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天要工作十四小时的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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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加坡，有很多来自外国的劳工。那些又脏又累、收入不高的体力活，多数是外劳在做。这些外劳的地位身份，酷似中国大城市打工的那些底层民工。每当他们结束一天的工作，身上就会散发难闻的臭气。毕竟新加坡是一个热带国家，一年四季都很热。他们坐在地铁上，就会有人觉得他们身上的汗臭难闻。有些人会躲开一些距离，有些人宁可等下一辆地铁。但是大多数新加坡是友善有教养的，他们努力不让外劳难堪。很多孩子也不喜欢外劳身上的汗味。如果孩子问父亲：爸爸，可以不坐在那个劳工边上吗？他身上的臭味好难闻呀。父亲应该怎样回答？有个新加坡父亲面临这个问题，他就为孩子画了一组漫画。“爸爸，我可以不坐在他身边吗？他身上的味道好难闻呀。”“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那是一天要工作十四小时的人身上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是做着那些我们不愿意做的工作的人身上的味道。那是他费了很大代价才能获得在这里工作机会的味道。”“那是他思念家庭的味道。也许他两年才能见一次自己的孩子，而他还担心别人嫌弃他气味难闻。”“或许他身上的味道，酷似你爷爷当年刚到新加坡打拼时的味道。”孩子坐到了那位外劳的身边，外劳也微微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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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一个别墅区工地上，我遇到一群在工地施工的人。装中央空调的张师傅是个干了二十多年的资深人士，带领他的团队挨家挨户装空调。张师傅最近不断被客户抱怨，说他的施工进程一拖再拖。张师傅说：我也是没办法，跟我干活的工人都跑了。以前有二十个，今年年初剩十个，现在又走了几个，只剩三个人了。在墙上打洞，开槽，冷却水混合粉尘，泥浆溅一身。粉尘会导致尘肺，噪音会损害听力，身上总是尘土。年轻人在工地上干活，都不好意思坐地铁，因为边上的人都会躲在他们，厌恶他们身上的粉尘和汗味。张师傅说：你能想象年轻人不敢坐地铁的感受吗？这些年轻人也很少有机会找对象，大多数都是光棍。工地上很少有女人。有老婆的离婚的也很多，也没有办法照顾孩子。包工头老全的父亲已经八十岁，家里无人照顾，就跟着老全住在工地。在地上放几个泡沫砖，搁一块木板，就是老人的床。床上满是沙土灰尘。老人也帮忙干点轻活，总被业主抱怨：全老板，你别让你爸干活了，万一老头出点事，我们也担当不起。上周，老头子住院了，胃癌，在上海做了胃癌手术。但是全老板没有办法陪伴父亲，他还得每天抽空到工地上来，几天下来，心力交瘁。电工小木一直住工地，他已经这样住了六年。一年只回老家一趟。他的床上也都是灰。老婆跟他离婚了。小木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这片别墅区给了他六年的稳定工作。还有很多房子没装修，接下来二三年还可以在这里干。我问小木为啥不在附近租一间房子住，这工地的生活环境也太简陋了。小木说：能省钱就省。张师傅说：你知道干这行利润有多低吗？二十年前，装一台的价格是一千多，现在价格还是一千多。房价涨了十倍，安装劳务费却一直没涨，你说年轻人怎么愿意干？这行业，只有入行很久的才有可能工资较高，刚入行的年轻人等不到那一天，也看不到前途。张师傅说：有些人就出国当外劳了，工资高很多。去新加坡，非洲，柬埔寨，哪儿都有。现在世界各地的工地上，到处都有中国人。张师傅的一些老朋友也在国外，他们经常聊微信。新加坡的地铁上，应该也有很多来自中国的外劳的汗味，那是一天要工作十四小时的人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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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地铁上，觉得某些底层劳工身上的汗味很难闻，也许你自己身上也有一种“地铁上的气味”。

韩国电影《寄生虫》，就反复出现这种“地铁上的气味”。这是一种很难具体描述的气味，但是它确实存在。如果你住在陈旧的老公寓，灰尘，螨虫，霉菌，都可能让你的身上有这种味道。如果你的衣服不是高端货，上面可能会有布匹加工时残留的化学品味道。那些缝纫线上的机油味道，也能闻到。你的日常用品，会有回收旧塑料添加了太多塑化剂和其他添加剂的味道。低端的肥皂、洗衣粉、洗洁精、沐浴液、洗发水，它们的味道和高端的是不一样的。地摊货化妆品的气味，和高端品牌也是不一样的。高端品牌身上，是闻不到低端品牌那种气味的。因为它们的的用户，对这种气味很敏感。在工厂流水线工作的工人，即使是富士康那样干干净净的工厂，也会沾染流水线的味道。若是有某些疾病，或者牙齿问题，会影响你呼吸出来的气味。身体健康的人，口气会更清新。大多数富人的健康状况，也比普通人好。劳累过度没时间健身和保养的人，体味也会变化。如果你经常出入高端人群聚会，和普通大众的聚会，就能感受到这二种场合气味的不同。当一些看起来还算光鲜亮丽的小白领在地铁上嫌弃那些民工身上的汗酸味，或许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有一种富人可以辨别出来的“地铁上的气味”。今天，我写下这些文字，是为了让更多人知道，有个新加坡父亲为孩子画了漫画，告诉孩子：

那些你觉得难闻的汗味，是一天要工作十四小时的身上的味道，是做那些我们不愿做的脏活累活的人身上的味道，是远离家庭思念亲人的味道，是我们劳苦的祖辈身上有过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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