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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6000亿美金的市场里随行就市，不做“丐帮帮主”
「高山人物」是专为高山大学学员和导师们设立的栏目，在这里，我们将从不同的角度展示出高山人“鲜活有趣”的风采。每个人都是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有精彩的旋律。
看别人的生活，回味自己的人生。
【002期人物】
钱新栋
高山大学2018级学员、苏州易德龙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毕业于南京大学晶体物理专业；2004年7月任易德龙总经理；2017年6月22日，带领易德龙在上海A股主板上市。
易德龙是一家面向全球高端客户的电子制造服务商，专注于通讯、工业控制、消费电子、医疗电子、汽车电子等领域，为高品质要求、需求多样化的客户提供全方位的电子制造服务。
高小山说
就读于南京大学晶体物理专业的钱新栋，甫一毕业像那个年代大多数人的选择一样进入了体制，而经历了日复一日相似生活的他，毅然转身进入电子通讯行业，机缘巧合成为易德龙的股东，用13年的时间成功带领易德龙上市。
他所在的电子制造服务行业（EMS），预计2021 年市场规模有望达到6748亿美元（New Venture Research 的研究数据）。在大众的印象中，这个行业是流水线的工厂，枯燥的时光，叮呤咣啷的机器运转声音，但对于钱新栋来说，这是与他的商业世界完全相反的样子。
在他看来，易德龙不能做那种大批量的、低附加值，可能看上去销售额很高，但利润率差的产品。这样的后果就是让自己变成“丐帮帮主”，老板很有钱，员工的日子不好过。他不愿做丐帮帮主，他希望大家都能过有意义的生活。
也许正是这种推己及人、惠及社会的“利他”思维，让易德龙能够在竞争中突破重围，尤其是面对今年突如其来的疫情，更是从容淡定。
采访丨Cici
整理丨张明
编辑丨朱珍
一、做企业活得长久很重要
企业的基本素养很重要
Q
从您2004年加入易德龙，16年来公司发生了哪些变化？
钱新栋：企业基本的东西是一样的，比如怎么跟人打交道，怎么跟客户、跟供应商打交道。不管跟谁打交道，最好是能够受人尊重，让客户能够信任你，让员工和其他同事觉得你还不错，觉得企业还不错，这是很重要的。
企业内部和外部都要有品味和口碑。
沟通也很重要，要经常跟员工，跟客户沟通。
Q
做企业这么多年，遇到过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钱新栋：困难还是很多的。
2008年，我们大概已经做到5000万元的生意，那一年中国南方发生了大雪灾。
当时我和另外一个同事去美国出差，刚出达拉斯机场就接到苏州的电话，我们的厂房塌了。我想，公司完了。我抽了一根烟，什么都没说。
压塌的厂房里有仓库，仓库里很多元器件都进了水，还有一些设备也坏掉了。当时公司还小，面临很大的挑战。
不过结果还好，因为我买了保险，保险赔了一笔很大的钱。
我刚到公司的时候，即使生意很小，我也会与五大会计师事务所合作，购买了完整的保险（包括财产险、雇主责任险等等很多）。
这是在英国公司工作的经历帮助我养成的好习惯，如果没有买保险，就会非常麻烦。
做自己看得懂的事情
Q
您在2017年的时候带领易德龙在A股上市，上市之后企业和您个人有什么改变吗？
钱新栋：改变确实是有的，但改变的过程是比较慢的。
我慢慢觉得我不应该再说自己是小公司，即使这样说比较谦虚。
公司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我不能用小老板的思维要求自己，不能乱讲话，现在说话比以前要更加慎重。
比如在公开场合讲到公司的时候不能乱说；
在公司内部对员工的许诺、工作调整、方法指导都不能随意乱说。
这些是我个人的变化。
企业也在变化。在供应商、客户那边，我们的信用等级提高了很多。招募员工也会比原来好一些。
但我们也没有说改变很多，还是做原来的生意，有机会就增加，没有机会就不去勉强，一步一步做自己看得懂的事情，还是活得长更重要。
Q
您的想法、理念与我们日本站的课程主旨“长久之道”非常契合。
钱新栋：我觉得这和人生观有关系吧，就是你想干嘛。不要为了发展而发展，发展只是一个过程。
我最终的目的是，过了20年、30年，公司还是很健康的存在。
公司是受人尊敬的公司；雇员也觉得不错至少比现在可能还要好一点；整个社会对公司的印象也不错。只要公司是非常良好的存在就非常好。
Q
上市后有计划拓展新的业务吗？
钱新栋：没有。
EMS行业非常巨大，有分析预测这个市场要达到6000亿美金，我们现在才做到10多亿人民币，未来还有很大的空间。
如果做得好，这个领域非常广阔，盈利状况也可以控制得很好，像我们净利润率能达到10%或者更多一些。
但是不能做那种大批量的、低附加值的，也就是可能看上去销售额很高，但利润率比较差。然后对成本就会要求特别苛刻。这样会让每个员工都会比较紧张，日子也不一定会好过。
做得不好就会成为“丐帮帮主”，老板很有钱，下面都没多少钱。我不愿意做“丐帮帮主”，我希望大家都能够过一个有意义的生活。
我们应该要做那些附加值更高，收益也比较好，需要我们服务做得更好的业务。
公司慢慢做，什么时候达到100亿的收入，1000家客户两个指标，我就可以退休了。
如何应对新冠疫情
复工防疫大于生产
Q
随着国内新冠疫情逐渐缓和，易德龙是如何安排复工的呢？作为一家保供企业，易德龙为战“疫”提供了哪些支持？
钱新栋：我们大年初四（1月28日）就开始上班，现在（3月27日）产能已经恢复到100%。
对新冠肺炎疫情我们比较重视，1月23日就成立了疫情防控小组。
疫情防控小组对疫情反应很迅速，建立了四个微信大群将公司所有员工组织起来，每个群制定一些基本的沟通规则，以疫情防控小组指令的方式通知大家应该怎么做。
大年初四我们接到客户上海联影的订单。联影是为武汉前线提供CT、DR设备的，像雷神山医院、火神山医院里用到很多他们的设备。我们是提供设备里面控制部件的主要生产厂家，大概70%的控制部件是我们生产的。
我们按照政府的防疫规定和要求去进行申报，采取防疫、检测、测温、提供口罩等措施，非常小心地复工生产。
Q
您整个的动作非常迅速，开始得也非常早。制造业对这种大事件的敏感性会更高一些吗？
钱新栋：这和个人性格有关系吧。我比较关注小概率事件，比较敏感。
Q
现在武汉公司状态怎么样？同事们还好吗？
钱新栋：我们严格遵守政府的防疫政策和规定，基本不出门。武汉公司每天都要开会，宣传教育也做得比较好，所有员工没有一个染病的。
集团把保障武汉公司员工的生命和安全放在第一位，给他们寄了很多KF94口罩、防护服、护目镜等等，他们在解决了自己问题的同时，也给其他人送了不少防疫物资。
武汉公司本周一（3月23日）开始复工了，但我们还是严格要求，防疫大于生产，安全大于生产。到目前为止，整体情况还不错。
供应链还没有到最差的时候
Q
新冠肺炎疫情之下，面临上半场国内下半场海外的双重夹击，对EMS行业（电子制造服务行业）有什么影响？
钱新栋：供应链、制造能力、客户需求三个方面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首先冲击的是产能，因为开不了工。但现在都恢复了，产能比春节放假前还进一步提高。
然后供应链受到很大的影响，因为电子制造的主要元器件、品牌和有些制造地点都在国外，50%以上的供货来自国外。我们的供应商有800多家，涉及到的元器件有4万多种，分布全球。
全球疫情还在爬升，没有到拐点，整个供应链的困难还没有真正体现出来。
我们的客户有将近一半以上的品牌是国外的，真正出口的占比20%-30%。当前影响还不大，很多订单是3月份、4月份的。接下来到5月份、6月份、第三季度会有影响。
一是产能受到疫情的直接影响，他们的工厂要关掉一段时间。比如我们有客户在印度，封国21天，整个国家都要停下来。
有的企业在做转移，从印度转移到中国。法国、德国等欧洲国家的工厂也有可能会停下来，这是很大概率的事件。
二是最终的消费市场也会受到影响。
有些行业比如医疗行业可能会有一些正面的影响，通讯行业也还好。另外一些行业比如家电、汽车电子在供应链、制造能力、客户需求三个方面都会有影响，影响到什么程度不知道，至少现在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候。
Q
疫情当前，您是如何评估供应链的风险，以及如何采取对策的？
钱新栋：我们一直在不断的调整。
刚开始看到日本、韩国等周边国家也有疫情了，但欧美没有任何问题。我们想，把日本、韩国制造的元器件能够早点拿过来。结果拿进来好多，把5月底、6月底的都拿回来了，库存多了一大堆。
后来发现日本和韩国没有那么严重，真正的问题又跑到了别的国家，我们就修正了一下。
新冠肺炎疫情是突发事件，变化太快。实际上最终供应商与客户都会平衡掉，需求也会下降，供应也会有问题。
过多预测，并付诸于行动，很有可能会做错。
供应链转移是必然趋势
Q
有人认为，新冠肺炎疫情将会影响全球大厂供应链布局，加速中国在全球供应链核心节点的退出，您怎么看？
钱新栋：欧美的公司离开中国是一个固有的已经形成的一种趋势。
这是时代的变化。十年前，他们觉得在中国没有一个工厂或者合作伙伴就落伍了。现在他们觉得如果没有一个撤离中国的方案就有点落伍了。
也不全是坏事情。因为有一些公司当初来中国就是为了低成本的制造。
没有特朗普的关税影响，未来这些公司也会慢慢离开中国。
像我们这个行业、汽车组装行业、汽车电子、医疗设备、通讯设备等等也会转移到东南亚、印度或墨西哥。
我们准备到墨西哥开厂。现在墨西哥的制造成本与苏州的成本是一样的，但是他们离美国很近。
成本优势没有了，供应链转移是必然。
疫情对供应链转移的影响没有那么直接。可能有一点，原来不做口罩的现在要自己做口罩，其它没有什么影响。
应对疫情措施：随行就市
Q
您认为疫情对经济和行业影响的最严重节点会在几月份，影响会持续多久？
钱新栋：疫情什么时候结束，各有各的说法，很多人在说。
发达国家最终可能会在某一个时间点彻底控制下来，但要付出很大的努力。
按照目前美国、欧洲国家做的那些防疫和隔离措施是不可能的，还没一家达到中国的水准。我不认为他们是能够真正控制得住的，只是可以延缓，暴发得没有那么快，时间会拖得很长。
非洲、欧洲的其他一些国家应该是长期搞定，我们可以跟他们的往来少一些，但是总会有问题。问题会用别的方式反映出来，比如难民到处跑，通过各种想象不到的方式把病毒带到各个地方。
所以，疫情还是一个挺漫长的事情。我认为现在还是比较好的时候，接下来会更差。6月30日前，全球疫情肯定是结束不了的。
二季度和三季度，疫情对我们企业会有很大的影响。但总体来说，这种影响是刚性的，不是经济结构的问题，是突发事件。
Q
有没有一些应对的措施呢？
钱新栋：我们现在的应对措施就叫随行就市，不要去做太多的判定。
一是控制现金流，减少应收账款，严格按照规定控制应收账。
二是控制库存。
三是控制信用。
但是也不能太过分，因为客户好不容易跟你好多年，建立了关系，太过了也不好。
不要想太多，事情往往会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我们会做一些压力测试，比如我们美国有一个大客户倒掉了，对我们会有什么影响；欧洲有什么客户倒掉了，对我们会有什么影响。做这样的一些测试，看看现金流会有多大的问题。
我们现在的现金还是比较充足的。
Q
未来您有什么计划？
钱新栋：对于公司，未来就是要长期健康高速发展，坚持做自己的本业，然后可以整合所有的产业链，让我们的竞争力变得更强。
全球化要做，本地化更是要做。欧美大公司基本上50%的销售额都来自北美。作为一家中国公司，未来10年、20年，我们的主要收入也应该来自于中国本土。
三、未来十年最重要的是改变
Q
刚才聊了很多工作的事情，我们聊聊别的吧。您是如何分配工作和生活的时间和精力的？
钱新栋：我一直试图并且坚信“business should for life”，所有的都是为了过日子，但是有时候身不由己。
工作之余，我喜欢看看书，跟我太太散散步或一起去旅游。
每次我出差，我太太都会跟着。我去干活，她自己逛。然后每天晚上互相交流一下一天的见闻体会，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流和陪伴的状态。
Q
最近有没有看过什么书，可以推荐给我们？
钱新栋：最近在看的有，一本是《工业互联网：体系与技术》，一本是《白银资本》。
我鼓励我的员工多看书、多思考，要求每个月看一本书，写读书笔记。
多看书还是不一样，比如曾国藩与洪秀全带的人是不一样的。有知识早晚会有用处。
Q
如果不是从事目前的工作，您最想体验什么样的生活？如果再给您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的话。
钱新栋：天文台。天文或者物理都好。在实验室干活还是挺有趣的，做个科学工作者，或者做个数学家。
Q
您怎么看科学家精神与企业家精神的？
钱新栋：我最近在说，我们要有工程精神，工程思维。科学精神、科学思维与工程思维不太一样。
在管理方面，工程思维非常重要。工程思维应该要有三个层面，逻辑的思维；分拆组合的思维；标准化的思维。
工程思维用来判定一个人能不能做好高级管理人员还是非常重要的。
现在的管理都是要数字化、系统等等。使用系统不需要工程思维，谁都能用；但是要建立管理系统的时候，怎么能够在日常的工作中通过常识、工作经验提炼出来变成一个流程，再把这些流程变成系统，就是IT化，都需要一个很重要的能力，就是“提炼、概括、分拆组合”的能力。
我想，工程精神也是科学精神的一部分。科学精神可能更多是在探索未知。
Q
如果请您用一个词定义未来的十年，会是哪个词？
钱新栋：改变。
“喜欢科学爱探索，和高小山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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