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个球啊│武汉体彩店比赛日世相
毋庸置疑,2018世界杯很特殊。买球,成了全民参与的娱乐活动。
看懂球不重要,只要花钱参与,一场足球就变得和一把斗地主一样。
世界杯开始后的四个比赛日,国家体彩的总销售额73亿元,这个数字超过2017年国家体彩的月销售额。单日销售额是上一届世界杯的10倍。
人们对比赛的谈论从输赢,变成了赚或者赔。上天台和住别墅火了,强队连续战败,让坊间阴谋论传说暗涌。
但我发现,世界杯除了救活了一大波濒临倒闭的小酒馆,也拯救了几乎全武汉的彩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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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杯开始一周,体彩店迎来近几年生意最火爆的时候。
合作路体彩店老板黄婆婆忙了起来,营业时间从早10点到晚6点变为早9点到凌晨2点。
她和老伴加女儿三人换班。半个多月没睡过好觉,黑眼圈蔓延。
“就现在能赚钱。”
武汉的体彩店太多了,高德地图上,闹市,一条街两个,许多是倒闭状态。
彩票店一般按照销售额的8%提成。平常,黄婆婆每天卖出2000元彩票,一个月收入4800元,不扣租金。
世界杯来了,这家彩票店每天销售额到两万,翻了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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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家彩票店,都有一群民间“大师”。
他们通常是最近猜中最多的人,于是研究出一套自己的算法。白天无事,就坐在店里指点江山。
体彩店开门前半小时。陈大师就到了,手里拿着一份体坛报纸的阵容表和一张草稿纸,上面数字写得密密麻麻。
大师是彩票店的客人封的,也有人喊他波胆王。
△ // 波胆,指购买具体比分的彩票玩法。比只猜输赢更高级,赔率也更高。
小组赛里,瑞典对韩国1:0,比利时对巴拿马3:0,陈大师全部猜中。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比赛比分,又中了。
连续猜中几场后,“让街坊邻居都富起来。”成了他给自己定下的任务。
57岁,早年下岗的他许久没被人簇拥的感觉,还好有世界杯。
他对着两年前充话费送的华为手机,上网研究足球,32支队伍,球员名字,来自哪个俱乐部,倒背如流。
烟特地要买26元的黄鹤楼,“他妈的中奖得有中奖的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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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除了陈大师,最早赶来店里的大多是来兑奖的。包括提着菜的嫂子,牵孩子的阿姨。怎么看,也不像买球的人。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关注世界杯,对足球不太了解,有人喜欢巴西,也有人喜欢“吸罗在的队。”
早晨的体彩店消磨意志,彩票放在机器里验证时,中奖者就发表“获奖宣言”,概括起来,就是——
“我是凭实力分析的,下一把跟我买,准没错。”
“获奖宣言”听多了容易被种草。被诱惑掏钱容易,中奖却不简单。
店主黄婆婆前几天跟了单,花50块钱买了英格兰大胜哥伦比亚。
比赛结果,九十分钟内1比1平,黄婆婆又输了。她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想把这个小国家找出来。从亚洲找到非洲,最后在南美洲找到。
过了几天,她仍然耿耿于怀,觉得自己被某个神秘组织“做了笼子”。
和大家想象的彩票店老板暗箱操作不同,在彩票店里被种草最多的往往是店主本人。 据说,武汉不少彩票店,都是因为老板太痴迷买彩票,把店输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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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午,扎堆买彩票的高峰来了。
遛狗的大妈,民生甜食馆的早点师傅,接小孩的嫂子,路过的美团送餐员,金项链大哥和西装革履的白领,一头扎进店里。
狭小的店面开了空调,门窗紧闭,空气浑浊。整个房间缺氧,我闷得头晕。客人却纹丝不动,沉浸在自己的分析里。
下午三点,陈大师的波胆想好了,乌拉圭对法国1:2,巴西对比利时1:3,起身吆喝。
我打算跟单,他笑着给我递烟,分析局势,好像彩票钱能到他的口袋。
最终,我买了10块钱,陈大师皱眉头,“你不想发财?”
他快速点了支烟,白色云雾缭绕里,他似乎已经看破了天机,尽管自己仍没下注。
有客人找他争辩,“巴西,世界第一,会输?”“你们球盲只晓得个巴西,冒得文化。”
跟单的人越来越多。店主黄婆婆又趁女儿不注意,悄悄地把两个比分各买了2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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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小店真正的大客户来了。和讨论一下午的人不同,他们的成交时间仅一分钟。
走向吧台,报出选项“胜平负,法国串巴西,1000。”扫码转账,出票,起身就走。
目测,他们平均年龄不过30岁,每个人的成交额都超过下午店里全部人的总和。
陈大师试图搭讪,“巴西赢不了啊。”有人礼貌笑笑,有人装没看见。他直摇头“年轻人毛躁。”
晚上,彩票店人更多了。几乎站的地方也没了。出票的人排起了队。许多人进店问了波胆的赔率,嫌低,摇摇头又走了。
陈大师解释“大赌的,一玩大几万,都在玩外围网站,我们这,小打小闹,就是玩。”
动辄几千几万输赢的外围网站赌球,和彩票店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的彩民不至于输得上天台,但也不太可能别墅靠着海。
陈大师翻开手机相册,给人们看截图,“别人发我的,外围网截图,比赛结束之前,随时能买。还能买黄牌数量,角球数量,哪个开球,什么都能玩。”
大家议论着“这个不正规,万一跑路了,钱说没就没。”
陈大师在店里坚守到晚上9点半,跟单的人有了快20个,他满意了,起身回家。他不在店里看比赛,因为 “一群人起哄,就容易把猜中的比分喊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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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乌拉圭对法国0:2,巴西对比利时1:2,陈大师都差一个数。第二天直到下午他才来到店里,坐在一边不说话。
波胆要求百分百精确,稍有错误,彩票变成一张废纸。在世界杯的尾声,陈大师下岗了。
这一天,英格兰和瑞典的比赛他预测英格兰1:0胜,没人买,包括他自己。
四分之一决赛结束,连续几天没有世界杯比赛,黄婆婆闲下来,也不安了起来,没有比赛,销售额垮了。
世界杯将一群不同年龄的人聚集在这20平米的空间里,为了赢钱这一共同目的而相识。
人们闲了下来,看见天花板上的国旗。开始比赛谁认得的国旗更多,有人指着比利时国旗当德国,没人发现,还有人附和,“德国队这届世界杯被洗钱组织控制了。”
一小伙走向吧台,扫码付款,“两万块,法国对比利时,法国赢。”黄婆婆连忙叫来自己女儿,这是彩票店成交额最大的一次。
每张彩票限额198元,2万元的彩票堆在一起有课本的厚度。出票花了十多分钟,店里人都来围观。
小伙走后,所有人下注,全和他反着买。只玩大乐透的爹爹买了2元法国败,出门,买了晚饭后意犹未尽,又回来补了2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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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吴智鑫
图片 = 黄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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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路。
平安大厦,高3.8米,目测完毕。
作者/黄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