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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如处子的安内·塞西尔·德克洛

EXTITUTE 院外 2022-10-04
EXTITUTE|批评·家|理论与历史碰撞/个例与议题交织
文|周诗岩/责编|批评·家

我们或许可以将这类文字称之为“痞女传”:借用和篡改一些真人真事,故事的主人公有望都是女子,或者说,一些游移在性别界限两边因而具有真正意义上的阴性特质的人。挑选的标准有两条:其一,携带丑闻,有适度的坏名声,并且这个名声在有限的将来不太可能得到彻底平反;其二,有离奇的生趣。
今天痞女传主角德克洛,长期隐匿在另一个名字背后:雷阿日。桑塔格1969年曾经分析这个署名下的《〇的故事》和巴塔耶的《眼睛的故事》,借以挑战整个西方对“色情”的定义。再往前推14年,巴塔耶同样分析色情文学,一边是萨德作品,一边是《〇的故事》,要么语言征服色情,要么色情征服语言。可德克洛什么也不征服,这位制造了双重假名的女子脱离各种队伍,消隐到后台,然后把她导演的色情剧场中每个人物都附上自己的鬼影。具体情况听说是这样的:
Anne Cécile Desclos|1907年9月23日-1998年4月27日
静如处子的安内·塞西尔·德克洛|2022
本文2000字以内
1959年,当Histoire d'〇被法国政府指控为淫秽读物被迫撤下所有宣传的时候,究竟谁写出了它,外界还无人知晓。连法官也只能在作者缺席的尴尬场面下宣判:此书,决不能销售给未成年人!

秽书|
对《〇的故事》这部书本身,有一大阵子人们都小心翼翼避而不谈。但是对书皮上陌生的署名,大家兴致浓厚得很,展开旷日持久的议论。有人从文字里彻骨的孤独感猜测,作者应该是写过《人类状况》的那位,口若悬河的安德烈·马尔罗,有人从反常的文风,描写放荡情色时从未出现过的明净凝练的文风,猜测那是出自剧作家亨利·德·蒙特朗的手笔,有人看出了全书对萨德主义饶有兴致的逆转,猜测它必然出自那位疯狂崇拜萨德侯爵的《新法兰西评论》主编,让·波朗。总之,整整四十年,没人想到过安内·塞西尔·德克洛[Anne Cécile Desclos],一个端庄知性的女子。

诱惑|
安内·塞西尔·德克洛有两个笔名。众所周知的笔名叫多米尼克·奥里[Dominique Aury]。当德克洛在伽利玛出版社和加缪共事的时候,或者同《新法兰西评论》一众知名作家谈笑风生的时候,或者把伍尔夫、艾略特、菲茨杰拉德的大作译成法文的时候,或者以让人难忘的优雅担任著名文学奖评委的时候,她都称自己为“多米尼克·奥里”。这个可男可女的名字被德克洛用在一切正经事上,充满知识分子的文雅风度。德克洛另一个笔名造就的形象大不相同。理论上讲,它只被用过一次:波利娜·雷阿日(Pauline Réage)。她以这个名字献给情人一本宣告胜利的书。
有一回,让·波朗,她那位疯狂崇拜萨德侯爵的情人,当她面断言:没有女人能够写出色情小说。为证明他是错的,德克洛转头回家,开始给情人准备一段特供的色情小故事。一段既非萨德式也非马索克式,却把两者以匪夷所思的平静、体面、清透的文风扭结在一起的耸人听闻的性爱故事。情人让·波朗惊为奇书,激动万分,即刻找友刊印。于是在波利娜·雷阿日这个无人听说的署名下,该故事公诸于世,图文并茂。一年后,臭名昭著的《眼睛故事》的作者力荐此书,宣称“《〇的故事》的色情,正在于色情之不可能性”,此即色情悖论。
斗士|

接着引发的骚乱在光天化日下推进:震惊、愤怒、控诉、审判、查禁、销毁。雷阿日臭名昭著,德克洛安然无事。1967年禁令解除后,幸福的读者迎来一波托伪雷阿日之名续写故事的风潮,《重返鲁瓦西》[Retour à Roissy]据说是其中最著名的一部(也有人相信那是德克洛假装托伪又写的一部)。六七十年代,只有屈指可数的人知道波利娜·雷阿日的真实身份。热潮在1975年到达巅峰,扮演性别斗士的色情作家雷吉娜·德福日[Régine Deforges]出版了对她这位偶像的访谈录,题为《〇对我说》[〇 m’a dit],几年后英译本不知怎么的变成了《〇的忏悔录》[Confessions of 〇]。从哪个角度看,那场访谈都在无法掩饰的错位变成了喜剧:斗志昂扬的德福日,始终没能在任何带有抗争意味的问题上与雷阿日结成同盟。雷阿日谦谦有礼,慢声慢气,让触及时下社会和个人私情的每一个话题不了了之。她的模样像是一尊有点缺损的修女石像,很难让斗士满意。拜托,请让我消失。这是雷阿日说的最后一句。

照妖镜
访谈中只有一刻,德克洛让自己扮演的雷阿日说出了〇在整个故事中不会暴露的真相。这一刻发生在雷阿日聊起自己钟爱的小说《危险的关系》时。热心肠的女作家德福日从书中德·梅尔特伊夫人身上看到冷酷,她为此异常恼火,雷阿日却从这位邪恶人物的身上看到风趣:“她对待自己既当做玩物,又当作工具,用来获取某种东西。单纯快乐之外的东西。这种东西,说穿了,就是运用权力的意志。”作为战略性的一刻,梅尔特伊夫人如同一面镜子,隔着170年,照出〇这个空洞幽灵的原型。

合乎逻辑的结局
静如处子的德克洛没有让现实变成一个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她的私人生活称得上混乱,情人众多且有男有女,包括那位美丽的左翼女知识分子埃迪特·托马斯[Édith Thomas]。

安内·塞西尔·德克洛直到《〇的故事》出版40年后,才在《纽约客》采访中公开承认自己是此书的作者。这时,她那位年长的情人让·波朗已经故去26年。4年后,德克洛在巴黎南郊的科尔贝伊-埃松去世,平平静静活到90。

版权归作者所有,作者已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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