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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伤

翠湖竹林岛 红旗文选 2022-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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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伤》

文/莫易 图/网络


       秋天,本该是片片金黄、处处飘香的季节。

        

       前天,接到两个从老家打来打电话。第一个电话是家兄打来的,家兄劈头就问我回不回家过年,说老娘隔天就去打扫老屋,时不时站在门口远眺,时不时长吁短叹;说他有七、八年没见到娃儿已经记不得娃儿长成啥模样;说兄弟几个已有好几年没有聚在一起都要生疏了。最后以命令的口吻,要我年底必须率妻儿早点回去,大家团聚。


       我原本就有回家过年的打算,便满口应承,还特别央告大嫂,要她多酿几坛冬酒,到时也好开怀痛饮。孰料,大嫂说这二年已经不再酿酒了,一是没种田,二是太麻烦。又说家里红的、白的、啤的都有,只要回来,管饱管醉。


       放下电话,我怔了半晌。


       老家素有酿冬酒的习俗,那先甜后香的米酒,男女老少都能喝两碗。过了十月初十,家家户户都张罗着酿酒,少则十几坛,多则数十坛。我们兄弟姐妹六个,三家住城里,三家住乡下。父亲生前有家训:住城里的要踏踏实实工作,要对得起单位、对得起国家;住乡下的要踏踏实实种田,要多产粮食、多储粮食。父亲的意思是,天有不测风云,万一来一场天灾人祸什么的,城里乡下的都饿不死。


       家兄嘴里话少,眼里活多,脑子又灵活,常常种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作物,总能卖个好价钱,日子过得挺滋润。他没有别的嗜好,只有两样离不开,一是恋土,二是恋酒,楼上的粮食储得山高,地下的冬酒码得满窖。每次回老家,至少能喝上三年的陈酿。怎么转眼之间,家兄竟不再种田、不再酿酒了呢?疑惑之际便打电话问小妹。小妹说大哥的建筑队这几年特红火,哪还顾得上种田,哪还顾得上酿酒。


       原来如此。

        

       第二个电话是发小明打来的。明开门见山,要我在广州替他夫妇各找一份工作。我甚是讶异,大约半月前,一朋友托我替他公司找俩为人厚道的保洁员,我曾打电话给明,问他想不想出门。那时,明以“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为由回绝得挺干脆。何以事隔数日又改变主意了呢?


      明在电话里算了一笔账。他家有稻田4亩6分、坡地2亩、菜园1亩2分、果园1亩1分。别人家的稻田都种一季稻,他家一直都种两季稻,收获还不错,一万斤有出头,留下一家四口的口粮跟禽畜的粮食,还能卖7000元,再扣除买化肥、农药、除草剂的花费,落得下4000元。坡地种粗粮喂禽畜牲口,不计。菜园一年四季套种蔬菜,从不歇地,不施化肥,光施家肥,一年能卖3000元。果园得靠天,年成好有4000元的收入,年成不好只有2000元的收入。圈里有一头耕牛、一头老母猪,耕牛自家使,也借给邻里使;老母猪一年两窝崽能卖4000元,再养4头肉猪,到年底能卖10000元。院子里养的鸡鸭刚好够个柴油钱。禽畜牲口喂的都是自家的粮食,也就不刨成本。一年的毛收入拢共在25000元上下,扒拉掉娃儿的学杂费跟人情客往的开销,年终仅能攒下15000元左右。


      说到这里,电话突然挂断。我知道明的话还没完,便静静地等。果然,不到三分钟,铃声再次响起。明说,老伙计,对不起,话说多了口渴,去喝了点水。我说,你跟我还客气啥。明说,你还记得丫丫不。我说,记得,还抱过呐,都长成大姑娘了吧。明说,是,比她妈都高呐,丫丫去年没考上大学,跟她表姐去了温州进了家什么电子厂,前几天回来办身份证,居然给了我两万块,还不足一年呐,就抵得上我们老俩口累死累活一年的收成。我说,好啊,娃儿大了,你们也熬出头了。明说,好什么呀,闺女挣的钱咱又使不上,将来要嫁人呐,咱赔不起嫁妆,都靠她自己了。我说,也是哈。明说,蛋蛋也长成大小伙了,再过两年得娶媳妇得盖楼,最少也得三、五十万的准备,家里就这点底细,愁煞人。我说,慢慢来吧,到时候蛋蛋自己也会挣呐。明说,丫丫说打工比种地强,要我们老俩口也出门,我看,这工真打得,这地是真种不得,这才找你帮忙。我说,决定好了吗。明说,决定好了,这几天已经把圈里的牛跟猪都卖了,院子里的鸡鸭也卖了,就等你的信了。我说,好吧,我找找看,一个礼拜后给你回话。


       放下电话,我呆了半晌。


       明,初中文化,憨厚老实,少言寡语,身无他长,唯有一身蛮力,也肯下力,是村里人公认的庄稼把式。我能想像他们夫妇二人在风雨中火急火燎,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在星光里手忙脚乱的身影。原以为他们没日没夜的劳作到年底至少也有三、五万的收成,没想到竟是这般光景。他居然在给我电话前就将家里的禽畜牲口都卖掉,足见是已经铁定注意了。我能不给他们找工作么?好在,现在的工厂多如牛毛,找两份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上一次回老家是在秋分时节,一路看到了许许多多拔地而起的楼房,却少见生机勃勃的庄稼,少见成群结队的牛羊,少见龙精虎猛的乡亲。漂亮的楼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耀眼的光芒却实难掩盖故乡的荒芜和落寞。于是,我写了《秋殇》。这二年每每想起故乡,总有一丝抹不去的忧伤。有时就自己安慰自己,故乡虽然有些荒芜,有些寂寞,但至少还有诸如家兄跟明一样的乡亲们在坚守、在耕耘,故乡的泥土还在散发着芬芳。时至今日,竟连一向恋土的家兄也早已抛下田地去忙他的建筑,竟连一向恋乡的明也毅然决然要背井离乡外出务工,还有谁肯继续守望故土呢?


       每天,每天,在平原,在丘陵,在盆地,在高原,无时无刻不在奔腾着南来北往、东奔西跑的列车。那川流不息的列车掏空了我的故乡,也掏空了太多太多的村庄。祖祖辈辈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不知几时生发了城市梦,他们抛下老父老母,抛下弱儿弱女,抛下田地牛羊,义无返顾地扑向城市。城市里有什么呢?有爱情?有事业?还是有家园?


       或许,什么都有。也或许,什么都没有。但可以肯定的是,城市里没有生产粮食的村庄。而对于一个生命来说,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粮食。睁开眼睛,我能看到川流不息的列车;闭上眼睛,我能看到村庄的泥土越来越落寞、越来越荒凉。一个沉重的命题跃入我的脑海——将来,谁来当农民?


       缺少农民的秋天,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注:本文写于8年前的中秋。

注:图片摘自网络,版权原作者所有。感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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