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脱口秀，不好笑，但封神了

作者 | 五花鹿

编辑 | 张脆梨

责编 | 陈轻轻

多少心病，是被打出来的？

没错，是物理上的打。

最近看脱口秀，一个喜剧节目，把我和周围姐妹都看哭了。

这段脱口秀，源自贵州山里的一个女孩echo，她讲了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家暴。

echo家里有四个孩子，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其中她的二姐离家出走，因为家暴。

她用几段话，概括了农村家暴打孩子的特点。

首先，日常、随意且娱乐。

和打麻将一样，打孩子是为数不多让大人减压的活动。

甚至如果家里是卖药的，那更好了，可以避免掉家暴的一些不方便的后果。

第二，孩子会受伤，同时会自我疗伤。

大人不用管，孩子能排解就排解，不能排解就走入极端。

其中也许是为了不那么严肃，echo补充说，吃农药是开玩笑，睡一觉就好。

但我们都知道，一个被打到绝望，陷入痛苦无助、人生无望又无法逃脱的孩子，有什么做不出来？

 第三，“有原则”

这三个原则，对应着的是：

如父母所愿的优秀懂事的不打——重点是如父母所愿；

管不着的人不打——父母真的很聪明，他们知道打人是不好的，所以他们不敢去打别人家的孩子，

因为别人家的孩子有父母撑腰，而自己家的孩子，没有人撑腰，怎么打都行；

儿子不打——因为只有儿子才真的被当做自家孩子一样好好对待。

顺着这个原则，echo先说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幸运的“三姐”的故事：

再说了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幸运的“二姐”的故事：

最后还提到，当二姐准备离家出走时，大姐的担心和害怕，万一三妹也走了，她要怎么办？

三言两语，几分钟呈现了家暴阴影下，每个受害者内心活动的缩影。

而今天我就想顺着这个缩影，结合我个人、周围姐妹以及作为咨询师的体验，去呈现一个真相：

很多心病，真的是被打出来的。

家暴的影响，不止是那一瞬间的身体疼痛。

被打的二姐：

人生极具艰难，如何翻盘？

echo的二姐在14岁选择了离家出走，echo形容她“走得很无奈，走得很决绝”。

是啊，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生活实在痛苦，

14岁的孩子为什么如此义无反顾地，一个人自己悄悄离家出走，去给自己找一个出路。

到了现在，都很难想象，这14年二姐是怎么过来的。

echo提到一个画面，她去深圳看二姐，看到她住在一个很小的出租屋里，小到什么程度，上厕所之前，需要把洗衣机搬开，再蹲下去。

因此，echo得出了一个结论：人生，真的非常的艰难。

这其中，有一些事实上的难，比如年纪小进社会、学历低、没有家庭支持等，还有很多是心理上的难。

家暴，给孩子带来心理灾难，是会持续影响孩子进入社会和其他人际关系的。

从家暴中离开的孩子，要面临一个难题：

如果出走，我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欢迎我吗，这个世界会伤害我吗？

因为父母作为孩子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客体，会影响孩子去认识和判断这个世界。

我想起一部日剧里的女主说，人生易如反掌。

那个时候她眼里闪着光，笑容明媚，整个状态是放松的，她真切感受到这个世界对她的欢迎和支持。

但对于被家暴的孩子而言，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

家暴作为一个父母解压的活动，经常发生的场景是：

• 孩子犯大错
• 孩子犯小错
• 孩子没犯错但父母心情不好

这三个场景，可以简单概括成：家暴可能发生在每时每刻。

而一个可靠的父母，这时可以做的是：

大错时，帮孩子一起去面对，至少不落井下石地否定和打压；

小错时，去告诉孩子没关系，让ta总结规律，从中成长；

心情不好时不去迁怒孩子，如果不小心伤害到孩子，和孩子道歉。

这样的孩子长大之后，她面向世界的态度是：

世界不会严重伤害我，是有容错空间的——

大错，只要不犯法和主动做坏事，我都有退路；

小错，我当做成长，哪有人不犯错；

如果他人心情不好而肆意找我宣泄情绪，我会直接表达我的愤怒并且要求对方道歉。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灵活和力量，并且非常有底气地拒绝他人的打压、反击伤害自己的人；

她会对这个世界有基本的安全感，并且可以把更多的注意力花在滋养和提升自己身上，去结交更加和善的人，获得更多的成长和更丰富的体验。

但如果是家暴的父母，孩子会经历的是：

无论大错还是小错，还是父母心情不好，我总会被用一个“我有错”的理由，被施加超过我身心负荷的惩罚，其中包括——

用非常激烈的情绪和非常大的声音吼我；
用非常压迫性的力量和工具，让我身体很痛；
用难听的语言侮辱我，把我说得什么都不是.......

而这样长大的孩子，她面向外界会如何？

会害怕，怕错了会被骂、被怪罪、被裁员；
会自我审视和束缚，避免不小心被惩罚；
会察言观色，即便被不好对待，也试着讨好对方.......

所以，echo说的难——

除了学历低等带来的生存艰难，还有贯穿在生活和工作中的紧张和焦虑，

那些被欺负后不敢反击，领导一个眼神就害怕、一个指令就紧张去执行、即便被善待被安慰也会担心被指责的无数个瞬间。

那怎么办呢？

唯一的出路是，走出去。

物理上走出去，外面再难，也比家里好。

有的人像二姐一样主动走出去，但大部分人是等到毕业，被动地去到了新的生活。

在新的生活里，过去的担忧还会存在，世界也不是完全的安全和平和，

但至少不是极端的霸凌环境，至少人和人之间还有一些平等，至少犯错了不会被打。

很多家暴受害者反而是走进社会，才稍微一点点改善。

就像echo说的二姐一样——

与其同时，在心理上走出去，丢掉家里的枷锁。

擅长家暴的父母，往往也擅长勒索和要求，就像echo妈妈想告诉二姐“家和万事兴”一样。

要意识到，父母的养育只是养育而已，所以对应养育，我们提供赡养就行。

而家暴带来的情感伤害，并不会因为有亲情就不会存在，

相反，打了人还希望受害者感恩戴德，这才是混账逻辑。

被打了就是会痛苦、会害怕、会愤怒、会无助、会有创伤和应激，这才是真实的感受。

牢记被伤害的瞬间，让愤怒和难过推动着我们，走向分离。

不去认同父母说的“你错了我才打你”，

不再认同“养你辛苦才打你”。

而是，走出去。

就像echo二姐反驳的，难道你们打我的时候是为了“去兴”吗，就像二姐在深圳街头感受到的自由和幸福一样，走出去。

再难也比家里好。

走吧走吧。

未来崎岖。

但，至少，都比家里好。

成绩好的三姐：

为了不被惩罚而时刻防御，如何放松？

没有被打的家暴幸存者，是很容易在这个过程被忽视的。

但他们没有受伤吗？当然不是。

如果说被家暴的孩子，是明显的遍体鳞伤，

那么家暴幸存者的处境，就像是内脏出血一样，看不见，但实际受伤非常严重。

首先，他们对家暴的恐惧，会无限放大。

被打的人知道具体有多疼，什么样的打是小打，父母打的极限在哪里，

但没被打过的人在看着被打的人大哭嚎叫的当下，对被打的疼痛和恐惧，会有着无限的想象和延伸。

有个朋友和我说，有一次她姐姐被打的时候不服，跑了，爸爸被激怒后拿着家伙追着姐姐打。

她那一瞬间陷入了僵住和巨大的恐惧中，她站在原地，看着爸爸越来越强的暴怒，内心祈祷着姐姐不要被追到。

最后姐姐还是被追到了，并且被暴打了一通，不停地喊叫和哭泣，

她依旧僵在原地，想象着被暴打的场面，精神超过负荷而崩溃弥散，身体像死去了一样。

所以没被打的家暴幸存者，并不是没有被伤害，而是伤害转化成了隐蔽的、私人的、超负荷的内出血。

其次，他们为了防止被打，需要无尽的努力。

成绩好的不打，本质上是，父母认为正确的事情的不打。

没有被打的人，对被打的恐惧会更大，于是为了一直可以不被打，他们会一直使用这个策略——永远做正确的事情。

这也导致到了新的场景，也会习惯性地观察周围的情况，摸索一些正确生活的方式。

有条件的惩罚幸免，换来无限的自我鞭策。

而长此以往，会累死。

一方面是，随着长大，「正确」的负担越来越大。

小时候，父母对小孩的正确是——读书好；

长大了，父母就会有新的正确——事业、婚姻、育儿……

同时在长大后，不仅有父母的正确，职场有上司的，婚姻有伴侣的，甚至养娃了还有孩子的正确。

如果他们是正常的要求，我们也许还能掏空自己去勉强达到，会累得不行，但还有强撑的余地。

但如果因为自己的焦虑，或者因为别人不断提高要求，那我们达到正确的路途，就会变得更加困难重重。

最后往往达不到目标、伤了身体、打击了信心，落了一身病，还要被说是「做得很差的人」。

另一方面，他们会时刻对错误有很多防御和紧张。

当我们为了不犯错而生活着，我们的生活就像走钢丝线一样，有时即便没做错什么，也会很害怕万一做错了怎么办。

那种生理上的恐惧和紧张，会成为生活的底色。

这也会导致我们很习惯地忽视自我。

一直靠正确避免冲突的人，会下意识地在各种场景里去寻找正确的标准，努力去达成，而不是关注自我的感受，去表达自己的需求和满足自我。

如果能有幸能完成自我的回归，必定需要经历非常多的崩溃。

这往往是从发现自己怎么做都做不到大家认同的正确，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无穷的焦虑、抑郁、无力、恐慌之中，

实在没办法再继续走过去的路，才经历很多的探索，幡然醒悟过来。

而走出来的关键是——承认伤害，承认自己也受害。

家暴幸存者的疗愈很漫长，因为光是承认自己也受过伤，光是承认内伤也是伤，光是和“父母没有打过我”的声音去完成辩解，就非常不容易。

所以当我看到echo在脱口秀里，用非常严肃也极具讽刺的表情和父母说“谢谢”，说到家暴给孩子身心伤害很大的时候，

似乎在那一刻我看到了，她在承认自己受伤，也接纳了自己对父母的愤怒，她在精神上走出了大山，也走出了大山里的家。

因为性别和特质被打的孩子：

如何重新爱上自己？

最后我简单讲一下这个人群。

这是echo脱口秀里的第三个受害者：因个人特质被打的孩子。

在echo家里，这个个人特质是——女性。

而在咨询室里，我也见证了很多被打的特质：

性别是女、性格像女、性情柔和（往往被骂成是怯懦）、长得比较胖、长得太瘦了、太有想法了、太没主见了、不服打、太服打了.......

这些孩子长大之后，他们要面临的议题是：

我的某些天生的特质，是错的，我是一个带着错的人。

他们会习惯把很多问题，都归结于这些特质，并且用这些特质来限制自己，就像父母曾经对他们一样。

他们有的拼命去克服——

比如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硬，即便自己本身很善良和柔软；

比如努力减肥，即便本身就是易胖体质；

比如努力像个男性一样活着，即便女性本身有其美好的地方。

有的是早早认命，甚至自我打压——

我就是性格软弱，容易受欺负；

我就是个女孩，只能做这些......

而无论是认命还是反抗，都意味着，我们要花很长的时间和精力，去面对自己被打的特质，去妥协，去斗争，如果幸运的话，走向和解。

但这些精力，我们原本可以用在发展自己和享受生活上面。

就像是父母前面挖的坑，自己要花很大的力气去填，

但本身这些力气是可以用来去爬山、去锻炼、去交朋友、去创造生活的。

而如果想从中解脱，关键是——

意识到自己没有错，重新爱上自己的特质。

意识到性别只是性别，每一种性别都有它的美好；

意识到胖和瘦只是身材特质，只要是健康的，就是OK的；

意识到性格柔软善良，能帮助自己结交同类朋友，一起过得暖心；

意识到有主见和想法，本身就是很宝贵的财富......

而当我们意识到自己没有错之后，我们会进一步意识到，我们被打不是因为身份和特质，

而是因为不幸生在这个家庭，无论换做谁，都可能逃不过被捏造一个罪名之后被打的命运。

当意识到这点之后，我们会迎来一些解脱，也会迎来巨大的悲伤。

我们不得不去面对一个事实：

这个坑，是我很不幸遇到这个家庭而产生的，这个家庭不会帮我填上。

而创伤已经存在，坑已经有了，我得自己去面对，

自己完成自我救赎，自己去筛选一些新的家庭成员（朋友/爱人/前辈）来和我一起去好好去面对。

去修坑，去爱那些被贬低的我们的一部分，

去整合，去和自己和解。

最后，被家暴了，要和解吗？

echo说了一个我很认同的答案：

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有些父母和孩子的缘分，就是很浅。

本质上就是：无法强求。

因为和解真的太难了。

面对一个养育了我们但又借养育来伤害我们的人，面对一个有一些爱我们但又有很多自私的人，面对一个应该负责但实际又负责不了的人，很难和解。

受伤的孩子长大之后，他们能做的最好决定，就是：

保持法律上的赡养，然后回过头，重新把自己再养一遍。

牢记伤害，保持愤怒，这有利于我们树立边界和自我保护。

然后——

去让自己感到安全，

去结交那些让自己放松的关系，

去一次次检验这个世界不会随时伤害自己，

去鼓起勇气为真实的自己一次次撑腰，

去一次次在内心里反驳那些过去的评价和羞辱，

去一次次和自己的身份特质和解，关爱自己的特质，正如关爱一个善良的新生的孩子。

这不容易，同时会有很多委屈：凭什么受伤的是我，努力的也是我。

所以这也是我们要发声的原因，我们要反抗家暴的原因，我们要让家暴的人自食其果的原因——

家暴的伤害太大了，我们需要同样的力量去阻止他们，最好让他们不敢再这样做。

所以在最后，我也引用echo的一段话，对这些父母说：

孩子长大了，会知道父母是因为压力打自己，而不是他们真的犯了天大的错。

那个时候，他们会有自己的选择和判断。

所以父母们，你想清楚，你真的还要再打吗？

「在看」+「转发」愿你我都能勇敢面对童年创伤，重新整合修复，为自己撑腰♥

五花鹿，存在人本取向心理咨询师，心理作者，专注于情绪困扰、个人成长和关系议题。满腔情愫，都用来追求真实和拥抱未知。公众号：触角和五花鹿。本文原创首发公众号：武志红（ID：wzhxlx）。

家暴可能发生在每时每刻，遇到伤害时如何直接表达自己的愤怒，勇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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