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戏剧梅花奖40周年 | 季国平 | 重新认识梅花奖的深远意义和当代价值

2023年第4期 总第791期

季国平，中国剧协顾问，中国剧协原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研究员

2023年正值梅花奖创办40周年。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人生经历了40年，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力，更能明白事物的本质与道理。创办了40年的梅花奖，不仅收获了巨大的社会声誉，结出了累累硕果，而且也让我们能够更加深入地认识该奖项的深远意义和当代价值。

我有幸结缘梅花奖，亲历了20年来梅花奖的辉煌。说来也巧，我是2003年秋到中国剧协工作的，当年恰逢梅花奖创办20年，中国剧协上半年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了盛大的庆典演出和相关活动。10年后的2013年，正值梅花奖30年，中国剧协组织举办了系列庆祝活动，一是在北京展览馆剧场举办了梅花奖30年庆典演出；二是举办了梅花奖30年研讨会座谈会；三是编辑出版了梅花奖30年获奖演员的大型画册《梅花谱》；四是举办了梅花奖数字戏曲电影展映活动。在30年的庆典活动中，我非常重视梅花奖创办30年成就和经验的总结，特别是借梅花奖创办30年的契机，组织《中国戏剧》杂志的同仁，编辑出版了纪念梅花奖30年的大型画册《梅花谱》，当年8月由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我专门约请了原中国剧协主席李默然为画册写序。默然老师的序很精彩，也成了他一生中的绝笔。我为梅花奖30年写了题为《散作乾坤万里春》的文章，作为《梅花谱》一书的前言。文章对梅花奖30年的历程和成就做了简要的回顾和总结，发表在当年的《中国戏剧》杂志（2013年第8期）和《光明日报》（2013年9月14日）上。时至今年，又是10年过去了，历经了40年的梅花奖声誉和影响也越来越大。

✦

《梅花谱》

✦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这是梅花的品格，也是梅花奖的品格，更是当代戏剧人的品格。梅花奖的40年是辉煌的40年，是戏剧人开拓奋进的40年。我在《散作乾坤万里春》一文中说，在第25届梅花奖获奖演员座谈会上，我曾引用元代诗人王冕《白梅》诗的后两句“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希望新科“梅花”们在经历了“梅花香自苦寒来”的磨砺，收获了“忽然一夜清香发”的喜悦之后，则更需“散作乾坤万里春”，为当代戏剧艺术的传承与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事实上，40年来“香自苦寒”的戏剧梅花，早已“散作乾坤万里春”，化作当代文艺百花园的姹紫嫣红，创造着我国绚丽多彩的戏剧春天。

在梅花奖40周年之际，我在思考一个重要问题，梅花奖究竟是一个什么奖，为何能有如此重大的社会和行业影响，其深远意义和当代价值又在哪里？在此，我试从口碑奖、激励奖和领军奖三个方面来表述.

口碑奖

这是从梅花奖在社会和行业的美誉度和影响力来说的。梅花奖首先是对当代中国戏剧表演艺术家成就的肯定和褒奖，是成就奖，但其意义和价值又远远超越了一般的成就奖。客观的情况是，梅花奖被广大观众和戏剧界赞誉为当代戏剧表演艺术的最高奖。如此的美誉和口碑，既是对40年梅花奖评选的最高褒赏，也是中国剧协要努力追求的目标。

观众和行业的口碑是对梅花奖最高的赞誉，是对梅花奖意义和价值的充分肯定。戏剧源于生活，更要服务于百姓，得观众口碑，才能真正推动戏剧艺术的繁荣发展。这是设立梅花奖的初衷，也是梅花奖的根本价值。我们经常听到戏剧院团讲，他们在基层演出时，有梅花奖演员和没有梅花奖演员，演出的酬金都是不一样的。显然，梅花奖对于戏剧事业的推动和行业的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口碑奖比起任何物质表彰来说都重要得多。梅花奖30年时李默然主席说：“30年梅花奖评选，经过不断总结、调整、完善，获得了戏剧界同仁和广大观众的一致肯定，被誉为戏剧界国家级大奖。”默然老师在文章中总结了梅花奖评选的经验，并希望梅花奖“愈办愈好，不断改进、完善，使其含金量愈来愈多，声誉愈来愈响，影响愈来愈大，从而让我们的戏剧舞台，永驻创新、青春之活力，百花园中，永远芬芳四溢”。默然老师说过，他曾是反对评奖过多过滥的第一人，但对梅花奖有着如此高度的评价，寄予了他对梅花奖的无限深情和美好期望，也是他颁发给梅花奖的一尊珍贵的口碑奖。

激励奖

这是从梅花奖对于演员的激励和提升作用来说的。40年前《戏剧报》（《中国戏剧》杂志前身）创办梅花奖，起因就是专为中青年演员而设，意在激励戏剧艺术家为所从事的事业而拼搏奋斗。

“梅花香自苦寒来”，正是梅花奖取名之由来。回想1983年，我国戏剧舞台经历了十年浩劫的萧条沉寂，演员青黄不接，剧目单调乏味。为了让戏剧艺术重新焕发青春，在前辈戏剧家们的策划、催生下，中国剧协以“梅花香自苦寒来”为寓意，设立了我国第一个以表彰和奖励优秀戏剧表演人才，繁荣和发展戏剧事业为宗旨的戏剧艺术大奖。梅花奖涵盖了戏曲、话剧、儿童剧、歌剧、舞剧等戏剧品种，每年一评，得到了全国戏剧界的热烈响应。自第11届起增设“二度梅”，自第17届起增评民间职业剧团的演员，自第19届起增设“梅花大奖”（三度梅），原中国剧协主席尚长荣就是首届梅花大奖获得者。自第23届起，梅花奖的评选工作按照《全国性文艺新闻出版评奖管理办法》的要求，由一年一届改为两年一届，并在评奖方式上也做了重大调整。从1983年设立到今年，已经评出了30届，今年还将评选第31届。

荣获梅花奖对于戏剧表演艺术家来说不只是荣誉，更是激励和责任。在历届梅花奖获奖演员座谈会上，每每谈及梅花奖对于他们艺术的进步和提升时，总是满怀激动之情。首届梅花奖获得者任跟心曾回忆说：“我在1983年获得首届梅花奖，虽然我当时只有19岁，便得此厚誉，但对我来说压力也就更大了，对更高的目标追求更迫切了，在艺术的创作中也更加困惑了。我竭力想突破、拓宽、飞跃自己的行当，从而完美艺术形象。”这基本是获奖者都有的心境。很多得奖演员都说过，获奖以后变得更自信，真正找到舞台的感觉了，他们的戏剧人生上了一个台阶，有了更高更新的奋斗目标。

领军奖

 这是从梅花奖对于戏剧艺术的繁荣发展来说的。所谓“领军奖”，是指获奖者都是剧种和地域的领军人物和代表人物。40年、30届，梅花奖已评出了戏曲、话剧、歌剧、舞剧等获奖演员700多人，涵盖了50多个剧种和全国各省市自治区和香港特别行政区，其中包含二次荣获梅花奖49人（二度梅47人，跨剧种2人），梅花大奖7人。既有来自国家和省级大剧院的，又有基层县剧团和民间职业剧团的演员；既有京剧、昆曲、评剧、越剧、豫剧、秦腔等流传地较广的大剧种，又有许多被称作“天下第一团”的稀有剧种。700多朵梅花都是各剧种代表性的领军人物，成就了当代戏剧舞台的繁花似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新时期以来有影响的优秀剧目几乎都是梅花奖获得者领衔主演的，梅花奖已经成为我国戏剧艺术一个标志性的奖项，一个响当当的品牌，享誉国内外。

这些梅花奖获得者的领军作用，具体体现在带动剧种的发展和优秀剧目的创作，其传承、创新、引领作用是巨大的。

1.传承作用

戏剧是一门以表演为中心的综合艺术，梅花奖正是紧紧把握表演这一中心，激励中青年戏剧表演人才的健康成长，推动戏剧艺术的传承和发展，带动当代优秀剧目的创作。梅花奖参评演员和剧目，首先要求重传承，要有扎实的基本功。

以梅花奖得主中比例最大的戏曲演员为例。中华戏曲历史悠久，剧种繁多，与话剧、歌剧等源自西方的剧种相比，戏曲在艺术本质和表现方式上更有着自身的特点和独到的魅力。然而，随着新时期以来西方舞台艺术和技术潮水般涌来，戏曲往往被边缘化了，或简单地被西方戏剧所改造，消解了戏曲的民族性和独特性，或过分追求制作包装、依赖编导，演员反而丧失了创造人物的主体性和能动性，造成表演艺术水平整体的下降。戏曲梅花奖演员的评选，就是要激励他们在广泛学习包括西方戏剧在内的艺术形式的同时，更加自觉地担当起传承中华戏曲根脉的重任，在彰显和创新戏曲艺术独有的表现手段和艺术魅力上大显身手。显然，发挥梅花奖评奖的导向作用，引导和培育戏曲演员的健康成长，充分发挥获奖演员在戏曲艺术传承发展中的示范作用就显得十分重要。

2.创新作用

✦

京剧《贞观盛事》

✦

传承非常重要，而推陈出新、传承发展、守正创新更是戏剧的未来。许多梅花奖得主的参评剧目，后来都成了他们从艺道路上的代表作，对于剧种和剧目的创新发展的推动作用是积极的。更何况，当年设立“二度梅”和梅花大奖，以梅花奖得主创作的优秀剧目为再次获奖的重要依据，则更为直接地催生了优秀剧目的创作和当代戏剧艺术大师的成长。优秀的戏剧演员要以优秀剧目为载体，优秀剧目的创作更要靠优秀的演员去实现。京剧表演艺术家李玉茹老师生前就多次对我说过，演员的表演是附丽在具体的剧目之上的，梅兰芳的艺术成就与他擅演的一大批优秀剧目和舞台人物是紧密相连的。表演与剧目相辅相成，从梅花奖到“二度梅”、梅花大奖，激励着优秀演员不断打造属于自己的优秀剧目和代表剧目，这也就极大地丰富了新时期我国戏剧舞台。令人高兴的是，梅花们创作的许多优秀剧目经过多年的磨砺锤炼和演出实践，已经成为新时期的经典或优秀保留剧目。以尚长荣为例，他三次参评梅花奖的过程，也是尚氏“三部曲”《曹操与杨修》《贞观盛事》《廉吏于成龙》创作和诞生的过程，他本人也成就为当代最杰出的京剧表演艺术大师。

✦

京剧《廉吏于成龙》

✦

3.引领作用

事实已经证明，40年来梅花奖推动了我国舞台艺术出人出戏，成就斐然。荣获梅花奖是对演员以往表演成就的最大褒奖，更激励戏剧表演人才不断进取，创作更多更好的优秀剧目，在繁荣当代戏剧事业中发挥引导、领军、示范作用。我们再略加分析参评演员的剧目，整理改编传统戏、新编历史剧和现代戏，每一个类型都有，充分体现了“三并举”剧目政策，对于当代优秀剧目的产生具有重要的引领作用。

显然，40年梅花奖的成就反映了40年来我国戏剧事业的巨大成就。在此，引用张庚先生在梅花奖20年时写过的一段话：“20年来梅花奖取得的引人注目的成就，也反映出我国整个戏剧的进步。梅花奖虽然是演员的奖，但实际上，它除了反映出全国戏剧表演艺术的发展水平，也反映了整个戏剧的进步。如果演员演戏，没有好的剧本，也演不出好戏来，没有好的音乐，没有好的导演……同样也演不出好戏来。所以，梅花奖也包括了剧本、音乐、导演等创造一台戏的各个艺术方面的成功。没有这么多方面的成功，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梅花奖获得者出现。这就是我的看法。”

✦

梅花奖盘

✦

在庆祝梅花奖40年的喜庆时刻，我们更期待明天梅更香。梅花奖是我国戏剧界一个响当当的品牌，我们要珍惜品牌，弘扬品牌，注重品牌的连续性、纯洁性和成效性。本着引领戏剧事业、公平公正原则，进一步完善评奖机制和评奖方式，促发展、创繁荣。如何进一步完善梅花奖评选呢？比如，实践表明，梅花奖还是需要有一定的名额和数量。我曾听到有建议提出类似电影奥斯卡只评最佳一人，梅花奖为何不能也评最佳？显然，这是对中国戏剧艺术不太了解。如前所说，我国的戏剧艺术包含了戏曲、话剧、歌剧等各个品种，仅戏曲就有三百多个剧种，相互间是不可替代的，戏曲无法替代话剧，戏曲间京剧无法代替昆剧，越剧也难以替代豫剧，各个省市、各个剧种都需要有自己的领军人物和代表人物。梅花奖评的是不同剧种的代表性戏剧艺术家，一出戏能救活一个剧种，一个梅花奖演员也能激活一个剧种，这就是现实。因此，梅花奖需要有一定的名额和数量，才能起到全国范围的引领和带动作用。再如，梅花奖评奖周期是两年一评还是一年一评，更有利于戏剧的发展？40年30届，前22届是一年一评，其后是两年一评，评奖方式也做了重大改变，从2014年起停止了“二度梅”和梅花大奖的评选。此外，评奖周期与评奖名额又是相关联的，两年15名与一年15名，人数上相差了一倍。要之，我以为这些问题都是可以研究讨论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可以从梅花奖的连续性、成效性和影响力上去总结评奖经验，进一步完善评奖机制和方式，切实促进新时代戏剧艺术的繁荣和进步。

《中国戏剧》杂志订阅：

国内统一刊号：CN11-1767/J，邮发代号：2—3，国外代码：M30。全国各地邮局均可订阅，也可直接向编辑部订阅。

联系电话：[phone]。

长按识别二维码

关注我们

微信号 zgxjzz

责任编辑 靳文泰

设计制作 昼夜 竹子 尹明钰

主管 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主办 中国戏剧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