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为什么需要性教育？

1、人类进化，并不需要性教育

现在，性教育成为中产阶级教育儿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也需要反问：为什么儿童需要性教育？

在人类历史上，很少有专门对孩子进行性教育的时代。中国有史以来——无论这历史你认为是三千六百年、五千年，还是良渚古国时代的七千年，你何曾见过私塾先生对儿童进行性教育？人类的祖先，大体是不会对儿童进行性教育的。如果有性教育，那也是成年人赤身裸体做爱但是不避开孩子，孩子看多了就自然而然学会了性行为。在一篇社会学文章中，我看到这样的案例：某些原始部落，不会禁止儿童做爱或模仿做爱。若是有旁观的大人看到儿童做得不大熟练，就会亲自指点他们——这种性教育，应该不是我们当代文明认可的。但是也可能孩子根本不需要学，即使从来没有接受过性教育的孩子，即使从小从未见过别人性生活、甚至未见过动物交配，他也可能自然而然就会做。甚至一个天生的盲人，也会做爱。交配是动物本能。你何曾看过一群鸡或几条狗须有人教它交配？有什么动物是需要性教育才会有正确的性行为？如果性竟然需要教育和培训，人类始祖应该早灭绝了。如果没有经过性教育的性行为会带来恶果，人类历史上的性行为应该都是恶果。为什么当代人竟然需要学校里专门的性教育？

2、从包皮环切说起

在其他文明的历史中，也很难看到全社会对孩子进行性教育的记录。如果有，大体上也都是性禁忌教育。比如欧洲在很长的历史，认为手淫是一种罪恶，儿童被严禁手淫。

在美国，也有过以手淫为罪恶的时代。为了惩戒儿童手淫，有人发明了一种方法——包皮环切。这真的有效，而且效果非常好。当儿童因为手淫而被惩罚性接受包皮环切后，真的停止或减少了手淫——从心理学角度看，这种惩罚无疑也是有效的。于是，上流社会的人为了避免自己的孩子手淫被人看不起，从小就给性欲尚未发展出来的孩子做包皮环切手术。这种社会风气很快流行到中底层人民。后来有人觉得手淫不应该视为邪恶，开始支持青少年手淫。作为一个很大的产业，切包皮的医院诊所不愿放弃这个大市场，他们找各种借口继续包皮生意，这些借口包括：减少阴茎癌，减少包皮垢带来的妇科疾病，增强性生活快感等。于是，美国的包皮环切传统依然风行，到上世纪七十年代，95%的男孩都被切了包皮。后来这种风俗又流传到受美国影响很大的日本、韩国、台湾，又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流传到中国大陆，诞生了一大批包皮环切男孩。近年医学的发展显示，那些切包皮的理由都站不住脚，于是美国切包皮的孩子迅速减少，这几年只有很少的孩子切包皮。而总是滞后一步、喜欢跟风的中国大陆，依然很多人相信切包皮的种种好处。在德国，是另一种场景。法律认为切包皮是一种残害儿童的行为，若非医学上认为需要的，禁止对儿童进行包皮环切手术。这个禁令引起犹太人群体的强烈不满，谴责这是反犹太的新纳粹，因为犹太男人传统上因为信仰的原因，以包皮环切为割礼，作为与神签约的标志。据说二战时纳粹追捕犹太人时，如果分辨不出来了就看男人是否做过包皮手术。但是，今天割包皮的很多中国人却并不知道这些事，他们之所以割包皮，或许仅仅因为他们的父母受过某种来自发达的美国的性教育：割包皮是有好处的。我是个进化论的信徒，我觉得正常人的包皮如果需要环切，人类自然就会进化出短很多的包皮。

3、从非洲的割礼说起

很多非洲地区有女童割礼的习俗。她们从小被割掉阴蒂和小阴唇，再缝合起来，只留一个很小的口。

割礼有很多“好处”：首先，割掉了最敏感的阴蒂和小阴唇，女人长大后就不会手淫，因为用手抚摸阴蒂和小阴唇手淫的快感没有了。其次，因为只存留一个很小的洞，女人也不会把手指等塞进去自慰。由于女人的阴道口变得很小，性交就会变成一件非常痛苦的事，这样就避免女人在结婚前的各种失贞。而别人也可以根据阴道口的形状，轻易判断这个女人是否是处女。至于新婚后的性交撕裂，满地流血的那种痛苦，与贞洁的荣誉相比，就算不了什么。

非洲几个国家和地区曾举办公投，决定要不要禁止女童割礼。结果是人民大众以绝对优势支持割礼，因为这是他们民族传统文化，是他们民族贞洁纯净的象征。这样令人骄傲的民族传统文化，他们怎么舍得扔。

4、古代的性禁忌和性开放

在中世纪的欧洲，也不是没有性教育，比如说，有一种姿势叫传教士式，就是当年教会规定的姿势。这也算是一种性教育吧，虽然不是通过学校，而是教会。

中世纪的传统，目前还在某些教派传下来。如果你去上海佘山顶上参观某文物建筑，里面还有这样的宣传文字：婚前性行为是不可以的。手淫是不可以的。避孕是不可以的。体外射精是不可以的。因为这些都是犯罪。男女要结婚，需要报告神父，经过三十六个月的考察，确定情投意合适合在一起，才可以结婚。同性恋被视为罪大恶极。索多玛这座城被神毁灭的主要原因，据说是因为城里的男同。索多玛是一个耽溺男色而淫乱、不忌讳同性性行为的性开放城市。在英文中，由Sodom一字所生出的词汇Sodomy则指男性之间的肛交。

那个时代，学校没有性教育，教会却有性教育。只是你会喜欢这些性教育吗？

在印度和巴基斯坦，以及中东某些地区，还要一种传统叫“荣誉谋杀”。如果家里有人做了性方面不检点的事儿，使家族声誉受损，为了维护家风和家族声誉，亲人会把他们杀掉。虽然按照现在的法律，荣誉杀人者也会判刑，但是依然有人为了家族尊严而荣誉杀人。

在古代中国，也有类似的荣誉谋杀，比如沉猪笼。但是中国人对同性恋似乎极其宽容，自古以来就有断袖之类的典故，不少中国皇帝也是同性恋或双性恋，更有专门为男同服务的性服务场所：“相公馆”。清代中期，达官贵人亦以男宠同性恋为荣，尤其是“乾旦”——扮演女人的男性戏子，更是成为抢手货。某些年代有过很多性开放的文化。比如《诗经》时代，郑、卫就是性开放地区。在唐、宋，性也相当开放。如果选一首诗词代表宋代的开放，应该是宋徽宗皇帝写的一首艳词《醉春风》：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设想如果今天有一个国家元首，无论是普京还是金正恩，会不会公然写这样的艳词？

5、今天的性教育是靠谱的么？

同样的同性恋，有些时候它是一种极大的罪恶，有些时候是一种需要强制治疗的精神病(比如人工智能之父图灵)，有时候同性恋被视为一种需要心理治疗的心理变态，现在被视为一种正常的性取向，在古希腊和中国古代某些年代则是一种时尚和值得炫耀的行为。

你认为哪种性观念是对的？

在新加坡，曾经发生这样的事情：某校外聘的性教育老师说同性恋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学生拿老师的话转告家长，某些家长怒不可遏，联名到教育部抗议这种在他们看来是邪恶的性观念。教育部的答复是：性教育老师由学校自行聘请，如果你不认可该校的性教育老师，教育部支持令郎转到别的学校。在某些国家，恋童癖是极其敏感的问题，儿童色情是绝对的禁区。这种偏执到了极端，就演化为丹麦电影《the Hunt》里面的场景。但是在中国古代，恋童癖似乎很受宽容，甚至是某种权贵时尚。现在如果某个美国人为了惩戒孩子手淫而割包皮，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包皮可以照割，理由却必须换。我经常思考这样的问题：如果站在另外的角度，或者站在未来，看今天世界各地学校里的性教育，会不会觉得那些内容很荒谬，正如我们我们觉得这些东西很荒谬：非洲割礼、割包皮惩治手淫、禁止避孕、同性恋有罪、沉猪笼惩罚出轨男女、荣誉谋杀出轨亲属、石刑处死出轨者。到底哪个年龄适合做爱？很多北欧孩子，初次性生活的年龄在12岁左右。在某些国家，这是个性爱禁忌年龄。也有人说，孩子一旦有了性欲，就应该可以做爱——人类进化出来的人性，为何要反对禁止呢？有个哲人说过这样一段话：让青春期的孩子用他一半以上的意志力去压抑他的性欲，这是多大的浪费和不人道。如今的性教育，会不会在未来成为一种笑柄？

6、制造出来的性教育需求

再回到文章开头的问题：既然人类自古以来都不需要性教育就能繁衍生息，为什么今天的孩子需要专门的性教育？

以前的孩子没有经过专门的性教育，但是无论其生理功能，还是性相关的社会观念，并没有硬伤。以前的性观念和性知识传播，也是存在的。比如说日常聊天。几个乡下农民聊天一小时，其中至少有一百句话是脏话——这些话基本上都和性器官或者性行为有关。在这样氛围长大的孩子，从小就自然而然有了不少性知识，以及对社会性观念的理解。孩子们甚至会自己过家家玩性爱相关游戏。比如一个村几个四五岁的孩子玩性游戏：大家都脱下裤子，生殖器互相碰一下，男孩和女孩碰一下，甚至男孩和男孩、女孩和女孩也碰一下。这种行为在中国以前并不少见，现在当然已经很少。这种行为，算不算一种性知识的自学和实习呢？

但是现在的孩子已经被隔离太好，他们接触不到性相关文字，即使是《初刻拍案惊奇》或《西厢记》之类的性描写，也很少有机会读。色情视频被禁止传播。

孩子们从小没有一群孩子自己玩的机会，一举一动都被家长监护。这样的孩子，连听脏话自学成才无师自通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人从小失去了自然接触性文化的机会，形成性知识和性观念的缺乏，正如一个被限制食物种类的人需要吃某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片一样道理。从这个角度说，学校性教育只是被人造出来的一种需求。
我会写关于教育的一系列文章，上一篇是关于人本主义教育和未来大学的设想：幼儿园玩爽了，一年级开学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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