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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与导师的三种关系:子弟与父兄,雇工与雇主,盗贼与仇雠

冯大诚 视角研究生 2019-06-02

在一年一度的招收博士生考试又将进行之时,我想说说导师与研究生的关系。

 

导师与研究生的关系,我看大概有这么三种:

 

第一种是如同父(母)兄与子弟,像一家人一样(汉字“子、兄、弟”均马马虎虎可指两性,唯父字则特指男性,所以只能后面加一母字,搞得文字上不对称了)。

 

第二种是如同雇主与雇工,有关系好一点的,也有差一点的。关系好一点的学生毕业以后若干年内,逢年过节导师尚能收到一封E-mail。关系差一点的毕业就从此拜拜您了。

 

第三种是关系弄崩了。学生想离开导师,换个导师,而导师不让走;或者导师不要学生了,学生没处去,又难以毕业,最后或上级调停,或学生让步,拖后毕业,或学生退学离开。总之,弄得如同路人,甚至冤家对头。

 

研究生与导师的关系如何,我看关键在导师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仿照孟子的语录,也可以这样说:导师视研究生如子弟,则研究生视导师为父兄;导师视研究生如雇工,则研究生视导师为雇主;导师视研究生如盗贼,则研究生视导师为仇雠。

 

我升任副教授的年代还是论资排辈的年代,41岁做副教授,还是系里最年轻的。所以,到了我真正带研究生的时候,我比学生大二十多岁,是他们的父辈了。怎么带研究生?我是跟老师学的。我跟随邓从豪先生左右二十年,邓从豪先生怎么对待研究生的,对我的影响很大。

 

我对待我的研究生都如同自己的子女一样,他们对我也十分亲热。我们的实验室就像一个大家庭一般。同学们之间,也都十分亲热。毕业几年、十几年了,还是如此。因为我不宜久坐,前些天我发博客多了一点,就有人发来纸条,要求我少坐在电脑前。面对这样的“监视”,心里是很温暖的。

 

对待研究生像子女,首先要体现在学习和工作上。导师教书要认真,学生看导师,不光是看导师的业务水平,更看他的工作态度。导师必须认真对待研究生的研究工作,与研究生一起动脑筋,克服困难。切不可把题目布置给研究生就不管了。邓从豪先生对于所有的研究生,都是与他们一起研究。由于他的题目大多是理论方面的,公式推导多,都是先生提出方案,自己先作推导,开了头,有了一定的可能性,再交给学生,关键的问题都是他和学生一起做。

 

我对待研究生也是这样,除极个别情况之外,学生研究工作开始的步骤和关键的步骤,一定与学生一起做。开始的时候,学生是懵懂的,不知道怎么办,所以要帮他们开个头,让他们知道怎样做下去。遇到大的困难了,关键的时候,导师得出手一起干。不然,凭什么做导师,做论文的通讯作者?

 

对待研究生像子女,也要关心他们的生活。研究生们与我在一起,最少三年,大多数五六年。那是成天在一起的,有感情的。女孩子没有对象的,一定要敦促她们处朋友。对于科研经费,要用到科研上,用到学生身上,不能乱用,给学生的,要公平、公开。我的科研经费不多,学生都知道。一般的请客吃饭,或请几个学生会餐,我都是自掏腰包。几个人吃饭,不吃名贵的,自己还负担得起,主要是吃的次数少。对于用到科研上的,该用的决不能抠门,该买的买,该修的修,有时要把权交给学生们。学生有了主人翁精神,事情就好办,打印用纸都是自觉的双面用,能不打印就不打印,他们精打细算,替我省钱。

 

应当说,个别研究生是可能会有些问题的。一般地说,导师对于研究取舍有一定的发言权,特别是“舍”,也就是说,在没有成为你的研究生之前,在很大程度上,你是可以不要他的。面试时,导师是相过面的。如果研究生有问题,你相面时不仔细,没有相出来,不能说一点没有责任。因此,既然要了他,就得负责。我的态度是不管什么学生,都要像子女一样对待。

 

学生的大多数的问题通过教育、诱导会得到一定程度上的缓解甚至好转。对于有些问题,比如网瘾,成天坐着盯着电脑屏幕,或聊天,或看不知道什么东西,是比较难办的。好得现在学校有政策,没有一定数量的SCI文章(我们院里规定一般博士生2篇,硕博连读生3篇),无法毕业。你有本事你就耗着吧,耗来耗去,还得戒掉网瘾,老老实实做文章。我不认为在现在的情况下采取极端的措施是好的方法,不要激化矛盾。该给的钱,照样给,看谁能耗得起。有些年轻人心理素质可能会有点问题,矛盾激化了对大家都不好。总而言之,做导师的要与人为善,就像对自己的子女一样,子女不成器的不也要耐心教育、要忍受、要等待嘛。

 

要想对研究生如子女,要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要贪多。研究生多了,你是无法照我上面说的去办的。假定你有二十个甚至更多的学生,我想很难有精力具体地去参与、去帮助每一个研究生的工作。你可以有足够的经费,但是不可能有足够的精力。弄得不好,就会出事情。比如,我审稿时,曾经发现某一篇稿子中的绝大多数文字竟然是我写的,自己的文笔当然自己一看就知道。作者中有一位院士、一位知名青年学者,我想他们大概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年轻人会这样做,也没有认真参与这个工作,只是署了一个名罢了。这种事情出多了,岂不是要出大事情。而类似的问题我还不止一次发现,只是另外两次署名者没有像上面所说的那样知名罢了。在审稿时就发现自己的工作被作为模板,这应该是一个极小几率的事件,但是竟然不知一次地“独立发生”。所以,研究生太多了,是照顾不过来了。

 

以我看来,我们的名人如果自己有精力带研究生,当然应该而且可以带,亲自指导,参与研究工作。如果只能指导一个,那就只招一个。如果没有精力亲自指导,就最好拒绝招生,不要让别人用自己的名义招生,发文章。有些事情不能全部怪院士,有的老先生昏迷好几年了,单位还是以他的名义招生,别人还是以他的署名发表文章。过去,我们总是劝胆怯的人要学会说不,其实,我们的院士也应当学会说不。还是要当老师,不当老板。

 

一个导师的研究生是一个集体,就像一个微型的学校一样。学校就有它的风气,这种风气是会一届又一届传下去的。我们要让研究生们在做研究生的几年内,不但在业务水平上有大的飞跃,而且在人生的各个方面都有大的收获。在对这个集体的管理上,虽说过宽和过严都不好,但是宁可宽点也别太严。集体内部,虽说要有一定的竞争,但是宁可少一些竞争也决不过分竞争。管理宽松点可以使学生有各方面的发展,内部竞争少一点,同学们之间相互学习的机会就可以多一点。导师要把研究生真正作为人来培养,而不是作为劳动力创造价值。有空的时候不妨带他们参观博物馆,逛逛公园,培养他们多方面的人生兴趣。我们的大多数学生很可怜,从小到大,光知道做题目,除了考试做题,知道的东西太少。在可能的情况下,导师应该尽可能帮助他们。当然,又要回到上面说的,要做到这些,学生太多是不行的。学生多了,就只能严格管理,不然就要乱套。学生多了,就一定要引入竞争机制,不然,大家都会偷懒。所以,导师的学生太多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们的社会是一个浮躁的、急功近利的社会,大家都反对急功近利,可是在自己还可以有一小点点自由处置权的一亩三分地里面,是不是可以略微不这么急功近利呢?涉及到切身利益,还真不大容易做到。

 

我想,在高等学校导师做基础研究的情况下,一个导师指导下的研究生集体,最好还是温馨一点,宽松一点,像一个家庭,不要像工厂,不要像军营,更不要像监狱。

 

去年夏天,我的最后一个博士生毕业了,我也完成了作为教师的全部任务。我把我对导师和研究生关系的看法写出来,供有兴趣的同志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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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ulio Peironcely,原载:NextScientist,本文版权归属作者/原载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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