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蔡澜在新加坡办一场行书展。
他先挥笔抄了苏东坡的“无竹令人俗,无肉令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一边抄一边评论:“真是乱写,平仄也不去管它!”
又接着写:“仙丹妙药不如酒”,然后再一幅“俗得可爱,吃得痛快”做了完结。
这件事被他记录在了《过好这一生》这本新书里,和过往的散文集不同,这次他更潇洒地记录了疫情期间各种不便中的吃喝乐趣。
金庸评论他说:“他不抱怨食物不可口,不抱怨汽车太颠簸,他教我怎样喝最低劣辛辣的意大利土酒,怎样在新加坡大排档中吮吸牛骨髓,我会皱起眉头,他始终开怀大笑,所以他肯定比我潇洒得多。”
两个月前他刚过完80岁的生日,作者刀刀写了这篇文,感谢这位前辈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叫我们如何用吃,扛过一切日子。
跟往常一样,他每天早起就背着自己标志性的“乾坤袋”去九龙城逛街市,跟街市各位店主打招呼,买菜做菜。其实也都是一些家常菜。经常吃的是炒丝瓜,加提前泡好的粉丝、高级的虾米、泡虾米的水、鱼露和一点糖,鲜味自然就来了。或者就是在红烧肉中加入墨鱼,做成墨鱼大烤,海陆双鲜一起,一道菜就活了。他也会自己做意大利菜,尤爱一种加了大量鸡蛋的Marcozzi di Campofilone扁面,把这种面煮熟,配意大利红虾、意大利乌鱼子、甚至是苏州的秃黄油,天马行空的美味,意大利人吃了都会竖起大拇指。他自称是个“雪糕痴”,现在疫情有了大把时间,即刻就开始买了工具开始自制雪糕。忌廉、寿星公炼奶,加入自己想吃的抹茶粉或者豆腐后,倒入小袋子,然后在外面再套上一个装满冰的大袋,不断摇晃,想吃的硬一点,就摇得久一点......他要出版一本自己写的英文书籍,汇聚了他多年来的专栏文章,有写成龙跌伤前后故事的、有写马丘比丘游记的、有写请保罗博古斯烹饪蛋的......五花八门,而且是用英文写作。每篇写完,他就发给与自己合作多年的插画师苏美璐,由苏美璐居住的苏格兰小岛上的作家Janice Armstrong来润色。对蔡澜来说,“写”不只是写作,也是“写字”。他曾经拜书法篆刻大师冯康侯为师,如今还在每天下功夫练习。今天年初,天地图书还特别为他办了一个“挥春展”——从“三阳迎春观自在、万象随缘喜年来”,到“大吃大喝”、“大笑三声”,百无禁忌。最有爱的场景,就是为小朋友画了一幅史努比的招牌造型。喜欢蔡澜的人都知道,他是一直很喜欢史努比,以及创造它的《花生漫画》。如果你翻开蔡澜的专栏,会发现,以上我说的所有事,他都称之为“玩”。玩出版、玩书法、玩工厂......在他看来,闷在家里白白浪费时间,即使没有得病,也迟早被疫情玩死,不如找些事情来做,他管这个叫“玩疫情”。简简单单“玩疫情”三个字,背后是蔡澜的两大人生哲学:20年前蔡澜与梅艳芳、舒淇一起做节目 图片@人生真好玩
蔡澜的一生,是吃吃喝喝风流倜傥的一生。他自己说自己生在最幸福的时代——在香港电影最好的时候做电影、在报刊的黄金时代写专栏、在日本经济最发达的时候做美食节目、在国泰航空鼎盛时期,拿着一大笔制作费带一群明星周游列国......熟悉蔡澜的人都知道,他特别爱喝意大利的Grappa,这是一种用葡萄渣蒸馏出来的烈酒,并不贵,可花果香非常强烈。一般来说,这种酒都是餐后喝,可蔡先生偏偏喜欢餐前空腹就喝上一杯。因为一杯就晕乎乎的,能开心一整顿饭。一个最著名的老梗:有一次蔡澜坐长途飞机,遇到不稳气流,飞机震到旁边的老外准备写遗书,而蔡澜却在若无其事地喝酒。震荡过后,老外问蔡澜:“你是不是死过?” 蔡澜说:“我活过。”这种态度,恐怕已经超过了洒脱二字。
20年前蔡澜拍叹世界,在纽约住总统套房。他跟周海媚和李绮红说:搏命搏到这个岁数,住的好一点,应该的 图片@蔡澜叹世界
蔡澜14岁就因为在新加坡《南洋商报》上发表影评《疯人院》而出道,16岁就成为了邵氏的驻日本经理,从监制开始做起,一路做到了嘉禾的副总裁。与此同时又写专栏、拍节目、开工厂、做旅行团.......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还忙的不亦乐乎:出版英文书那段时间,他每天至少写1-2篇文章;挥春展期间,一幅幅字全是他坐在店里现场为大家写的。他甚至因为每天要做事情太多,还琢磨出了一套通宵熬夜的办法:六点下班、七点吃晚饭、先睡到半夜十二点,然后从12点开始,完全沉浸式工作,做到天亮,直接去吃早餐。他认为每决定做一件事,成功与否是其次,首先要全力以赴,而且还要做得细微。做,就有50%的成功概率。疫情期间,蔡澜开了工厂做起了咸鱼酱、榄角酱
图片@蔡澜博客
蔡澜说:“懒是最大的罪过。努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现在被很多人遗忘而已。”作为一个非常懒的人,这句话我经常会在脑海里默念。也正是因为他的努力。在疫情期间,他开始玩起了视频,名字很简单,就是“蔡澜花花世界”。从土瓜湾美华菜馆的上海菜,到品鉴米饭,到带我们了解刀具,再到九龙城的创发潮州菜、方荣记、清真牛肉馆......蔡澜在元朗大荣华酒楼吃头抽乳猪 图片@蔡澜花花世界这些内容,有我们熟悉的、也有新鲜的,但我最开心的,还是能看到蔡先生的风度——与二三十年前拍“今夜不设防”、“蔡澜叹世界”相比,现在的蔡澜的确老了太多,可蔡先生的洒脱、直白、对食物的态度、丰富的人生经历,还是止不住地从屏幕上透出来。communications@labsdo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