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咚│俄美总统通话和特朗普对华复杂游戏

特朗普政府贸易代表莱特希泽和财政部长姆努钦5月8日向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刘鹤打来电话。

这是两国签署第一阶段协议近4个月后举行的首次高层级对话。

此次对话的时机和背景不同寻常。

COVID-19全球流行，已造成了逾377万人感染，逾26万人死亡，数字仍在不断增长中。疫情对人类生命健康、安全以及经济社会的损害及后续损害，目前还难以估量，但势必引起各国对疫情源头及扩散原因的高度关注。

不同寻常还体现在，特朗普在总统选举政治动机驱动下，正在对疫情源头及扩散原因进行全面调查，大力顺应并推动各国对疫情扩散进行追责、追偿。

有充分的迹象表明，美国正在主动采取外交攻势，就追责问题寻求建立全球统一战线。

我在不久前有个预判，即认为围绕疫情，追责、追偿及国际独立调查相关要求“国际化”态势正在形成。

从眼下看，这一判断得到更多事实支撑。疫情追责进入第二阶段——第一阶段主要体现在民间追责，在澳大利亚政府推动并在美国呼应下，新阶段疫情追责的特点是，美国开始正式介入，并领导和推动建立全球统一战线。

我们注意到，在美中贸易代表通话之前，美国国务卿蓬佩奥、美国总统特朗普先后与俄罗斯外长和总统进行了电话会谈，前者还与韩国外长康京和及越南副总理兼外长范平明通话。

这些通话放在疫情扩散及美中关系背景下看，特别耐人寻味。

如果说中美关系破冰过程中，“乒乓外交”曾发挥特殊作用的话，那么俄美领导人将建构新时代双边关系的突破口，选在纪念反法西斯战争75周年上。

之所以选择以此事件为切入口，是因为在西方制裁未予撤销、两国公开关系仍很紧张情况下，只有借纪念历史事件为名开展外交，才能消解反对势力无谓的争执。

反过来看，无论是特朗普，还是普京，为了达成双边关系破冰、改善的目标，是何等苦心孤诣，是何等孜孜以求。

由此可见，俄罗斯对于俄中美大三角关系的把握，并非像有些人幻想的那样，而是高度清醒并选择最有利于俄的努力方向的。这些人的看法是某种外交幼稚病。

俄美总统的通话强调了在各领域保持俄美对话和加强两国合作的重要性。

双方在总统通话报道侧重点上存在微妙差异，俄方对加强双方合作的报道相对泛泛，而美方的报道则更具体。

在美联社的报道中，突出强调了，“如果双方遵循战时同盟的精神，就能在确保战略稳定、抗击流行病等问题上取得成功”。

而白宫发表的声明中，除了两者都提及的问题外，还特别指出，“双方还讨论了其它双边和全球问题。”

在当前局势下，所谓遵循战时同盟精神，确保战略稳定，以及讨论“全球问题”，翻译成大家都懂的话就是，美国总统特朗普有兴趣以历史问题名义与俄罗斯总统通话的最大动力是，他能够在美国与对手展开对抗之际，寻求俄罗斯的战略谅解乃至协助，在保证“战略稳定”的同时，推动某些“全球议程”——具体来讲就是疫情追责全球统一战线，取得进展。

蓬佩奥致电的三个国家有个共同点，它们都与中国保持着紧密的双边关系，而且很特殊，相对比较难“搞定”，比如俄罗斯是中国新时代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韩国由于地理和经济原因，在外交政策方面比较关切邻国态度，而越南与中国的关系不言而喻。

美国政府要推动全球统一战线，首先必须突破难关。正因如此，根据公开报道，蓬佩奥与越方，不仅重新确认了双边全面伙伴关系的力量，就确保海洋自由以及在整个印太地区不受限制地追求经济机会的重要性达成了共识——亦可理解为某种利益交换条件，而且更重要的可能是，还讨论了两国为应对全球COVID-19大流行而进行的“广泛协调”。

美中此次通话不同寻常的重要背景体现在，就在5月3日，特朗普刚在林肯纪念堂接受福克斯新闻专访，就美中关系问题发表了耐人寻味的观点。

他在这次访谈中批评中国落实第一阶段协议不力，声称连两美分的美国产品也没买，表露出失望之情。

不过，特朗普明确说出，他对就疫情追责“惩罚”中国（特别是终极的加征关税措施）不喜欢，但美国正在玩一个非常复杂的“扑克牌游戏”，暗示他手中有很多牌，怎么运用这些牌，取决于游戏如何进行及美方的想法。

特朗普的话实际得到了他的安全事务副助理博明的间接证实，在特朗普接受专访的次日，后者在一个在线节目中讲话提到，特朗普无意就疫情对华追责。

可以认为，特朗普和蓬佩奥相继与有关领导人的通话，甚至推动全球追责、追偿及国际独立调查本身，都是这个复杂游戏的一部分。

特朗普政府故意向外传达复杂多元的信息，包括强势指责病源及推动全球追责统一战线，是其一贯的极限施压手法的组成部分，是其正在编织的对华复杂游戏和网络的组成部分，或者更直白地说，这部分包含很多有效的“牌”。

这是特朗普政府想要对华呈现的非常重要的部分，与此同时，莱特希泽和姆努钦的电话打到北京，跟中方强调，应加强宏观经济和公共卫生合作，努力为第一阶段协议的落实创造有利氛围和条件，推动取得积极成效。双方同意保持沟通协调。

官方辞令太讲究平衡，一般人会感觉这就是一个普通的交流电话。然而考虑到上述复杂背景和时机，就注定这是一个极不普通的电话会谈。

美方首要的是提醒，第一阶段协议执行不令人满意；其次是要强调，特朗普正在推动全球追责统一战线，打追责牌的决心很大；最重要的，是要说，他们准备好了所有的牌，希望能积极落实第一阶段协议，取得成效，并进一步展开磋商。

特朗普确实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对华打的是组合拳，综合运用各种战略策略和各种“牌”，促使中方在核心议程上与美方合作，寻求最终结果。

特朗普有句名言，经济安全就是国家安全。贸易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解决贸易问题是解决更多关键问题的切入口，从而推动最终从根本上改变两国关系的格局，赢得全面战略竞争的胜利。

作为地产商出身的总统，他比任何人都将调整对外贸易关系当作外交政策的核心和重点，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

特朗普第一任期的对华政策的核心，就是以关税为武器，通过综合运用各种“牌”，对华极限施压，促使达成其想要的协议。

正因如此，特朗普政府正在双头并进，一手抓进一步的贸易磋商，一手抓包括疫情追责在内的复杂游戏网络的编织，创造更多有利的“牌”，两者是密切相关的，是整个对华大棋局的一部分。

在这个复杂游戏里，有效落实第一阶段协议，寻求达成最终协议，是核心目标，所有的游戏，所有的牌，都围绕这个核心目标展开，并为其服务。

为实现对华外交政策核心目标，任何问题都有空间和余地，必要情况下，特朗普政府可能就会将某些跃跃欲试打出的牌，甚至已经打出的牌收回，如最后在疫情追责问题上达成一个象征性结果，但促成停止实质追偿，反之，将面对更富于敌意的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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