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我们还是聊聊年轻人的话题。两件事争议很大:小镇做题家和易烊千玺。易烊千玺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以如今这种尴尬的方式上热搜。“小镇做题家”们也不会想到多少年、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怎么就一下子被热议了。
首先说明一下,“小镇做题家”这个称呼,我并不是很认可,也不觉得他具有代表意义。
关于这个称呼,我专门查了一下,有两个解释,两个解释其实都差不多。一种是:一般指埋头苦读,善于做题获得不错的考试成绩但是缺乏一定眼界和资源的青年学子。另一解释详细一些:指的是出身于十八线小城市或者县城,因为善于做题而取得了不错的高考成绩,从而考入一个不错的大学的学生。无论是哪一种解释,潜台词无非是,贫穷人家的孩子,老黄牛一般卯足劲儿进入到高一级阶层,但是这一类学生往往个人能力并不太出众,交际能力也很普通,眼界缺乏,少有的过人之处就是高中时期做题的能力。我看很多视频号在洗白,怎么洗,这都不算是一个褒义词。
当你给小镇青年戴上这么一顶帽子的时候,你又何曾想过他们的感受?你又何曾换位思考过小镇青年的生存现状呢?又何苦用这样的称呼,来定义小镇青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去硬生生的把人三六九等,去割裂城市发展本就不公平下、不同人的命运呢?小城镇或者说是农村出身的孩子,在社交活动甚至是情商上面,整体来说确实和大城市的孩子有一定的差距,这种情况放在哪个国家,都是普遍存在的。
环境影响人,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一样,认知和表现都会有差异。
但即使是成为了某些人眼里的“做题家”,小镇青年们也没有放弃努力和奋斗。他们不断地努力,想要融入大城市,即使是做最脏最累的活儿。
刚出社会那会儿,在一本杂志上看过一篇文章,名字叫做《我奋斗了18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让我记忆深刻。通过十八年的历程,走过城市青年不曾走过的艰辛之路,趟过很多人一生都不用经历的挫折,十八年后,终于可以和别人说:我不是来自农村,我来自一个小城市,在上海读完了硕士,现在有一份年薪七八万的工作。我奋斗了18年,现在终于可以与你坐在一起喝咖啡......其实,作者想说的并不是能和他们一起喝咖啡,而是拥有相同的认同感、享受相同的社会福利,受到相同的被尊重。
我们大多都是来自欠发达地区的普通的农村家庭,父母是普普通通的农民,自幼就被长辈们告诫,一定要用功读书,不然可能永远走不出农村,我们也算是听话,但是奈何天资不够,只是读了一个普通本科甚至是大专便步入社会,最后是成为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我们走出了农村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我们虽工作在城市,生活在城市,但是我们仍然是一个农村出来的人,有房贷、车贷的压力,但是也有奋斗之后的喜悦。可能相比于家境优越的城市里的同龄人,小镇青年的生活是比较辛苦的,但是相对于老家早早辍学,外出务工的同龄人,可能又是幸运的。改革开放四十年了,我们的社会高速发展中的问题也逐渐开始凸显。尤其是年轻人的问题。这一代小镇青年们或许是幸运的,和老一辈的爸爸妈妈们相比。
但是这一代的小镇青年们又或许是不幸的,机会,机遇和生存压力......和城市青年无法比拟。
读到这里,你大概就明白,我为什么要把小镇青年和易烊千玺们放在一起说事。一个是兢兢业业、一步一步拼搏终于可以与你坐在一起喝咖啡的小镇青年,竟然被人调侃为“小镇做题家”。一个是拥有无数光环、名声、金钱都已经极为成功的明星,轻轻松松就可以考入国家公务员体系。
那个说小镇青年是“小镇做题家”的中国青年报的撰稿人,是不是应该深入地去考察一下农村和小城镇呢?
易烊千玺考公务员的事情,原本是应该没什么人关注的。毕竟每年考公都是很热门,这几年连清北高材生都挤破头地想要进入公务员体系兜底。
事情是这样的,以易烊千玺为代表的三个艺人考国话院艺术类编制,然后国话院拟录并公示。可能是为了藉此提高人设,增加流量,提高未来的售价,易烊千玺团队开始炒作艺人努力、学霸、上进的人设,营销号、公关粉丝入场,考编事件开始有流量关注了。然后网友们就顺着信息开始扒这次公务员招聘,发现是萝卜坑,而且这三个艺人都不合规,招聘没有笔试,即使如此这三人也疑似没有参加面试,比如某艺人档期冲突,确定当天没有在北京等。网友们开始扒易烊千玺的背景与关系,于是越研究事越大。最后暴雷了,扒出了“子彬公大家族”的信息,以及阿里资本的事,到此事件开始进入可控边缘。易烊千玺团队开始紧急操作了,动用关系,准备强行降热度,“ 黔阳易氏 ”的信息开始慢慢消失,同时意图动用国家官媒为其发声。官媒平台发文,正常情况下这篇文章也不会被引爆,但是明星团队的公关与粉丝,看到官媒为自家发声,如获至宝,开始疯狂地拿这篇文章攻击质疑者。于是这篇文章迅速爆火,众多“小镇做题家”被激怒,全网发酵,网友们开始注意到“ 黔阳易氏 ”士族的存在,事态失控。
这两天互联网上围绕流量明星易烊千玺等人考入国家话剧院一事产生了争议。一些人抱怨,国家话剧院有编制,易烊千玺那么有钱,还来抢普通年轻人千辛万苦也难谋到的这份“铁饭碗”。更多人则不满于几个明星的考试程序被简化了,认为程序不正义。这样的质疑角度显然跳到了以往娱乐明星新闻的关切方向之外,很是不同寻常。
励志长期是社会新闻的主旋律之一,但是一段时间以来,表达励志过程的千辛万苦尤其能够引起共鸣,励志的乐观主义情绪主线越来越多被忧伤和悲情所取代。
我们社会必须高度关注这种焦虑共鸣的动向。这两年经济增长放缓,加上疫情冲击,企业裁员和降薪的情况时有发生,特别是互联网大厂的裁员极具舆论冲击力,让很多人感觉体制内的工作更像是“避风港”,公务员和事业编制的职场吸引力不断刷新。这些原因使得易烊千玺等人进入国家话剧院有了他们以不公平方式占有老百姓渴望公职的别样解读。
原本一个娱乐话题变成严峻的社会话题,看上去有点跑调,但却不无原因。由于类似情况层出不穷,我们的社会应当多注意那些深层原因 ,为实质性降低年轻人的焦虑做努力。要看到,前辈的成功扩大了今天年轻人的求职视野,也提高了他们的期望值。中国唯有加快重振经济,创造更多就业岗位,让收入不断增长继续成为稳定的趋势,才能托住当代年轻人的视野和期待,避免失落感。
近一个时期,网络舆情热点一个接一个,根本原因是年轻人不适应国家遭遇当前的临时困难,对这一波经济低迷之后是否会重现我们社会的综合性扩张缺少信心。也难怪,当前的萧条虽然时间短,但这种情况年轻人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光用讲道理给他们打气,效果注定相当有限。他们需要实际看到国家经济重新强劲起来,感受到自己和周围人境遇的好转,他们的信心需要事实的支撑。
现在很多人抱怨“内卷”严重,而且对体制内职位的追捧越来越高,我认为,单独治理这些问题都是无解的,它们只有在我们社会的综合扩张中得到化解。
除了加快恢复经济繁荣,社会福利体系适度向年轻人倾斜也是值得探讨的。在当下的中国社会里,年轻人的确承担了更多负重。单就今年的情况说,在职员工的工资很难实现正增长,但是国家社保局宣布今年退休金上涨4%。再回看几年,虽然国家公布的在职职工增长快于退休金增长,但是年轻人的花销增长压力要比退休者相同压力大得多。现在大城市的很多年轻人、尤其是新移民,一提起生孩子头就大,因为他们的压力的确太大了。很多企业和机构里的员工在没有加薪的情况下变“忙”了,或者疲倦感增加。对于福利制度适度向年轻人倾斜这个问题,我认为我们社会能够找出调节的办法,关键在于我们要围绕这个问题形成共识。
舆论场上几乎没有孤立的情绪,他们往往都是多种焦虑和不满的汇合。所以说改善年轻人的职业和生活处境,建立他们对未来更好的预期,这必须是中国社会持之以恒的努力。
大家关心的并不是易烊千玺或者某个明星是不是抢了“小镇做题家”的饭碗,而是公平正义的问题。
前两年刘昊然考编的时候,大家还没那么难,还能心平气和地送上祝福;这两年大家经的风雨多了,吃的瘪也多了,渐渐意识到“宇宙尽头是编制”了,自然也就不再祝福当年韬奋的男孩。
风急浪险的时候,大家都想上岸,体制内这片安稳的沙滩,肯定也就比之前更拥挤。更何况,还有人能够光明正大的利用关系和背景走捷径,然后登陆之后还摇旗呐喊,你看我多努力,你看我多成功!你们要把我作为典型,作为励志的偶像!
经济发展艰难,失业率居高不下,蛋糕就那么大,有的人吃相难看,必定引起众怒,这才是事情的根本原因。今天挥舞刀子的人越多,相信明天蛋糕会更大的人就会越少。这就成了个恶性循环。老胡说了,改善年轻人的职业和生活处境,建立他们对未来更好的预期,少人为地制造风浪,并在“编制”之外,创造更多、更公平的发展机会,不要让所有的眼睛,都只盯着这一种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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