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磕儿童白血病30年，这位医生获奖了
白血病曾是“死神代名词”，现在已经有机会被治愈，这中间的跨越，离不开无数医生的努力。
蒋慧医生获奖了。
5月15日，上海市儿童医院血液科主任蒋慧教授领衔团队的《儿童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治疗方案的优化和应用推广》项目，荣获上海医学科技奖三等奖。
这个治疗方案的意义何在？对于儿童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患儿来说，它大大缩短了化疗周期，患者住院总天数从最早期的200天减少至约50天，治疗费用也大幅下降。
王振义院士曾评价蒋慧“很有韧性”。
在2018年国家级学术会议上，王院士再度评价道“以蒋慧为主在儿科研究了ATRA和砷剂治疗APL，其研究的深度、结果、病例数，均达国内外儿科界领先”，充分肯定了优化方案对儿童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在医学科学技术发展的推动作用。
“拿到这个奖，对我自己是个安慰，证明这些年的追求没错。”蒋慧笑道。
蒋慧教授参加第十七届上海医学科技奖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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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的勇敢尝试
近年来，白血病的治疗取得了可喜疗效，尤其是儿童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ALL）。但儿童髓性细胞白血病（AML）的治疗理念远落后于成人，其中儿童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PL）在相当一段时间沿用成人相对落后的治疗模式。
而在上个世纪80年代，APL还是一个十分凶险的疾病，预后很差。按照常规化疗绝大多数患者易发生严重的弥漫性血管内出血（DIC），导致患儿严重出血而死亡，从诊断到死亡常常只有一周。
蒋慧教授与《医学界》分享了一个印象深刻的病例——
1985年，上海市儿童医院血液科收治了一名5岁的APL小患者，出血严重，极度虚弱，已经没有更多治疗的措施……
在家长已经绝望的时候，学科领头人谢竞雄教授与正在研究APL诱导分化实验成功的王振义教授讨论并提议，给小患者口服“全反式维甲酸”做最后一搏……
7天后，小患者的症状奇迹般地明显好转了；一个月后，竟完全缓解。如今，这位第一个应用“全反式维甲酸”成功痊愈的APL患者，已经39岁，过上了与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回想起30多年前的这个病例，蒋慧记忆犹新，她告诉《医学界》，第一例APL患者的治愈，给包括她在内的血液科医生们莫大惊喜和鼓励。
“全反式维甲酸+三氧化二砷联合疗法”，即“上海方案”，凝聚着国内四位院士（王振义、陈竺、陈赛娟和陈国强）和国外研究者的心血，探明了联合治疗的机制，让这类白血病患者看到曙光。
正在进行研究工作的王振义 / 图片来源瑞金医院
随后，这一方案在成人身上得到认可并被广为应用。但在儿童APL的应用上，却长期停滞不前，充满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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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在儿童身上不敢用？”
因为在“上海方案”中使用到的三氧化二砷（ATO），也就是我们熟知的砒霜，在儿童身上应用的安全性缺乏认知，尤其国内同行习惯用国外指南来衡量我们治疗规范。但是APL的创新治疗来自于国内研究，儿童使用ATO在安全和可行性研究存在空缺。
所以除了上述上海市儿童医院血液科收治的5岁APL小患者外，业内医生一直不敢将“全反式维甲酸+三氧化二砷联合疗法”用到白血病儿童身上。
三氧化二砷（砒霜）：大众眼里的剧毒，APL的“克星”
蒋慧对此一直是很困惑的，“因为继续延用老治疗方案，患儿的复发率高，相关化疗的毒副反应高，死亡率也高，为什么不试试新方案呢？”
蒋慧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加上1986年在瑞金医院对成人白血病的进修学习，更让蒋慧坚定了儿童血液科的道路。在白血病诊疗并不发达的年代里，其实“成人白血病比儿童更难（诊治），当时白血病本身可用的治疗药物很少，加上感染等各种原因，病人来一个走一个，死的比活的多……但既然‘成人白血病'都能坚持研究，且取得很好的临床治疗效果，为什么不给儿童试试呢？我很有信心尝试的。”
带着这份自信，蒋慧在回到上海市儿童医院后开始组建团队。1990年开始，上海市儿童医院正式探索建立儿童APL治疗的优化方案。
90年代后期，蒋慧带领团队与相关研究所合作对治疗砷剂的每位患儿做尿砷动态监测，证实所有患儿在每次治疗前 、治疗中和治疗后的尿砷浓度有一定峰度变化但能迅速排泄并恢复正常范围，也就是说停用砷剂治疗就能完全排泄出体外——表明一定剂量和疗程的砷剂在APL患儿中使用是安全有效的。
从初期研究到优化方案雏形显现、完善推广，再到临床安全性研究、远期疗效随访，蒋慧和她的团队一做便是25年，期间不断尝试、碰壁、再尝试，但她的严谨、执着和责任感使得团队在这个领域不断探索进步，终于建立起儿童APL治疗的优化方案，并编写了儿童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诊疗规范（新版本指南）。如今优化方案已在全国50多家医院推广应用。
通过以ATRA+ATO为主的优化治疗（标危组去化疗，高危组减化疗），大大缩短了化疗周期、降低了化疗药物，却提升了治疗效果，患者的住院总天数从最早的200多天减少到约40天，治疗费用也大幅下降。蒋慧欣喜谈到，“让白血病患儿不长期休学，让患儿家庭不用卖房”不再只是空想。
13岁的空空（化名）便是优化方案的受益者之一。
患上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这对于空空家这样的普通工薪家庭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但通过蒋慧团队以口服药物为主、化疗手段为辅的优化方案治疗，空空住院治疗1个月后，就回归了正常的学习和生活，只需定期门诊随访和口服药物，“没有长期休学，甚至都没有怎么掉头发。”
在与《医学界》回顾这个病例时，蒋慧医生无疑是自豪的，她说“这也是行医的魅力，有机会拯救一个人、一个家庭。”
蒋慧教授和患者、家属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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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最初理想专业不是血液科”
从1982年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儿科系毕业生到现在，蒋慧教授在儿童血液临床已经工作了三十多年，见证了白血病从“死神代名词”到可以治愈。但在1985年，规培结束准备定专业时，她一开始选择的却不是血液科。
“我喜欢坐下来想，所以当时第一目标是选择做得定的事情，想做病理专业。”蒋慧回忆道。但当时的老主任却认为她“有协调性、有悟性、适合临床工作”，而血液科正是一个要求临床诊疗和实验室检查兼顾的专业。
“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回头想想，老主任的建议没错，我自己也认为这些年的付出很值得。”蒋慧最后笑道。
参考资料：
1.江载芳，申昆玲，沈颢.诸福棠实用儿科学[M].8版.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5:2351
2.夏敏, 蒋慧, 陆正华, et al. 三氧化二砷为主方案治疗儿童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疗效分析[J]. 中华血液学杂志, 2008, 29(10):713-714.
3.砷剂在儿童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治疗中的安全性病例系列报告[J]. 中国循证儿科杂志, 2018, 13(04):24-28.
蒋慧教授
蒋慧教授，硕士生导师。1982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儿科系。
擅长儿童血液系统疾病和恶性血液肿瘤的诊治，尤其儿童急性白血病的早期疗效判断、预后监测、化疗后严重感染等棘手问题的判断和治疗；儿童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的精准治疗理念在国内领先，并领衔全国儿童多中心协作研究。
本文首发：医学界儿科频道
采访专家：蒋慧 上海市儿童医院血液科主任
整理：李小荣
责任编辑：李小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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