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 | 北京降低重污染预警启动门槛，底气何在？

10月30日中午，北京拉响今年秋冬季首个空气重污染橙色预警。此前的10月25日，《北京市空气重污染应急预案》刚刚修订发布，继2018年修订后，再次降低了预警启动门槛。

供暖季还没有到来，北京早早拉响橙色预警，原因是什么？北京连续降低重污染预警启动门槛，底气又来自哪里？

北京拉响今年秋冬首个空气重污染橙色预警/中国天气网

京津冀遭遇持续污染

11月3日清晨，大风清扫雾霾，久违的蓝天回归，PM2.5浓度重现一级优。在街心公园里，人们尽情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着深秋的别致美景。

市民刘女士带小孙子出来玩，刚刚过去的这轮污染天气，让她觉得有些意外。“好久没有了，我们在北京待了几年都没有遇过这种天气。前两天学校的体育课也暂停了，都不让课外活动了，晚上我们也不领孩子出来了，因为一看这天气都雾腾腾的。”

对于雾霾天，市民张先生觉得，今年还没有到集中供暖的时候，“坏天气”好像来得早了些。不过，在他看来，这两年北京整体空气质量越来越好了，“雾霾天不像以前连续好久，现在只是短期的一两天，空气质量指数也没有原来四五百那么高，现在可能就一两百。”

11月3日，蓝天回归/来自网络

11月3日，北京朝霞/来自网络

受区域低压、逆温、静稳、高湿等不利气象条件的影响，京津冀及周边地区近期遭遇一次持续性空气污染过程，污染物在区域上空不断停滞聚集，难以扩散。受此影响，北京市空气质量转差，出现了一次以4级中度污染为主的污染过程。

市生态环境监测中心工程师潘锦秀分析，整个区域处于一个大范围的低压系统作用下，相对湿度比较高，山前地区几乎接近饱和，而区域内风向也是以偏南风作用为主，导致污染物在山前堆积，整个沿山地带都达到中重度污染水平。在夜间到早上，还存在近地面的贴地逆温情况，因而这个时间段内PM2.5的浓度也会比较高。

京津冀及周边地区污染演变情况/大气污染来源与控制重点实验室

截至11月1日，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共有14个城市累计发生39个中度及以上污染日，21个城市启动橙色预警。随着生产生活进一步恢复，污染排放增加也是导致京津冀连片污染的重要原因。

根据相关的统计，10月下旬以来，区域工业用电量比10月上中旬增长约5%，其中水泥、砖瓦等行业用电量增幅更为明显；京津冀及周边地区重型货车交通流量处于秋冬季以来的高位，比10月上中旬偏高约14%；此外，区域内露天秸秆焚烧也有所增加。

公众与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表示，这一轮的污染确实来势汹汹，持续的时间长，覆盖的范围也比较广，在这种情况下启动橙色预警是非常必要的。

10月京津冀及周边地区大型及以上货车交通量变化/交通运输部

10月下旬以来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火点分布/生态环境部卫星环境应用中心

连续降低重污染预警启动门槛

10月30日12点到11月2日24点，北京市启动空气重污染橙色预警。这是新版《北京市空气重污染应急预案》发布后首次拉响橙色预警。市生态环境局大气环境处一级主任科员刘龑介绍，《预案》整体降低了预警启动门槛。

黄色预警由原来的连续2天达到5级重度污染启动，降低至1天5级重度污染或连续2天达到4级中度污染启动；橙色预警由原来的连续3天达到5级重度污染启动，降低至连续2天达到5级重度污染，或连续3天达到4级中度污染启动；红色预警由原来的连续4天达到5级重度污染，且其中2天达到6级严重污染，或者1天空气质量指数达到500，降低至连续3天达到5级重度污染且其中1天达到6级严重污染启动。

北京修订《预案》后首发重污染橙色预警/中国天气网

北京降低重污染预警启动门槛已不是第一次。2018年修订《北京市空气重污染应急预案》时，重污染预警由四级减少为三级，取消了蓝色预警，并把橙色预警启动条件降为预测连续3天5级重污染即可启动。实际上，如果按照2018版《预案》，北京最近这次污染过程还没有达到黄色预警的启动标准，而在新版《预案》中，已经达到了橙色预警。

刘龑表示，保护人民群众身体健康是重污染天气应急应对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早发橙色预警不但不是空气污染日趋严重的结果，相反，正是因为空气质量的不断好转，使得北京能够有底气持续整体降低预警启动门槛，通过优化调整分级标准，精准、科学、差异化管控，持续改善空气质量，保护公众健康。

橙色预警相关措施/北京市生态环境局

这份底气来自哪儿？在北京市生态环境保护科学研究院副院长聂磊看来，从2013年雾霾笼罩京华大地，到最近几年蓝天白云日渐成为天空的“主旋律”，北京空气质量的全面改善为持续优化调整预警启动门槛创造了条件。

首先，近年来重污染天气大幅削减，让北京市更加有信心，重污染不会成为常态。2022年北京市优良天数已经达到了286天，比2013年增加了110天，重污染天数从2013年的58天下降到2022年的3天。

其次，底气来自更加完善的空气重污染应急体系。全市先后修订发布了6版重污染应急预案，使《预案》更有针对性，能够最大限度地减缓污染积累。

“第三份底气在于，不像过去重污染预警时粗放的管控形式，现在的应急减排更加精准科学。”聂磊表示。

十年间，北京空气质量大幅改善/北京市生态环境局

拉响预警的门槛更低了，意味着对人们生活的提醒性更高了。公众与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表示，降低门槛可以更好地应急减排，从而保护全市居民的身体健康，对儿童、老人、有基础病的人群等易感人群来说，预警有重要的意义。

特别是中小学有了橙色预警之后，就有了依据，可以减少或停止安排户外活动，这样让孩子们能避免过度暴露在PM2.5之下。

橙色预警健康防护引导措施/北京市生态环境局

预警启动后主要污染物减排一到两成

新版《北京市空气重污染应急预案》新增了差异化管控措施，在橙色和红色预警期间，本市号牌国四柴油货车停止上路行驶，施工工地和应急减排清单内的企业停止使用非道路移动机械。

“我们的治理思路就是，对治理水平低、污染物排放量大的，优先采取减排措施，对于治理水平先进、污染排放小的少采取或者自主采取减排措施。”市生态环境局大气环境处一级主任科员刘龑指出，国四柴油车和非道路移动机械属于排放大户，在北京本地排放来源中，移动源排放占了46%，其中柴油货车约占到移动源排放的1/3。

检测重型柴油车尾气排放情况/北京市生态环境局

橙色预警期间，全市生态环境执法人员走访检查企业398家，督促企业应急减排。加强渣土车管理，更新完善高排放车辆数据库，告知1.8万户货运企业落实国四柴油货车停驶的措施。不少企业响应政府号召，减少污染排放。

以海淀区某水泥搅拌站为例，站内有40台混凝土罐车，属于重型柴油车，其中有国五和国六车型，国四柴油车已经全都淘汰。“橙色预警期间，我们只让1/3的罐车上路，所有上路车辆都是国六的，尽量避免国五车上路，减少尾气的排放。”工作人员霍洪辉说。

水泥搅拌站使用国五以上重型柴油车/记者拍摄

围绕重型柴油车、非道路移动机械、工地、企业橙色预警措施落实情况，全市依法严格查处各类违法违规问题。特别是加强了对柴油车违规上路行为的执法。

市生态环境保护综合执法总队副总队长谢志宽表示，对于重点道路和进京口，加大了日查和夜查的力度，夜间执法延续到凌晨4点。全市的36个进京口都做了重点安排，严查各类车辆，高压执法。

检查重型柴油车/北京市生态环境局

检查工地落实橙色预警措施情况/北京市生态环境局

在社会各界的努力下，全市减缓污染累积效果明显。环境监测数据测算结果显示，橙色预警启动后，北京主要污染物减排一至两成，其中氮氧化物减排两成多。主要来自于移动源的管控，包括《预案》中针对重型柴油车和非道路移动机械等管控措施的落实，使得全市氮氧化物峰值浓度比措施采取前下降超两成，前体物减排成效显著。

市生态环境监测中心高级工程师张章介绍，除北京外，周边共20个城市启动橙色预警，在北京和周边省市的共同努力下，“北京实际的污染程度较预报预测降低了一个级别，其中2天轻度污染，1天中度污染，1天良，‘削峰降速’效果明显。”

秋冬季仍可能出现重污染

这一次的橙色预警也让北京更清晰地认识到，虽然重污染天气发生时的污染程度、污染发生的频次比过去都有明显减弱，但空气质量由量变到质变的拐点还没有出现，整体仍没有摆脱气象条件的影响。市生态环境局大气环境处一级主任科员刘龑表示，即将进入供暖季，整体环境形势面临挑战。

进入秋冬季，从气象扩散条件分析，在冷空气的间歇期，津冀及周边地区高湿、静稳等极端不利气象条件多发。从污染排放强度分析，受区域供暖影响，污染排放强度有所增大。所以在目前区域污染排放总量仍超过环境容量的情况下，遇到极端不利气象条件，空气重污染仍有可能发生。

当前随着大气治理工作不断深入，北京市大气污染源结构发生了较大变化，污染来源主体已转向城市运行、生活源等刚性需求，呈现点多量大面广的特点，在PM2.5相对低浓度的情况下，每减一微克都需要全社会付出更加艰辛的努力。

燃油锅炉改电锅炉/东城区生态环境局·

核心区告别燃油锅炉实现清洁供暖/王缘宁拍摄

2022年，北京市PM2.5平均浓度降到30微克每立方米，达到十年来最优。随着减排空间的收窄，未来实现空气质量持续改善的挑战越来越大。

北京市生态环境保护科学研究院副院长聂磊建议，在巩固原有减排成果的基础上，进一步来推进本地的大气污染物减排，不仅要重视工程减排，还要重视污染源精细化管理。

同时，北京还要加强与京津冀及周边区域的协同减排，因为从北京市空气污染源解析结果来看，区域传输贡献对北京市空气质量的影响不断提高，特别是重污染期间，区域传输贡献更为明显。此外，还要做好重污染应对，鼓励重点排放企业提升治污水平。

10月27日以来，区域污染传输情况/大气污染来源于控制重点实验室

业内人士指出，大气污染物和二氧化碳排放同根同源，要重视PM2.5和臭氧协同、减污降碳协同，将大气污染治理和双碳工作密切地结合起来，来推动污染物排放量大幅下降。

“因为进一步的空气质量改善不能够完全通过末端治理就能解决，现在必须要调整能源结构、产业结构、交通运输结构，还有大家生活方式的转变，需要继续在这个方向上向前推进，不但保护好我们的碧水蓝天，而且为应对气候变化做出我们的贡献。”公众与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表示。

蓝天下的首钢园/张全跃拍摄

北京这次启动重污染橙色预警，是四年来的第一次。到2025年，北京市要实现基本消除重污染天气的目标。期待在全社会的共同努力下，今后北京拉响预警的日子越来越少，期待北京拥有更多的蓝天，更多的底气。

记  者 | 王琛琛

编  辑 | 王琛琛

主  编 | 程    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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