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土味”水果:真正自由和野的味道
在我老家东北有一个独特的土著水果叫沙果,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个头小小,味道酸酸。
其中最大的也不过红富士三分之一大。小一点的会像羊毛大衣上的纽扣。还有更小的,雀卵大小的果实,细细长长的果梗,挂在耳朵上直接可以当耳坠。
沙果绝大多数都很酸,只有龙冠例外。
龙冠是沙果的一个品种,它果肉软面,甜得幸福。对于味觉追求多元丰富的人来说,龙冠会有些单调,但也因为这个,它非常适合老人与幼儿,就连食用方式也会让人联想到将它一切两半,用一把小勺刮取果肉 —— 是的,我姥姥牙齿掉光后就是这么干的。
龙冠的死对头,是一个叫K9的品种。
它酸的桀骜不驯,即使完全成熟,甜里也有抑制不住的酸。不过新鲜的K9很脆,果肉散发着凛冽的清香,所以有人专门因这种香味喜食K9。
我从小到大对它是兴致寡然,在我看来,K9的味道充满了攻击性,吃多倒牙。尽管它在沙果中成熟最早,我也只会拿几个摆在屋子里,只当香水替代品,吃是不愿吃的。
那么有没有一种沙果介于龙冠和K9中间,味道相对温和又不木讷呢?
当然有,它就是123,正确读法是幺二三,曾经我也好奇过它名字的由来,但是没有问出门道。只记得在一些卖果树苗的人眼里,他们每到春天便会给来客热烈推荐:“来棵幺二三吧,好吃,不酸!”
幺二三的个头也介于龙冠和K9之间,成熟时红艳、油亮,几片黄绿色的叶子衬着,单看外表就十分诱人。如果实在忍不住咬上一口,真的不会担心一股刺激的酸水从牙缝间流出。它确实不酸,即使有微微的酸味,也是酸甜的,而且酸甜的非常灵动,深受小朋友的喜爱。
当然,如果敢于冒险的你想挑战有点个性的,那我必须推荐你试试黄太平。
这种黄里透红、内含糖心的沙果,可以从青涩涩的时期就开始食用。不要惊讶,那个时候,舌头品尝到青涩是必然,但细细咀嚼之后,相信我,嘴巴里你会感受到回甘,属于越吃越让人欲罢不能那种。
我小时候很喜欢黄太平青涩时期的汁水,却讨厌它脆生生的果肉,于是我妈就会拿口大锅,加入几颗冰糖把黄太平给炖了。炖好后冰一冰,就是一道可口的开胃罐头——有点像北京的炒红果。
成熟后的黄太平晶莹剔透,糖心格外醒目。具体味道嘛,我们那儿人不会用文艺的语言来形容,只说它的果味特别正,正的让某些沙果相形见绌。这其中包括大秋 和串铃。
可别被那么多沙果的名字给吓到,在我们黑龙江,沙果就跟苹果一样,是个大类,买的时候我们都直呼其品种,毕竟从小就这么叫习惯了!
说回大秋和串铃,一听名字就知道它们粗朴笨拙。如果说龙冠的甜,像一个生活安逸、没有奋斗意识的富二代;K9的酸,是一个活脱脱的叛逆少女;123,校园里的小清新、小可爱;黄太平,职场中积极进取的白领精英。那么大秋和串铃,我们就会跟日常生活里的平平无奇联系起来。
不过因为他们扛得住积压,能变成冻果,倒也找到了自己生存的一席之地,成了人们冬日里的陪伴。饱经风霜之后的大秋和串铃,味道发生了很大变化,人们因此赐予它们一项殊荣:春节拿出来招待贵客。
沙果最佳食用时间是在雨后,无论夏季还是深秋。
雨后的沙果不管成熟与否都带着难能可贵的新鲜口感,这种口感给人的精神慰籍就是:你在摄取天地之精华。
不过,沙果也跟一些扫兴的事儿联系在一起。比如采摘的时候你也许会邂逅绿刺蛾的幼虫——“洋剌子”。这种黄绿色的毛毛虫寄居在树叶上,若是眼尖提前发现还好,可是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总会不小心触碰到它,遭遇痛不欲生的袭击。那种痛感类似蜜蜂蜇,以后会留下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在核桃叶背面的“洋辣子”
*物种日历
除此之外,漫山遍野的花鼠 也会与人类抢食。它们是超级挑剔的美食家,第一批长相良好、个头出类拔萃的沙果往往是花鼠的口中之物。
让人愤恨的是,这些顽劣的家伙似乎并不珍惜一切唾手可得的食物,它们总是吃一半扔一半,无耻地背上浪费大王的罪名。有时你看到它们,心里想着好好教训一下,可不等你转过身找到武器,它们早已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无影无踪。
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还有鸟雀 。就像那些不文明游客留下“到此一游”的印迹一样,鸟雀偶尔会在沙果上滴下几滴屎。
但是这些不受欢迎的客人,跟那些寄生在沙果里的虫子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虫子擅长悄无声息地在沙果表面蛀洞,之后就在里面安居乐业、繁衍后代、一家人其乐融融。
它们通常被沙果的果肉养的水水润润软软嫩嫩,一条浑圆的身子在你咬开果肉后不安地扭动。这时你可能会:A大惊失色;B怒气冲天;C将生虫子的果肉用水果刀剔除,云淡风轻吃完余下的部分。
但是不管你是以上哪一种,它们都会让你品尝美食的心情大打折扣。
沙果的食用方式大多以生食为主,之前也提过把它们做成罐头。有人把沙果切片加蜂蜜和白糖制成果脯,只是不等干透,小孩子就会在晾晒期间一点点偷食,最后成品所剩无几。
在有存货的前提下,它们是串糖葫芦的首选食材,尤其是大秋和串铃同时出场。冬日里的大街上,它们总能轻而易举打败山楂,成为黑龙江的糖葫芦icon。
沙果还有一些伙伴,李子、山里红、小樱桃、小葡萄。它们身形单薄,只要有黑布朗、山楂、车厘子等存在,它们基本不会出现在超市里。
李子分干晚李子和水晚李子两种,前者果肉干糯,后者汁水充足。
山里红是迷你版山楂,可爱的外表胜过其中的味道。
小樱桃皮薄,小而肉,吃起来不会像车厘子那样尽兴,胜在果味很浓。
小葡萄一样,皮可直接食用,甚至连籽也可以咀嚼,它的果肉软嫩,汁液总是把手染成紫红色,人们通常用它来做简易版葡萄酒。
对此,我的姥爷姚兽医同志很愿意让它们加强彼此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或是为它们寻觅一个新的伴侣。他总是在春天里造访,将沙果和它的伙伴们认真修剪一遍,有时还会给李子树嫁接小桃子,然后那根小枝桠在某一天就长出了一种叫做桃李子的小东东。
这些土著果树们很懂得劳逸结合,今年硕果累累,明年就稀稀疏疏。硕果累累纵然景象壮观,其实很大程度上让人想到密集恐惧症。稀稀疏疏呢,姚兽医会若有所思地感叹:“哎呀,去年结果太多,今年累到了。”
大人们对它们没有太多的精神寄托,倒是小孩子,看到果实数量减少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
沙果和它的伙伴们都有浓浓的山野之气。它们大多未经改良,果味带着当地人所说的“愣”,缺少一种荡气回肠的甜。因此,它们始终不是市场上的主流,也没有被大范围种植。
对于一些追求自然味道的人来说,这是保持沙果本真的一种方式。有时候,“少”代表着精纯和美好。
排版:风味君
头图:作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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