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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伊丽莎白•佩恩采访了一些已毕业和在读的博士生，让他们分享成功与不成功的经验，她把这些经验汇编成“如何写出博士论文”的长文，发表在《科学》杂志上。该文不仅仅局限于写作本身，也涉及如何与导师打交道、如何克服一些写作过程中遇到的困难以及如何提高写作效率。本文是该文的中文译文。
原文
Elisabeth Pain, How to write your Ph.D.thesis, Science, Apr. 30, 2018 , doi:10.1126/science.caredit.aau0338
注：该文在之前已经分章节分享过，本文给出全文，并改进了一些文字表述。
一、 论文结构、写作方法和时间的掌握
1 莱斯利·霍姆斯（加拿大金斯敦皇后大学生物学博士候选人）：“在我的系里，加上封面和附录，论文不能超过175页。它们可以用所谓的“传统论文格式”或“论文稿件格式”来写。传统格式主要包括引言、文献综述、材料和方法的总体描述、所有结果的展示以及一般性讨论。在“论文稿件格式”中，除开始的引言和结尾的讨论外，都是以可发表或已发表的论文稿件作为主要章节[1]。我在几个月前刚开始写的论文中，选择了论文稿件类格式。”2 艾丽奥诺拉·特洛伊（美国马里兰大学天体物理学副教授）：“对于格式或内容，我没有得到过任何具体的指南性规定。我在意大利上大学的时候，人们对我的最常见的告诫只是去参考一篇更老的论文，然后把自己的东西用类似的方法拼凑起来。我已经发表了几篇论文，所以我把它们重新组织成一个连贯的有逻辑的文本。其中包括一章与背景相关的引言，接下来的两章分别专门介绍我要的研究的主题和关于常用仪器和数据分析的描述，另有经过从我已发表的论文改编过来的几章，展示我研究的原创工作，最后一章是一个总体结论。这些加起来之后，我的论文大约有150页。实际写作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这正好是最终提交截止日期前的时间。我想我能写出来是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否则就不能拿到博士学位。”3 阿诺克·佐莫（瑞士洛桑大学和路德维希癌症研究所癌症生物学博士后研究员）：“在我攻读博士学位的荷兰，论文的结构通常是引言、四章原创研究工作介绍和一章总结性讨论。已经发表或已经提交的论文稿件不需要重写。我很幸运地发表了两篇研究论文和一篇可以作为引言的关于我所在领域的综述性文章，并且我正在修改另一篇我已提交给杂志的原稿。这意味着我只需要再写一个研究章节和总结讨论，这使得我完成论文的总时间和精力都在可控范围内。我开始用我所有的章节标题做了一个非常笼统的提纲。在得到导师的批准后，我为剩下的两章写了一个更详细的大纲。写大纲对论文稿件的书写特别有帮助。当时，我的合著者(另一名博士生)和我仍在收集和分析数据。大纲帮助我们完成了图形准备，尽管其中一些是以模拟图形开始的，后来完成了最终图形。我总共写了135页的论文，对于我所在机构的博士论文来说，这是一个平均数。我在几个月里花了大约150个工作小时。”4 莎拉·格拉韦姆（科瓦利斯俄勒冈州立大学海洋生态学博士后）：“我的论文必须用可发表的章节来写（即采用论文稿件型格式）。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把每一章都写得足够短，短到可以按论文稿件提交。所以我在答辩的时候，我的论文——包括三章和一个总的摘要作为介绍——有125页，但在那之后就被修剪了。我专注于制作几个准备好的稿件章节，而不是试图把我做的所有研究工作都包括进去。我首先把所有图形打印出来，把它们放在一张大桌上，接着把数据和结果组织成一个剧情梗概（storyboard）。这个策略帮助我了解了各个部分是如何组合在一起的，哪些结果是输入的，哪些是输出的，显示数据的最佳方式，以及章节应该在哪里中断。它还帮助我找到了一些需要在实验室中填补的空白。我总共花了大约一年的时间，其中包括在早期阶段休了几个月的产假，我才写出了整篇论文。”5 卡塔琳娜·海尔（英国爱丁堡大学计算神经科学研究助理）：“我决定从头开始写我的论文。我已经在为期刊投稿准备两份稿件，但都是合作论文，所以更有意义也更容易来讲述我博士故事的本身。我把我的科研成果写在四个不同的章节中，另外的三章是引言、材料和方法以及结论。对于每一个介绍结果的章节，我都回到我最初的实验和计算结果去验证发现，并根据需要重新生成图表。在写作过程中，我做了大量的笔记和流程图，描述了每一章都应该包含哪些内容来指导我，这也帮助我在每一章的开头提供了一个快速的概述，并在写作过程的结尾提供了交叉检查（crosscheck）信息。当我完成这一切的时候，我很惊讶我写了这么多。我的论文有将近300页，我几乎担心论文评阅人看不完。但“真正的论文”（即论文正文部分）只有180页左右，剩下的是附录，包括在审的两份论文稿件、参考资料和图表列表。我花了大约6个月的时间把这一切拼凑起来，用有奖学金资助的4年期限作为我完成任务的最后期限。”6 安东·戈洛博罗德科（麻省理工学院理论生物物理学博士后）：“我的写作过程被塞进了一个主要研究项目的结尾和我6个月前选定的答辩日期之间的两个半星期的间隙里。幸运的是，我所在的系允许学生使用已发表的论文作为论文章节，而且我在博士期间经常发表论文，所以我真正需要写的就是我的引言。我选择把我的研究领域的简史放在一起。这需要追踪和阅读大量的文献。然后我记下了我对这个主题的所有认识，列出了我想要涵盖的元素的清单、想法、参考资料之间的逻辑联系，它们甚至只是一些朗朗上口的短语。然后，我第一次尝试将所有这些想法汇编成一些结构化的文本，重点是我是否有足够的材料来支持我的观点，以及它们的流畅程度。在那之后，我专注于完善措辞本身，使用在线资源，如拼写检查和语法书，因为英语是我的第二语言，然后是最后的整体润色。有了所有图形数据和大量的补充材料，我的论文——我刚刚成功地完成了论文的写作、答辩和提交——最终超过了200页，这在我们系是正常的。”二、 如何寻求导师和他人的帮助
“说到论文，我发现没有人能像你所在的研究组那些已毕业的研究生那样能提供有效帮助。比如说，当我向我们实验室的毕业生寻求建议时，他们帮助我了解了论文写作的整个过程，估计了完成不同部分所需要的时间，并注意潜在的陷阱。我还下载并浏览了他们的论文，以了解最终论文应该是什么样的。我的导师在构成我博士论文的每一篇论文中都参与了大量的写作工作，所以他不会太挑什么毛病了。尽管如此，在坐下来写作之前，我和他进行了一次谈话，在谈话中我们确定了我的博士论文的主题应该是什么，以及应该使用哪些已发表的论文（来书写博士论文）。后来，当我要完善我的博士论文时，我的许多朋友和同事，以及我的妻子——一名生物物理学家——提供了宝贵的建议。”“我把每一章的方法和结果都发给了我所有的博士指导委员会成员，这样我们（指我和指导我的委员会成员）就可以确保在深化内容之前，框架已经打好了。我的导师和我保持联系，随时回答问题。他也是一名优秀的、非常全面的期刊编辑——拥有这样一名指导教师，他把你的文章分割，并帮助你重新整理和组织，这是非常重要的。临近结尾的时候，我的研究生同学也帮我去掉了很多(不需要的）单词。”“我的指导老师介入了几次。一开始我向他请教如何合成一篇博士论文，最后我给他看了我的草稿。但我仍然觉得完全迷失了。所以，当我最好的朋友告诉我他要去拜访他的导师并讨论如何写博士论文时，我毫不犹豫地跟着去了。他的导师明确了毕业委员会对毕业生的期望，给了我们一些有用的建议，并向我们保证一切都会好的。那次会面让我不再不知所措，更加自信。我的一位资深同事是另一所大学的博士生指导教师，也向我提供了帮助，他审阅了我论文的每一章。我会在他开始审阅下一章的时候，处理和修改当前的章节，这让修改变得更容易规划，节省了很多时间。当时，我多么迫切需要有人告诉我，我正在做的事情不是全错了，或者在做愚蠢的事情。”“我会把我写好的内容一章一章地发给我的导师。有时，我会通过电子邮件或网络电话得到及时的反馈。其他时候，我需要发送一两个提醒。我为自己设定了最后期限，并让我的导师知道这些期限，这让我更有责任感，也帮助我坚持按照时间表完成任务。当我需要关于论文具体方面的指示而我的导师又真的很忙的时候，我就会去他的办公室请教。有时，我所需要的只是得到一句快速的“是的，你正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的话来帮助我继续前进。我还向我认识的对我的研究感兴趣的人发送了单独的章节，主要是为了校对，我还试图找到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来帮助我检查语法和拼写。我提前了足够的时间提醒他们，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什么时候以及如何给我反馈上有一定的灵活性。”“我很幸运，有一位非常关心我的导师，他总是敞开大门。然而，只有当我觉得必须做出关键决定时，比如当我完成一个大纲或一章时，我才试图只征求他的意见。他主要是通过添加到我草稿中的跟踪修改来提供反馈，我觉得非常方便。当我收到他的意见时，我试图立即处理这些修改，留下需要更多工作的评论。通过先处理快速的修改，我觉得我正在取得进展，这帮助我保持动力。”三、 如何腾出时间和精神空间
“为了专注于我的写作，我不得不停止我大部分的研究工作，尽管我仍然在做一些不需要大量时间和注意力的小任务，比如启动计算机算例。关于工作与生活的平衡，我和妻子有一个非正式的约定，我们尽量不在晚饭后和周末工作。如果没有适当的休息，工作效率就会下降，最终你会感到痛苦。我不能说这个协议在论文写作期间是被强制执行的，但即使是在最紧张的时候，我们也至少每周出城一次，到附近的公园和自然保护区去散步减压。”“在整个写作过程中，我一直在做一些与工作相关的事情。尤其在开始的时候，我还是一个积极的助教。当助教时与同学们打交道，对我的论文工作来说是一种很好的分散注意力的方式。我的助教工作很有用，我当助教的付出受到别人的欣赏，尤其是在没有回报的写作时间，这是一种激励。我还同时参与了其他的研究项目、参加了几次国际会议和一个关于公民科学的暑期学校。这些活动不仅让我从论文中得到了很好的休息，也让我意识到我的研究是多么的重要和有趣。我一直都很活跃，这让我可以保持正能量。去健身房后再回到写作中，我总是能有更清晰的头脑和更健康的感觉。有时我会试着组织朋友们一起喝咖啡，我会奖励自己一块蛋糕，也得到了朋友的陪伴。其他时候，计划参观博物馆或尝试一家新餐厅可以帮助我继续前进，也可以给我一个美好的期待。”“大约在博士论文提交前的一年半的时间里，我停止了大部分的田野调查工作，那时我的儿子也刚好出生。休完产假后，我每天花6到8个小时在家写作，孩子趴在我腿上或者睡在我旁边。他7个月大去了托儿所的时候，我开始去附近的咖啡店，这样我就可以在午餐时间去照顾他。我每天都会用几次“番茄工作法”[2]，我把定时器设置为45分钟，这期间除了写作以外什么都不做——没有电子邮件，没有社交媒体，没有其他任务。如果我想到了我需要做的事情，我就把它写下来，留到以后去做。除了完成写作和母亲的工作外，工作与生活中其他方面的平衡对我来说也非常重要。大多数周末我都不工作，我确保每天都出去锻炼或玩得开心。不去介意不工作带来的负罪感是关键。糟糕的感觉不会让你有任何进展，它只会让你和你爱的人或者和你一起生活的人感到不愉快。”“在早期，离开实验室几天，在外面写作真的很有帮助。我利用了我父母在度假的机会，在他们家呆了一周。我给自己设定了一些切实可行的每天要完成的任务，如果我成功地在设定的最后期限内完成了任务，我就会给自己一点奖励，比如在森林里跑一小段路，或者和一个老朋友晚上去野餐。那一周我的工作效率很高，我回来之后有积极性地完成剩下的写作和实验。在我回来后，我确保继续做一些有趣的活动，不一定要先完成一些事情，因为我意识到我不应该对自己太苛刻。例如，在写作间隙跑一圈，可以让我暂时从写作中抽离，这可以帮助我审视自己的论文，产生新的想法。但这些活动往往是自发的——我不想把太多的时间安排在我的日程上，这样我就可以在有思路的情况下持续写作。”四、论文写作过程的情感因素
“写作过程确实艰难，但我很享受这个过程。写作感觉像是一个又长又孤独的隧道，但你练习得越多，这个过程就会越简单。”“从整理我发表的文章开始，我很快就有了很大的进步，感觉自己可以控制写作过程，同时减轻了临近截止日期的压力。我论文引言部分的书写阶段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期，尽管我真的很喜欢深入了解我所在的研究领域的历史。我甚至很高兴我必须这么做——这样，我把它排在了其他任务之前。但大量的阅读使写作比我预期的更具挑战性，而紧迫的截止日期使写作变得不那么愉快。几乎一直到最后，我都觉得这个任务过于雄心勃勃。为了减轻这个阶段的压力，我不断提醒自己，这是一个专注于研究历史而不是研究本身的独特机会。”“毋庸置疑，我很享受学位论文的写作过程。这个过程中，我终于将我过去五年的工作成功整理到一起，对此我非常自豪。”“我认为工作-生活的平衡是很重要的，可惜我没有坚持下去。我所感受到的都是恐慌。两个月的时间里，除了写论文和找工作我几乎什么都没做。当我需要从论文中缓解休息一下时，我开始做就业申请方面的事情。这是我学业生涯中最难受的时间之一。幸运的是，最终我申请到了我喜欢的博士后职位，这令我忘记了所有的压力和挫折。”“我的博士研究过程，包括写作期间，都像坐过山车一样。有时候确实很艰难，但重要的是要记得每个付出都会让你离最后的目标更近，这样你才可以保持前进并战胜负面情绪。有时写作让人感到害怕，这时候想想自己做的非常多的研究工作，这会让自己变得更有动力。”“我刚开始进行论文写作，到目前为止我非常享受这个过程。可能因为这会让博士期间的工作有一个具体的“实物”展示，这让我很受鼓舞。”五、 让论文写作过程更顺畅的建言
“我的建议是不要拖到最后一刻才开始，并且不要低估论文所需要的时间。论文不仅仅只考虑科学性，也要考虑如何表述它。尽管我以前已经发表了好几篇论文可以用作最终毕业论文的素材，但我依然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重构它们，另外我也需要提高或校正一些图片。如果我可以回到过去，我更倾向于在第一年就开始论文的书写，而不是把书写论文的工作全部放到最后一年。介绍性章节可以在没有数据之前就开始准备，回想一下，我最后一年之前就已经写好了三分之二的实验结果。”“当我在第二年的时候，我就非常有计划地写一些笔记和收集归档相关的资料，这在我写论文的时候非常有用。另外我博士的前几年写了很多的项目申请书，这给了我学习了如何展示大局的机会，也提供了可以用来做引言的素材。”“致谢部分的书写需要花费的时间不能被忽视。我认为这部分是一个对博士期间非学术的东西进行总结的一个好机会，可以表达我对博士期间帮助过我的人的感谢，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想到合适的词汇。我选择把它留到答辩后再写，在我不得不修改论文的几个星期里，我可以以一种轻松得多的速度写作。不要太强调完美，博士论文是对人生的一段的总结，所以很多人都倾向于将它写得完美。就我而言，不可改动的最后期限提供了对完美主义有效的纠正。其他的项目或人生中的事情可能也有截止期限。如果你没有面临迫在眉睫的最后期限，自我设定的每个章节的时间限制可能会奏效。我的学院提供了非常有帮助的LaTex模板，它强制进行结构化的写作，并会自动处理所有的格式，这样你就可以专注于写作内容本身。比如说，它可以处理编号问题，这样你每次添加或删除一个图片的时候就不需要更新图片编号了。由于LaTex是基于纯文本格式，我也不用担心十年后可能就无法打开我的博士论文了。LaTex需要一些专门的技术，但这些专门技术只需要稍微努力并利用Google搜索到帮助来解决。我也是云服务的粉丝。我用了一个名叫“Overleaf”的在线LaTex编辑器，这使得我可以更方便地和我的导师分享我的草稿。我从一个空账号开始使用，后来容量达到上限之后我付了一些钱购买了一个月时间的扩容。我还很高兴地发现，我过去十年一直在使用的基于云计算的文献管理软件“Mendeley”可以轻松与“Overleaf”集成在一起——尽管Mendeley在我提交论文之前的晚上崩溃了，这使得我一直工作到了早上6点。”“尽量找出你一天中工作效率最高的时间。另外，我从这个艰难的过程中学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在结束写作之前给自己留一个路线图，特别是如果你要写一天以上的话。把你在上一个工作环节中思考过的想法、主意、发现和问题写下来，这样你就能立即从你上次的工作中开始。至于写作本身，我参加了一些帮助我开始写作的写作训练营。我还读了一些关于写作的书。我特别推荐的一本是《科学家写作指南》。”“打印出我文章的大部分内容，并在阅读之前留出一些时间，这使我能够有效地校对和调整内容。当写作不像预期的那样顺利时，我就切换成处理图片或调整格式。这样，我仍然能感觉到自己在前进。即使你经常觉得进展非常非常缓慢，你也要每天都专注于为你的论文增加一点改进。”[2]番茄工作法网站https://francescocirillo.com/pages/pomodoro-techniq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