者参考。文中内容仅为报告内容总结梳理，不代表译者和公众号观点。

图1 军事趋势与未来战争报告封面

趋势一：美军常规力量规模减少

衡量一个国家军事力量最直接的方法之一是分析其常规部队的规模。按照这种简单的衡量标准，美国的军事实力明显不如冷战刚结束时，而且在未来可能会变得更弱。尽管美军部队数量减少带来的劣势可以被质量的提高所部分抵消，但量变可以引起质变，无论一个国家的军队有多大的能力，规模小的军队总不能像规模大的军队那样可以在全球多个地区提供军事存在。除了规模之外，军队的结构也很重要。报告认为，美国军队的结构也已经发生了变化，这可能使美军对未来10到15年的新挑战准备不足。

冷战结束后，美国军队急剧萎缩。随着苏联的消亡，美国领导人和公众都渴望缩减多余的军事力量，享受减少军事开支带来的“和平红利”。9·11恐怖袭击后，美国开始让更多的人穿上军装去打阿富汗和中东的战争，规模缩减的速度也随之放缓。然而，随着美国在2011年完成从伊拉克的撤军，并在2012年开始从阿富汗撤军，美军规模的下降重新开始。这种下滑在2017年触底，特朗普总统在2018年又开始增加军队人员。

图2 美军现役军人总数

然而，与总人数同样重要的是这些部队的位置。在冷战结束时，美军缩减了其海外驻军，特别是在欧洲。在没有苏联的情况下，欧洲似乎没有面临什么常规威胁，于是解散海外部队就成了首选项。全球反恐战争开始后，美国的海外驻军重新增加，特别是在中东地区。2014年俄罗斯入侵克里米亚后，美国开始将部队返回欧洲。尽管如此，美国在海外的军事存在还是达到了60年来的最低点。

图3 美军海外驻军数量

图4 美军主战装备数量变化

上图显示了美军1990年至2017年部分主要作战系统的服役数量。自1990年以来，海军的舰艇库存已经减少了一半多；同样，空军的载人作战飞机的数量也不到冷战结束时的一半。最重要的是，陆军的主战坦克库存只有1990年时的15%。在同一时期，美国空军、陆军和海军的重型无人机的库存急剧攀升。这些系统是在无争议的空域进行长航时情报、监视和侦察行动以及对高价值目标（如恐怖分子头目）进行打击的理想选择，但它们在与同等级别对手作战的作用要小得多，因为敌方先进的综合防空系统将极大地挑战它们的生存能力。

报告认为，与冷战时期相比，数量减少意味着美军更没有能力将部队部署在前线、更没有能力在危机时进行增援。如果美国需要同时打两场战争，美军可能面临严重的能力限制。如果潜在的对手认为美国缺乏及时做出军事回应的意愿或能力，他们“可能会有胆量以牺牲美国和盟国的利益为代价采取激进行动。”此外，如果在冲突区域没有大量的前沿缓冲区存在，美国空军作为国家最能快速组建部队的军种，可能会更频繁地被要求对区域冲突做出反应。

趋势二：俄军的现代化、专业化程度大幅提升

报告指出，美军长期以来一直依靠技术优势和更高标准的专业化训练来抵消人数上的劣势。美军引领时代的转型能力，如隐形技术、精确制导武器、太空力量和网络力量，“迫使竞争对手开始改革其陈旧和训练不足的部队，并可能在未来十年内对美军产生重大影响。”

1992年苏联解体时，俄罗斯联邦继承了一个相当大规模的军事机构，在接下来的十五年里，俄罗斯政府多次尝试缩小军队规模，实现军队现代化，但所有这些努力都失败了，主要是因为政治纷争和财政限制。“俄罗斯武装部队仍然臃肿、陈旧、训练不足、装备简陋。”2008年，尽管俄罗斯在与格鲁吉亚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但“其军队的糟糕表现为其进行积极的军事改革提供了动力。”为此，梅德韦杰夫总统和国防部长阿纳托利·谢尔久科夫制定了一项计划，以建立永久性的战斗准备军事单位，改善指挥和控制、加强人员培训、为武装部队配备新武器，并增加军人的工资和福利。这是自1945年以来俄罗斯军队最激进的改革。谢尔久科夫强调，改革的目的是将俄罗斯的军队从一支大规模动员的军队转变为“一支有高性能的、机动的、最大限度武装的陆军和海军，至少可以参与三个地区和地方冲突。”2009年至2014年，由于石油和天然气价格飙升，俄罗斯政府将不断增长的国内生产总值中越来越多的资金用于军费开支，从2010年的3.54%上升到2015年的4.84%的高峰，然后下降到2017年的4.17%。不过，随着2014年石油和天然气价格的崩溃以及因其在乌克兰的行为而受到的经济制裁，俄罗斯能否在未来几年维持其军费开支还有待观察。尽管如此，俄罗斯在叙利亚和乌克兰的军事表现表明，其部队已经比格鲁吉亚战争期间的能力要强得多。

趋势三：伊朗、朝鲜的非对称军事战略发展明显

报告指出，虽然俄罗斯的军事力量正变得更加强大，但伊朗和朝鲜的常规军事能力在许多方面却停滞不前。为了弥补这些问题，这两个国家都发展了非对称战略和利基（Niche，音译为“利基”，有见缝插针的意思。利基战略最早出自商业术语，它指企业选定一个特定的产品或服务领域，集中力量进入并成为领先者，从当地市场到全国再到全球，同时建立各种壁垒，逐渐形成持久的竞争优势。它强调的是竞争战略中的集中与后发，以及职能战略中的市场细分。在军事战略中也可类比为先发展一个“冷门”领域的能力，并以此长处击敌之短处。编者注。）能力，以抵消美国和盟国的优势力量。这可能是未来10到15年内一个重要的增长趋势。

伊朗在纸面上保持着一支强大的常规军事力量：1500多辆主战坦克、6798门火炮、334架作战飞机、300多艘水面作战舰艇、21艘潜艇，以及50多万现役人员，其军事能力是中东地区最强大的之一。然而，这些数字并不能说明全部问题。在伊朗的523000名现役士兵中，只有约125000人属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伊斯兰革命卫队（IRGC）。此外，经过多年的经济制裁和武器禁运，伊朗军队的装备越来越落后。在伊朗军队庞大的主战坦克库存中，最现代化的是几百辆上世纪70年代的T-72坦克；其余的是更早的平台。同样，伊朗空军由第三代和第四代苏联、美国和法国飞机组成，但由于制裁的原因，其中只有60-80%的飞机可以使用。最后，在伊朗众多的水面作战舰艇中，几乎都是沿海巡逻艇和快速攻击艇，伊朗海军最大的水面作战舰艇只包括五艘护卫舰。

同样，朝鲜也拥有相当规模的常规军事力量，但在长期经济制裁的重压下，其军事能力也在减弱。尽管大约有128万现役军人，但朝鲜的常规军队是一支“外强中干”（原文为hollow，空洞的。编者注。）的部队，士兵吃不饱、装备陈旧。朝鲜最现代化的坦克，即苏联时期的T-62，是在20世纪60年代初首次生产的。虽然朝鲜有一个第四代米格-29战斗机团，但其最常见的飞机是上世纪50年代的伊尔-28、米格-17和米格-21。朝鲜储存了相当数量的燃料和超过一百万吨的战争储备弹药，但它是否有足够的后勤能力在长时间的战斗中为其部队提供补给是值得怀疑的。最后，尽管朝鲜军队是世界第四大军队，但由于该国经常性的粮食短缺，其士兵即使在和平时期也会出现营养不良的情况。

为了弥补其常规力量的脆弱性，这两个国家都发展了非对称战略和利基能力，它们在未来10到15年内可能会越来越多地依赖这些能力。伊朗利用其靠近波斯湾和霍尔木兹海峡的地理优势，将美国的利益置于危险之中，并威胁到在这些水域过境的其他行为者的安全；朝鲜也利用了地理优势。就其而言，首尔距离非军事区只有约35英里，处于朝鲜火箭和增程炮弹的打击范围内。利用这一弱点，朝鲜在非军事区附近的山上投入了大量的远程火炮、火箭和导弹，并将其挖在山洞和护栏中，使其难以被发现和摧毁。

图5 朝鲜阅兵式上出现的导弹

报告认为，应对伊朗和朝鲜的非对称战略的对美军提出了专门的要求。针对一些高致命性（特别是朝鲜的化学和核武器）的武器，美军将需要开发专门工具来应对它们；美国海军将需要更先进的反水雷和反潜战能力，将需要能够快速获取、瞄准和摧毁小型快速移动船只的舰船防御武器；美国空军将需要更先进的电子战能力、能在更远距离应对其防空系统的反制武器、更多打击深埋设施的能力，以及更高效的情报侦察能力：包括潜在的、更多的特种作战部队，以定位化学和核储存设施、隐藏的火炮和移动导弹发射器。

趋势四：暴力行动的非国家化

根据马克斯·韦伯的说法，国家是“一个在特定领土内合法使用垄断暴力的人类团体”。为了维持国家的统治地位，政府必须成功地宣称其对暴力的绝对控制。然而，随着有政治、文化或经济动机的非国家行为体可以获得更多数量和类型的武器，世界上某些国家可能变得越来越无法治理，更多的个人和团体试图控制武器来获得他们曾经依赖国家政府提供的保护，因此“暴力的非国家化”进程加速了。这种现象以及跨国恐怖主义可能会继续下去，对未来十年的战争产生巨大影响。

自冷战结束以来，世界上一些地区的国家权威被削弱或崩溃，导致武器向非国家行为体扩散，助长了政治和民间暴力。当非国家行为体获得重型武器或得到外部行为者的支持时，这种暴力就会变得特别激烈，20世纪90年代在巴尔干半岛、中亚和非洲之角发生的情况，以及2001年以来在非洲、中东、东南欧、中亚和南亚发生的情况都是如此。武器扩散、国家失权和暴力非国家化之间的联系在非洲表现得最为明显。根据和平基金会的数据，在世界32个最脆弱的国家中，非洲大陆占了24个。在全世界流通的、储存的、军事武库中的和私人拥有的大约8.75亿件小武器中，估计有1亿件在非洲，其中三分之二在平民和非国家行为者手中。

图6 脆弱国家指数

上图显示的是脆弱国家指数的数据，该指数根据对凝聚力、经济、政治和社会等十几个指标的定量和定性评估，对每个国家的脆弱程度进行年度衡量。大多数处于“非常高度警戒”类别的国家处于公开的内战中，或者政府在多个方面都处于失权状态。2018年，这些国家是刚果民主共和国、中非共和国、叙利亚、也门、索马里和南苏丹。处于“高度警戒”和“警戒”类别的国家有严重的国内紧张局势，但没有处于最高类别的国家那么糟糕的境地。这些国家的一个样本包括“高度警戒”类的海地、伊拉克和阿富汗，以及“警戒”类的利比里亚、朝鲜和巴基斯坦。如果这种趋势继续下去，我们应该预计在未来的10到15年里，难以维持统治秩序的国家数量与我们过去看到的大致相同。这表明，欠发达世界的暴力非国家化将以同样的速度继续下去。

早在1976年，中央情报局就认定跨国恐怖主义是一种正在上升的现象，并将其定义为“由基本自主的非国家行为者实施的恐怖主义，无论他们是否得到同情国的某种程度的支持”。事实上，如下图所示，恐怖主义事件在冷战后期频繁发生，但在20世纪90年代有所下降，然后在2001年，特别是在2003年之后上升。

图7 1970-2010年恐怖主义事件数量

报告认为，1970年至1992年的大多数事件是由国家支持的攻击，与美国和苏联之间的代理战争或其他与冷战有关的次国家冲突有关。当冷战随着苏联的解体而结束时，恐怖袭击的频率有所下降，只是在2000年后随着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崛起而再次增加。不过，贯穿所有这些时代的一个共同点是，大多数恐怖袭击都与当前国家正在进行的冲突有关。下图证实了这一点，显示了后冷战时代发生在冲突国家的恐怖袭击的数量与发生在非冲突国家的袭击的数量。

图8 冲突和非冲突国家中恐怖袭击事件数量

这些数字反映了极端主义暴力在整个穆斯林世界冲突中的蔓延。这些冲突的地点与脆弱国家指数中最高类别的国家密切相关，再次表明暴力的非国家化，以及由此产生的恐怖主义事件，将在未来10到15年内以类似的速度继续下去。

趋势五：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颠覆性技术迅速发展

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军事应用可能在未来10到15年内极大改变战争性质：自主武器、机器人、大数据分析和使用深度神经网络的决策支持系统可能会彻底改变战争进程和结果。发达国家的军队可能会越来越多地使用自主武器，在没有人类参与决策过程的情况下发现、识别、跟踪、瞄准和攻击敌军。自主武器将缩短OODA循环的时间，使部队能够比敌人更快行动。这在网络领域尤其有效，自主程序将学会分析对手的进攻和防御系统，并改变自己的软件，以人类无法比拟的速度弥补差距或利用敌人的漏洞。在物理世界中，自主武器能够在战斗区域滞留的时间比载人系统长得多，永远保持警惕、收集情报并在目标出现时进行打击。人工智能将使作战人员能够将大数据用于分析人类无法处理的大量信息。机器学习系统将对这些数据采用先进的模式识别，识别敌人的战术和隐藏的目标，提高准确性，并支持指挥部的决策，其速度和可靠性是人类无法做到的。

图9 人工智能与军事的结合应用

不过，这些先进的智能能力也带来了潜在的严重风险。智能系统可能无法像人类那样准确区分战斗人员和非战斗人员，而且当存在不确定性时，自主武器将根据数学概率而不是人类的良知来决定是否进行打击。如果人工智能系统背后的数据不完整或有偏见，决策的质量就会下降。敌人可能会破坏数据或入侵人工智能系统本身。智能武器和决策支持系统可能对危机中的政治紧张局势和边缘政策的微妙差别不敏感，它们可能不会对威慑性威胁做出反应，也不理解升级管理的概念；它们还可能会导致威慑失败，或者可能在错误的时间、地点或强度水平上进行打击，使小冲突迅速升级为大战争。

报告指出，对于美国来说，最不幸的消息莫过于美军并不会像几十年前一样彻底垄断这些先进技术，竞争对手国家在积极发展自主武器和其他人工智能的军事应用。目前，俄罗斯投入的资源主要集中在电子战的人工智能应用上，但2018年2月俄军宣布计划建立一个“技术城”，致力于发展人工智能、机器人和模式识别技术的军事应用。

结语：综合本篇的几个趋势来看，兰德公司通过历史数据解释了其认为的美军“军事竞争优势正在被侵蚀”的真正含义。对于美军和其盟军组成的联合部队来说，真正的危险不是它将在十年后被取代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而是它将会被牵制、分散到世界各个地区，面临不同的对手和威胁，以至于它将在任何单一类型的冲突中失去主导地位。《地缘政治趋势》一篇中分析了关于美国将在哪里以及为什么使用武力的趋势，本篇报告更狭隘地专注于有关军事能力和可能的使用方法的趋势，而下一篇——《全球经济趋势》中将讲述关于国家未来拥有的资源的趋势，包括关于国防工业基地的问题，敬请读者持续关注。

THE  END

文字 | 秦中南、龙坤(国防科技大学)

图片 | 来源于网络

编辑 | 原熙文

审阅 | 李泽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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