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伤透老百姓

Original 翠湖竹林岛红旗文选 2022-10-18

《不要伤透老百姓》
莫易

        "箪食壶浆"是个成语，出自《孟子·粱惠王下》：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

        公元前315年，齐国举兵伐燕。齐军将士一边行着军，一边可犯嘀咕了：齐宣王那狗娘养的真不是东西，竟然无缘无故派我们去攻打燕国。虽说我们拥有锐不可挡的万辆战车，可人家燕国的战车万辆也不是吃素的，这势均力敌不说，而且还师出无名，摆明了就是去侵略人家嘛，那还不得引起人家燕国上下人神共愤、同仇敌忾，那还不得遭到人家燕国军民顽强抗战、迎头痛击。狗日的坐在王宫里吃喝玩乐、指手画脚，却叫我们去刀口舔血、白白送死……

        齐军将士，你们多虑了！

        可不咋的！齐军这里刚刚兵临城下，燕军那里就大开城门，然而，燕军将士可不是横刀立马地出城迎战，而是丢下刀枪撒开脚丫子作鸟兽散。齐军以为燕军在耍诱敌深入、瓮中捉鳖的计谋，不敢贸然进城，只派了一小队人马进去打探虚实。这一打探，可有意思了，城里的老百姓用箪盛着食物、用壶装着酒水站在街道两边正等着犒劳进城的齐军将士哩。那热情，那热闹，就像欢迎他们凯旋归来的子弟兵一样……

       至此，诸君各位一定以为笔者在胡编乱造、瞎说历史。不幸得很，历史偏偏就那样现实地、那样真实地，发生在那燕国大地。

        三年前的一天，燕王姬哙心血来潮，想博取尧舜禅让天下的美名，将王位让给了他的宰相子之。不料子之是个生性残暴、贪得无厌的家伙，当宰相的时候吧，还知道夹着尾巴装好人，可当上国君之后，就原形毕露了。他不仅对老百姓施以暴政，跟原来的王亲国戚文臣武将也不对付，搞得燕国上下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太子姬平由于王位被子之取而代之，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便联络同样窝着一肚子火的将军市被，一同起兵讨伐子之。这打仗可是个劳民伤财、血肉横飞的勾当，子之也好，姬平也罢，为的是争夺王位，全然不顾下面的将士和老百姓的死活。他们你争我夺、打打杀杀，打到双方将士死伤无数，打到国内百姓食不果腹还没完没了。这个时候，正好齐军来了，水深火热中的燕国军民仿佛看到救星一样，立即"士卒不战，城门不闭；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就这样，齐军毫发无损地、浩浩荡荡地、被燕军官兵城门大开地、被燕国百姓好吃好喝地，高高兴兴地，“打“到了燕国的蓟城。

        当然，最高兴的还得数齐宣王了。齐宣王原想趁燕国内乱，派出他的精锐部队去攻攻城，掠掠地，看能不能揩点油水捞点好处什么的。当齐军“攻破"燕国一座又一座城池，直破蓟城的“捷报"频频传来，他高兴高兴又高兴，简直高兴坏了，高兴得脑瓜子开始转溜了，开始动起侵吞燕国的念头了。

        齐宣王思量了一番，拿不定主意，便去问孟子："孟先生，我们的军队已经打到燕国的都城了，你知道吧。有人劝我就此吞并燕国，也有人劝我不要吞并燕国。我们以万辆战车去攻打燕国的万辆战车，仅仅五十天就大获全胜，我想，这可不是人力能够达到的，一定是上天在帮助我们。我要是不吞并燕国，岂不是有违天意，会不会遭到天遣呢？我想来想去，感觉还是吞并他们为好。你觉得呢？"

        孟子一听，知道齐宣王动了歪心思，便引经据典：“大王，如果你认为自己能够让燕国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话，那你就吞并它吧，古代的武王就是这么做的。如果你感觉自己不能让燕国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话，就不要吞并它，古代的文王就是这样做的。人家燕国的老百姓好酒好饭地欢迎我们的军队，为的什么呀？不就是为了脱离苦海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吗？你要是让人家的日子苦上加苦，那人家肯定会去寻求其他的生路。"

        齐宣王听了孟子这一说，心想：我连齐国的老百姓都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哪有本事让燕国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呀。再说，我这里占着燕国的都城，那楚、韩、赵、魏、秦正红着眼调兵遣将呢，再不赶紧撤兵，那不得挨揍找打吗？想到这里，齐宣王十万火急，将齐军从燕国全部撤回。

        历史的巨轮一路喟叹着辗来，辗过二千二百年的时光，辗过秦汉隋唐宋元明的兴衰，辗到一段历史文献极力回避、笔者也极不愿提及的历史……

        1900年6月17日，英、美、法、德、俄、日、意、奥八国以“保护使馆"为由，纠集1.4万先头部队从大沽口登陆攻占大沽炮台，7月14日攻陷天津，8月14日攻打北京，8月17日占领北京全城。

        先头部队装备49门火炮，后续部队装备34门火炮，兵力总共不到两万的八国联军，在数万坐拥数百门大炮和大小机关炮的清军与十几万大刀长矛的义和团的阻击下，居然长驱直入，不足两月，就攻占了满清的都城。这是历史留给后人匪夷所思的谜团吗？

        按说，就那一两万个洋鬼子，带着长枪，拖着长炮，人生地不熟，两眼抹抹黑。就算清军官兵不会使用长枪大炮，就算义和团用的都是大刀长矛，只要从大沽口到北京沿途千千万万熟门熟路的老百姓积极抗战，每人吐口唾沫都能将洋鬼子的长枪淹灭，每人搬块石头都能将洋鬼子的火炮砸烂，每人拿把莱刀都能将洋鬼子的脑袋剁碎。

        然而，历史并没有给我们留下什么谜团，而是给满清开了一个黑色笑话：八国联军从大沽口一路打到北京，沿途的老百姓不但没有谁吐唾沫，也没有谁搬石头，更没有谁拿菜刀，倒是有人袖着手臂抻着脖子看热闹，倒是有人去给洋鬼子带路，倒是有人去扶洋鬼子过河，倒是有人去跟洋鬼子照合影，倒是有人用独轮车给洋鬼子送粮草，倒是有人用船只给洋鬼子运物资，倒是有人去为洋鬼子扶住攻城的云梯，倒是有人去引领洋鬼子从北京外城的下水道攻入城内……

        或许，这才是八国联军长驱直入、轻而易举地攻破北京的真正原因。那么，满清的老百姓为什么不帮着满清朝廷打洋鬼子，反而帮着洋鬼子打满清朝廷呢？

        唯一的答案是：残暴、愚蠢、黑暗、腐朽的满清朝廷，早已把老百姓伤到了骨子里。

        满清八旗入关以来，根本不把老百姓当作人。所有老百姓都是满清王朝用大屠杀和文字狱镇压的不会反抗的奴才；都是满清朝廷用暴政任意奴役的牛马；都是满清官兵用刀枪肆意刈割的草芥；都是满清八旗敲骨吸髓寄生的奴隶；都是满清老巫婆“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压榨的铜板。

        在满清统治者的眼里，老百姓就像围栏里的牛马一样，随便奴役、随便宰割。在满清老百姓的眼里，统治者就像贼寇一样，想抢就抢，想夺就夺。满清统治者只想把牛马紧紧关在围栏中随便宰割。满清老百姓巴不得有人把贼寇赶尽杀绝——不管这杀贼寇的人，是谁。

        昨天已成为今天的历史，今天将成为明天的历史。历史无时无刻不在呐喊，呐喊着"天下为公，以民为本；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的存续王道。可是，王者们总是王着王着，就忘记了历史的告诫。无论是燕国老百姓的“箪食壶浆"，还是晚清老百姓的“引路扶梯"，都是"国不知有民"，才会"民不知有国"。

        无民不成国，无国不成家，家是民的国，国是民的家。当国家成为老百姓的保护神、温馨地、幸福园，老百姓必定会以生命来保卫自己的国家。

        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