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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和他爱的姐姐们

吃瓜的万小刀 视野青年 2023-03-03


1964年群星闪耀,像张曼玉、张涵予、张朝阳和马云等名人,都在这一年呱呱坠地。而在农历二月,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安徽怀宁高河镇查湾村也诞下了一名男婴,名叫查海生。


查海生出生前,两个姐姐先后夭折,所以他的出生,令全家都沉浸在喜悦中。


但是没有人料到,这个孩子,日后会以“海子”为笔名,成为查姓历史上,最为出名的两个男人之一。


而另一个,便是大名鼎鼎的金庸,查良镛。


(全文9600字,看完大约需要20分钟。



01



与同姓族人查良镛比起来,查海生的身世一点儿不显赫,世代农耕,家境贫寒,父亲査正全没上过学,是一名走街串巷的“金牌”裁缝,一直到晚年,也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查湾村坐落在安庆市北郊,查家老屋门前十米开外,有一片池塘,池塘边的槐树和桃树郁郁葱葱。就是在这里,查海生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


查海生儿时是一个漂亮的圆脸小男孩,常与弟弟去池塘钓鱼,也会帮家里干农活,比如除草、施肥、挖红薯。那时在外人看来,他和普通的农家子弟比,并没什么显著不同。


但父母很早就发现,这孩子异于常人。


在查海生还牙牙学语时,富户出身的母亲操采菊,就发现这孩子对文字很感兴趣,千方百计找些旧书旧报,教他识字、写字。


3岁时,查海生便在母亲的教导下,认会了“安徽文学”四个字。


后来,查父也发现大儿子敏感细腻。比如,他会央求大人采一枚含苞待放的荷花,插于盛满水的竹筒,放在床前矮桌上。然后,他和弟弟一起,听着花开的声音,酣然入梦。


1968年,年仅4岁的查海生,在公社参加“毛泽东语录背诵比赛”,当场背诵出50多条毛主席语录,一时举座皆惊,查湾村有个神童的消息不胫而走。


村里人发现这孩子记忆力超群,每逢夏夜纳凉,大伙聚在一起讲说三国故事,便找查海生补充情节。此时,小小的查海生,总是能够比大人都讲得详实和生动,让所有人听得入神。


父亲一看儿子这么聪明,不顾家中困难,在1969年查海生五岁时,便跟当民办教师的朋友操刚说情,让孩子提前读了小学。后来,由于成绩很好,查海生又跳级一年。


尽管天赋异禀,查海生依然学习刻苦。夏夜炎热,蚊虫叮咬,他能披着父亲宽大的村衫,把腿放在水中,长时间地在煤油灯下看书、写字。而在没有暖气的冬天,他坐在书桌旁,冷得直跺双脚,直搓双手,眼睛却依然一刻舍不得离开书本。


1974年,年仅10岁的查海生,考入高河中学。


5年后,15岁的查海生,以安庆地区文科第一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被录取到法律系,在当地引发轰动。至此,昔日的农家少年,身下那把“神童”的交椅,坐得更稳了。 


海子的准考证



02



1979年8月,15岁的查海生首次进京。


此时,大他15岁的北岛,已写出牛逼哄哄的《回答》。女诗人舒婷,在《诗刊》发表了《致橡树》。23岁的顾城,则已完成了《一代人》,这首仅两句的诗,影响了远不止一代人。


西川这时还叫刘军,他比查海生大1岁,生在江苏徐州,4岁半就随父母到了北京。正在规规矩矩读外国语学校的他,离1981年进入北京大学读英文系,还差两年光景。


比西川大2岁的骆一禾,这年18岁,也和查海生同年考入了北京大学。不过,因为他读的是中文系,北大又很大,所以他和法律系的查海生,要一直等到1981年才胜利会师。


骆一禾和查海生很像,也曾以“神童”著称。



03



比查海生早3年多,骆一禾生于北京百万庄小区。此地刚出二环,隶属于西城区,里头住的,都是国务院各部委处级以上的干部。


骆一禾的父亲骆耕漠,是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曾出任国家计委副主任(副部级)。骆一禾的母亲唐翠英,曾任国家物资部机关党委副书记。


怀骆一禾的时候,骆耕漠53岁,唐翠英也已41岁,觉得这把年纪怀孕,很不好意思。于是一闲下来,唐翠英就去跳绳,目的是想通过剧烈运动来将孩子流产。然而孩子很倔强,任骆母可劲折腾,他都无动于衷,最终在1961年的2月,来到了这个世界。


在骆一禾之前,父母已为他生了四个姐姐,年龄都比他大许多,最小的四姐都比他大7岁。


家里突然多了个小可爱,大家都很开心。骆一禾还没学说话,姐姐们就开始给他读小人书。有时姐姐们不在,家里的阿姨也给他翻小人书,偶尔把书拿倒,骆一禾就急得不行,各种动作示意,非要阿姨正过来翻。


最初,姐姐们以为小一禾只是在看画,后来才发现,其实他已经在认字了。就这样,骆一禾年仅6岁时,便已读完了厚达400多页的小说《欧阳海之歌》。


1966年“文革”爆发,住在“部长小楼”的骆家被冲击。骆一禾一夜之间成了“狗崽子”,每次去展览路一小读书,总有孩子在放学途中追着打。为了保护弟弟,有些残疾的大姐骆小蛮经常掐好点,站在小区门口,喝退那些追赶弟弟的孩子。


由于没有人愿意跟“狗崽子”玩,骆一禾便一个人在家看书,从小养成了埋头读书的好习惯。


可惜好景不长,1969年11月,61岁的骆耕漠下放五七干校,唐翠英下放罗山县,骆一禾与大姐、二姐、四姐以及保姆翟阿姨,都跟着妈妈来到了罗山县,三姐骆小红则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


1972年5月起,骆耕漠一家人相继返京。


骆一禾小学毕业后,就近上了北京154中学。他的文科成绩非常突出,但数学较差,幸运的是,他的二姐夫曾是一名数学老师,便给他恶补。


1979年高考成绩揭晓,骆一禾以北京市西城区文科第一名的成绩,顺利考入北大中文系,班主任是著名作家曹文轩。



04



多年以后,查海生依然记得15岁那年进京的火车,他为此兴奋地写道:“那时的夜晚,几乎像白天”。


刚上大学的查海生,是所有同学中年龄最小的,当时的他,身高不足160cm,“弱小的身子上顶着一个大头,一圈怒发和络腮胡子围住天生的娃娃脸”,眼睛很大,敏感羞涩,跟人说话爱脸红。


因为年纪最小,很快,几乎整个北大法律系的人都认识了他,同学们常常用“摸头”的方式来逗他。有一次班里组织爬香山,一位同学搂他合影,甚至开玩笑说:“来,咱爷俩拍一个”。


少年海子


熟悉中国的人都知道,1979年,正是革故鼎新、百废俱兴的一年。


文化界也不例外,在北大校园,北岛和芒克创办的《今天》杂志风行一时,油印的册子传遍了学生的宿舍。和同学一样,查海生也喜欢上了北岛、顾城、舒婷等人的诗,开始接触文学。


1982年,经过几年的博览群书,广泛涉猎了文学、艺术、哲学、心理学、法学等各类书籍的查海生开始写诗,其长诗和史诗创作深受杨炼、江河影响,而短诗则受顾城和北岛影响。


同年秋天,查海生在石家庄中级人民法院实习。快结束时,查海生给父母写信,说自己毕业后分配工作,有三种选择:安徽省司法厅、南京中级人民法院、中国政法大学,父母建议他到安徽省司法厅工作,那里离家近,能有个照应。


1983年7月,查海生北大毕业。


海子的毕业证


毕业前夕,在同班同学陈四海、李存捧、甘培忠、刘大生等人帮助下,查海生自费编印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本油印诗集《小站》,署名査海生。


不过这本诗集,并非查海生最好的毕业礼物。他最好的毕业礼物,是认识了两个朋友。


最初,查海生和北大中文系80级同学张颐武相识,成为朋友。经张颐武介绍,他认识了北大中文系79级同学骆一禾。又经沈群介绍,和北大英语系81级同学刘军相识。刘军后取笔名西川,查海生取笔名海子,从此三人经常交流写诗心得,成为一生的挚友和兄弟。


至此,“北大三剑客”终于胜利会师。中国诗歌史上的新时代,悄然揭幕了。


这年9月,查海生被分在了中国政法大学,担任校刊见习编辑。后来,他向父母解释了“自作主张”的原因:“一开始要求到地方工作,以后想调换大城市就比较麻烦,但从首都北京调往地方城市就相对容易多了。”



05



经历过人生动荡的骆一禾,在北大读中文系后,十分低调,从不说起自己的高干子弟背景。


不过一禾太有才了。他不但自己写作,还在刚上大学不久,就和室友办了一份名为《清泉》的文学杂志。


那是一种用蜡纸刻印出来的刊物,前后出了两三期,发表过何拓宇的小说《冰梦》,以及刘宝明的散文《月夜》,等等。


有才的骆一禾,大学生活比海子要丰富许多。1982年,经好友赵仕仁介绍,骆一禾认识了小两届的师妹张玞,很快,两人擦出了爱情火花。


张玞性格外向、开朗,在学校,各种舞会、文学社活动、排球等体育项目,甚至迪斯科比赛都有参加,是各种活动的积极分子,而骆一禾则很少出去玩。


此外,两人的家庭条件也很登对,骆一禾的父亲是经济学家、国家计委前主任,而张玞的父亲,曾是中国地图出版社社长。


两人相爱后很甜蜜,除了各种胶着,还每天写情书。


有次两人约会,骆一禾迟到半小时,张玞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后来骆一禾赶到,刚要张口道歉,张玞反而因为担心,哇地一声哭了。


偶尔两人也会吵架,但总是不出几分钟,又都回头找对方,然后和好。


也许是因为爱情的滋润,骆一禾的诗歌创作非常活跃,大学毕业前,已经写了3000多首诗。


同样是1982年,北大五四文学社出版了一期《大学生作品选》的杂志,骆一禾除了在其中发表一组诗歌和小说《思华年》外,还担任了该杂志的责任编辑,并以“欣拾”的笔名撰写了一篇诗评,后来的“第三代”,就来源于此。


《大学生作品选》收录的大多是北大中文系1979级的作品,外系的少量诗作,则被编排在《五色石》的板块里,据说其中有西川(英语系)的两首诗,但未见有海子(法律系)的诗。


1983年,骆一禾从北大毕业,被分配到了《十月》杂志社。这对于有志于文学创作,且在大学时就有办刊经验的骆一禾来说,简直可以说是蛟龙入海。


 

06



与骆一禾比起来,海子的事业和爱情,都显得没那么如意。


1983年秋天,刚刚在中国政法大学上班的海子,领到了平生第一笔工资,90元人民币,立马就给老家的父母汇了60元。


此事迅速成为查湾村头号新闻,海子彻头彻尾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后来很长时间里,一直是村民们教育儿女的榜样。


当年寒假,海子回家过春节,带了几副单位发的美女挂历,挂在老屋厅里当年画,很时髦。他还给三个弟弟带回几叠信纸,上面印有“中国政法大学”的字样。


1984年下半年,海子调到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教授美学。父母得知消息,很疑惑,在信里问他:“你在大学学的是法律,怎么现在学校安排你去教美术?这样专业不是不对口吗?”


法律系出身,但深爱文学的海子无奈地回信解释:“美学是门哲学,不是美术。”


1984年11月,在中国政法大学诗社举办的第一次诗歌讲座上,海子主讲了《现代诗及其写作等有关方面的问题》,他对学生说:“你们可以想象,海鸥就是上帝的游泳裤!”


后来海子开始提问,同学们纷纷说起自己喜欢的诗人,从北岛,舒婷,顾城,讨论到艾青,徐志摩......轮到一名外语系大一女生时,她站起来,响亮地说:“我喜欢海子的诗。”


海子抬头一看,女生十分漂亮,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挺拔的鼻梁,还留着披肩发,身材玲珑,活泼伶俐。海子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


这名叫波婉的女生,来自内蒙古,家在呼和浩特,父母均是高级知识分子。


她成了海子的初恋,点燃了海子的天才。海子对她用情至深,为她写过许多情诗,发起疯来一封情书可以写到两万字以上。


海子手记


波婉常常坐车从老校区到海子的房间,来看海子和他的诗歌。有时两人一起坐校车,波婉就将头靠在海子身上,海子的同事开起玩笑,海子只是呵呵地笑,笑中是少有的甜蜜。


两人热恋时,波婉送给海子的定情物是一个雕有菩萨的玉石挂件,海子送给她一首诗,就是《你的手》:“北方/拉着你的手/手/摘下手套/她们是两盏小灯笼。”


此后,校园后面军都山的树林、果园里的葡萄架,以及昌平城外的大水渠,都是他们谈情说爱的最佳去处。


海子还为波婉写下这样的句子:“你是我的/半截的诗/半截用心爱着/半截用肉体埋着/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两片抖动的小红帆/含在我的唇间”。


爱情为海子带来了惊涛骇浪般的灵感,1985年,他以海子的笔名发表成名作《亚洲铜》。


同年暑假,海子带波婉到两百多公里外的北戴河旅游,秦皇岛的龙家营附近,都留下了他们的美好时光。



然而到了1986年,海子和波婉的关系迅速变化。


起因是因为波婉向诗人姐夫推荐了海子的诗歌,希望能够重点推出。而姐夫却将海子和小姨子的事告诉了岳父岳母。作为高级知识分子,波婉的父母对海子的家庭出身难以接受。


他们认为,这个一穷二白的诗人,不修边幅,邋里邋遢,除了写诗,不会有什么前途。


从此,波婉和海子的关系有了隔阂,此后关系忽冷忽热,一直到1986年秋天彻底分手。


据好友西川后来回忆,海子曾于这一年自杀一次,但未遂。


 

07



1986年,在《十月》工作的骆一禾踌躇满志,不但对工作兢兢业业,总是认真看完所有投来的诗稿,不论对方是否有名,大都回信,有时甚至长达几页,认真分析作者的诗歌,还开始筹办一个新的诗歌栏目,叫《十月的诗》。


当时诗歌界有个惯例,就是不同杂志之间的编辑,要交换发表自己的诗,而骆一禾对此很反感,坚决不换,为此还得罪过一些同行。


1987年,《十月的诗》栏目终于正式推出。在不足三年的时间里,西川、于坚、海子、昌耀、公刘、舒洁、邹静之等多达数十位诗人的作品,都曾在这里集中展现。


其中尤以海子的诗,所占份量最重。据统计,在总共17期的《十月的诗》中,海子作品独占三期。


然而海子此时并不是特别知名。


当时有一批四川的诗人认为,海子的诗歌水分很大。而北京的诗歌圈,也认为海子写长诗是不合时宜的。


“北京的圈子很严,简直进不去”,海子曾对友人感叹,这是因为,在某些诗歌聚会的场合,除了好朋友、《十月》杂志编辑骆一禾,没有一个人搭理海子,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


这对于从小拥有“神童”光环的海子来说,可想而知是多大的打击。


相比之下,作为《十月》文学杂志的编辑、青年诗人骆一禾,名气已经很大。


早在1983年毕业的那个夏天,广东诗人李向东邀请骆一禾、何拓宇、柳家旺去玩,当时从佛山回广州的交通不太方便,不好买票。李向东说,港局有个写诗的朋友,可以去通融一下。


到了港局,李向东介绍,说这是北京来的骆一禾,不料港局朋友张口就背出骆一禾的诗,马上提供了三张船票。


在海子失意的日子里,骆一禾曾拿起海子的诗,朗诵几句,然后对坐在床头生闷气的海子说,“你的诗,多好啊!”


他总是不断地安慰和鼓励海子,以至于1988年和骆一禾修成正果的张玞,很是想不通: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对另外一个男人那么好呢?


后来,张玞想通了。


骆一禾出身不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生之中,无论对同学、朋友,还是对恋人、家人,都相当地温和与宽容。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接近于完美人格”的人。


有一次聚会,一帮人给一个女生劝酒,骆一禾看不惯,挺身而出,全替那个女生喝了。


还有一次,骆一禾和张玞去黄山玩,碰到了一群流氓,因为占座位的事情,双方吵了起来。一个男人特别凶猛,态度很差,骆一禾要站起来打架,被张玞给拉住了,因为明显打不过。后来吃晚饭,骆一禾依然耿耿于怀,跟张玞说:“我们以后出门,得带把刀。”


 

08



初恋失败后,第二名女性正式进入了海子22岁的情感世界。


这名女性叫做诗芬,是昌平文化馆的一名职工。两人在文化馆的阅览室相识,尔后诗芬便经常邀请海子,到文化馆组办的“业余文学创作班”讲课。


诗芬比海子大4岁,在庸常氛围中蓦然发现了海子这样的天才,对其十分仰慕,尽其所能照顾海子的生活,而这一点恰恰是波婉无法做到的,这令海子颇为心动。


在诗芬的鼓励下,海子还参加了昌平文化馆举办的“昌平县1986年业余文艺创作”比赛,并获得一等奖。这个奖,是海子1986年获得的两个文学奖之一,另一个奖,是北京大学第一届艺术节五四文学大奖赛特别奖。


这时的海子正与波婉热恋,身有所属,只能一直处在自我克制的心灵秋波中。所谓“友达以上,恋人未满”,两人间的这种精神舔舐和默契,是任何普通朋友都无法替代的。


与波婉分手后,诗芬成为海子最直接的情感慰藉,她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女孩,经常到海子住处帮忙洗衣做饭,照顾海子的生活。


1987年春节,回老家过年的海子首次公开了他和诗芬的爱情《献诗——给S》:“谁在美丽的火中 飞行/并对我有无限的赠予/谁身体黑如夜晚 两翼雪白/在思念 在鸣叫”。


也是从1987年起,弟弟查曙明发现,海子每年回家过年,都要喝酒,有一次参加完朋友婚礼,回家后大醉,用被子包头痛哭。


回到北京后,已经27岁的诗芬,为避免成为“老姑娘”,决定尽快与海子结婚。


但海子此时还不满23岁,丝毫没有成婚的打算。被拒几次后,理智的诗芬,最终决定退出这场没有结局的爱情,嫁给了一个文物局干部。


据说,诗芬结婚的那天下午,海子带着两瓶烈酒与女同事白佩佩一起爬上军都山,海阔天空的畅聊之后,在酒精的刺激下,两人发生了“极为疯狂”的关系。


白佩佩来自遥远的青海德令哈,不仅是海子的大学同事,也是一位朦胧诗人,但此时早已成家生子,除了带给海子肉体的欢愉,不可能有其他结果。


而在海子心中,这位“姐姐”却具有特殊意义,以至于专程远赴青海,在白佩佩的故乡写出“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姐姐, 我今夜只有戈壁......姐姐,今夜我不想人类,我只想你”这样缠绵悱恻的诗句。


与白佩佩藕断丝连的时候,海子还与一个北大同学有过一段神秘恋情。


关于这位女同学,迄今没有任何真实资料,只有一个存在于海子日记里的昵称——安妮。安妮是海子北大的同班同学,也是海子第一首诗的第一个读者和第一个赞美者。


两人之间有过一种比朦胧诗还要朦胧的爱,后来因为海子忙于写诗无心他顾,这段情感便不了了之。毕业后,安妮回到家乡四川达县工作并很快成家。


1987年暑假,海子没有像往年那样直接回家,而是从北京坐火车前往达县与安妮相会,缠绵几日后,两人又一起游览九寨沟,海子为安妮写了《雨》《黄昏之旅》以及《十四行:玫瑰花园》等情诗,并称她为“神农氏的女儿”。


据说,两人的关系持续到1988年6月,最终因被安妮丈夫发现才被迫结束。



两个月后,海子与朋友结伴前往西藏,在拉萨结识了西藏女诗人李华。也许是长年生活在雪域高原的缘故,李华皮肤黝黑,体型健壮,此时刚刚离婚,独居在西藏文联的家属院。


据说不知何故,海子喜欢上了这位大他11岁的老大姐,然而身为“太阳城诗会”创办人兼组织者的李华,压根没把这位刚认识三天的小老弟放在眼里。


8月的一个深夜,海子叩开李华家门喝酒,并提出留宿要求,脾气刚烈的李华虽没翻脸,但是深感惊愕,用一个小时将海子劝走。半小时后,海子又来拍打铁门,但这一次,李家的大门再也没有敞开。


也是在1988年,海子荣获第三届《十月》文学奖荣誉奖。

 


09



1989年3月28日,来自中国政法大学的一封电报,送到了海子父母的手中。电报内容为:“查海生病危,请父母速来。”


查母马上想到这年春节回家时,儿子曾偷偷告诉自己:发现自己有胃病,经常吐血,今年想请半年假去武汉治病。查母当时被吓坏了,让他赶紧跟学校领导打报告请假。


然而过完年后,海子突然接到一封信,便又匆匆返回了学校。


接到学校电报,查家父母天旋地转,在海子的两个叔叔和舅舅陪同下,匆忙赶到京城。


到达学校后,他们被告知:查海生已于1989年3月26日去世,年仅25岁!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海子父母当时就崩溃了,尤其是海子的老母亲,更是悲痛欲绝,逢人就下跪,无论老师学生。


查家亲友在北京只待了4天,走的时候,不惜代价,带回了海子的全部遗物,包括斑驳的小皮箱、亮黄色的毛绒小狗、蓝格子床单、行军水壶、绿色挎包……还有2000多册藏书。


关于海子的死,大家都认定是自杀。自杀前,他甚至准备了5封遗书。其中最后一封里说:“我是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教师,我叫查海生,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


然而,信和地点,还是出卖了他。


先说地点。


北京的铁道多的是,为何要大费周章地从西直门火车站搭车前往秦皇岛,并选择在秦皇岛市海港区东港镇龙家营村附近卧轨?


再说信。


明明跟母亲说自己有胃病,要请半年假去武汉治病,是什么信,让他过了个年,就突然改变主意回来学校,而且从此一去不复返?原因就在于海子在老家接到的那封信,正是这封信让他改变主意。


那么,海子临时起意,匆匆赶回北京,为了什么呢?据说是为了见一个人。


此人就是他的初恋女友波婉。


然而见面之后,波婉却对海子很冷淡,告知她自己已在深圳建立了家庭,并即将移民海外。


这天晚上,海子便与同事喝了好多酒。喝多之后,讲了许多当年他和波婉之间的事。


次日酒醒,他很懊悔,问同事他头天晚上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讲了些他不该说的话,同事说没有。但海子坚信自己讲了许多会伤害初恋的话,对此万分自责。


海子出事后,举世皆惊,不知波婉听到海子离开的地点,选择了当年两人一起游玩之地后,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在《十四行:王冠》里,海子曾写过:“你既然不能做我的妻子/你一定要成为我的王冠”。 




10



1989年3月的海子,情场失意,职场也不得意。


这一年,他连“是门哲学”的美学都不能再教,而被改教马克思主义哲学课。海子曾向同学透露,称自己不满意学校安排他上的课程,已经在联系城里的工作。


同时他也谈到,说自己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呈黑红色,同学事后猜测,可能是他长期酗酒导致的胃病。


海子死后,关于他自杀的原因,说法很多,有“修炼气功走火入魔说”,有“殉诗说”,有“殉情说”,还有“厌世说”,甚至有人说是“用死亡写诗的行为艺术”,代表着功利主义摧毁了理想主义。


然而,海子的挚友、一生的好大哥骆一禾,不关心这些。他关心的,也正是海子最为关心的。


1989年3月25日,可能就是海子做出最终决定的那一天,他给骆一禾留下一封遗书,其中提到:“诗稿在昌平的一木箱子中,如可能请帮助整理一些。”


为了这一临终托“诗”,骆一禾尽了最大的努力。那一个多月里他都很少吃饭,每天晚上都熬夜。


在80年代末,诗歌开始边缘化,出版诗集已非易事,这时春风文艺出版社的编辑兼诗人闫月君要做骆一禾的诗集。骆一禾夜里正在整理海子诗稿,忽然对已经睡下的爱人张玞说,“我打算不出我的了,把书号给海子出诗集吧。”


听到这话以后,张玞立刻哭了,但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1989年4月1日,“北大三剑客”剩下的两人,骆一禾和西川,在北京组织了为海子募捐的大型活动,总共筹得2030元,交给了海子的父母。


4月7日,骆一禾和西川,又在北大组织了“海子诗歌朗诵纪念会”。


为不负所托,在繁忙的活动之余,骆一禾日夜兼程,仅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编好了海子的两本诗集,准备出版。


此外,《人民文学》《诗刊》《诗歌报》等,曾对海子不屑一顾的名刊大刊们,都陆续发表了“纪念海子诗歌”的专页。


因为朋友们,特别是骆一禾的努力,海子在死后,终于赢得了诗歌界和公众的关注。


然而海子离开仅仅40多天,刚刚编完海子诗集的骆一禾,倒在了1989年5月13日晚的广场上。


医生说,是源于疲劳引起的先天性畸形脑血管和长期用脑过度造成的大面积脑内出血。


骆一禾写的最后一篇文章,是5月13日夜写成的纪念海子的文章——《海子生涯》。



11



“北大三剑客”三位走了两位,留下硕果仅存的西川,花费十年心血,编了《海子诗全集》。此后多年,他获得了上海文学奖、人民文学奖、现代汉诗奖等诸多奖项,还被录入英国剑桥《杰出成就名人录》。


比1989年早4年,骆一禾的同学,介绍他和张玞认识的赵仕仁,于1985年在密云水库溺亡。


而那位曾在骆一禾大一时主编的杂志《清泉》上发表小说的何拓宇,后来,在2005年跳楼自杀。


骆一禾的遗孀张玞,此后又经历过新的婚姻。


诗人西川,听到张玞再度结婚的消息时,直言有一点难过。


然而骆一禾在张玞心中始终无可取代,她后来的一任丈夫曾说她,“你就是不能离一禾的灵魂太远!”


在每年怀念海子的浪潮中,极少有人提到曾经的骆一禾。


正如作家余华的夫人、诗人陈虹所说,“诗人骆一禾已经退场,他的名字正如诗歌的名字一样被遗忘。”


事实上,今天,我们怀念海子,不得不感谢海子的挚友、好大哥——骆一禾。


因为如果没有他,海子就不是今天的海子。


没有骆一禾的“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没有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多月忘我的付出,我们今天,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更没有人知道海子是谁。


 骆一禾



12



海子和骆一禾去天堂会师的同年,学生时代影响过他们的诗人北岛,移居国外。


第二年,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两本诗集,一本是骆一禾的长诗《世界的血》,另一本是海子创作、骆一禾整理的长诗《土地》。


又过了三年,“朦胧派”另一代表诗人顾城,于1993年10月8日,在新西兰激流岛发生砍妻并自杀的惨剧。


这让人想起海子《祖国,或以梦为马》中的诗句:“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疲倦/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岁月易逝,一滴不剩”。


同年,查家父母及家人按当地风俗,把厝放在查湾山岗土地面上五年的海子骨灰入土为安,并按宗族仪式为其立碑。


2001年4月28日,海子与诗人食指一起,荣获第三届“人民文学奖诗歌奖”。


2004年,查家父母用海子的诗集稿费修葺了海子故居。


海子的家人,此前不知道他是个诗人。他去世后,全家人都成了他的读者。


海子的母亲,如今已84岁的操彩菊,想儿子时,喜欢朗诵海子组诗《给母亲》中的一首《雪》:


妈妈又坐在家乡的矮凳子上想我


那一只凳子仿佛是我积雪的屋顶


妈妈的屋顶


明天早上


霞光万丈


我要看到你


妈妈,妈妈


你面朝谷仓


脚踩黄昏


我知道你日见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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