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本丨怀念是有毒的么？
【半 城 大 话】十六年后，故地重游，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怀念”在脑海中勾勒的美好场景，或许与现实间有某种差距，也会撞上“难以描述的墙”。但当我们真的重归“怀念”中的场景时，就会顿然放下一切忐忑、紧张与困窘，剩下的只有释然之后的幸福。
《幸福的怀念》作者阿梅丽·诺冬说，“很久以后，我发现在西方世界‘怀念’是被人轻视的，它是有毒的厚古薄今的价值观。我得到这样残酷的诊断，却并没有被治愈。我依然是一个顽固不化的怀旧的人。”我们无法阻断时间之河的恒久变化，只能在踏入回忆的洪流之中时，以平常之心应对日日无止息的改变。
缅怀幸福，人在何处
文/杨易
海明威曾说：如果你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巴黎会一生都跟随你，巴黎是一场流动的盛宴。叶圣陶曾言：所恋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在阿梅丽·诺冬的《幸福的怀念》里，无论是生命的盛宴还是过往的依恋，敏感的心灵，总会在某种幸福的缅怀中寻找继续存在的理由和前行的力量。
一如这位作者——生于日本的比利时法语小说家诺冬，她的生命痕迹，充满了对大和神圣、精致的意念，也始终在描摹着西方式的恣肆和自由。她的文笔，是双地的印记，有如生命的影像，如影随形。创作分为两条清晰的情感线索——对乳母西尾太太的情感，如母亲般的儿时怀抱，温暖如初；对旧日恋人水野伦理的回忆，似有若无的青春爱恋。在这两个人身上，诺冬关于那个国度的情感踪迹显露无疑。那是她的“母国”，有西尾太太的怀抱，那是她的青春，有职场的青涩，还有水野伦理那么一个“极好的男孩子”徘徊在记忆中的伊甸园。城市的变迁让诺冬的童年面目全非，福岛大地震则带给她全然不亚于本土人民的伤痛，让她第一时间选择以西方的文字形式慰藉和赞美那个“高尚的国度”。也可以说，大和对于诺冬而言，是祖国之外的一种归属，让她努力恪守时间（尽管还是会有尴尬），感恩乳母的怀抱（也许面对面时已有隔膜），让诺冬在相隔千里之外仍不由自主地依恋。
生活在别处，幸福在何处？在生命的故事里，总有各种似是而非的味道。所以一直固执地以为，矛盾的灵魂是时间洪流的宠儿。在生命的荒原中，她拥有更多纠结，也可以享受更多“特权”，绽放出独特的光辉。
作者非常忠实于细节的感受，带着虚虚实实的纯粹和忘我，时而有逻辑，时而“意识流”，即便是最微小的、毫无理由的瞬间思考也被会一字不差地忠实记录。在诺冬的文字里，我们确实可以会心一笑——为两种文化气质的不期而遇，为一个人遭遇两个生命之母的机缘巧合，也是这一切，让诺冬的血液里熔铸着不同的依恋——有些“拘束感”的真爱和仿佛“杂乱堆放的衣柜”的自由。诺冬爱着西尾太太的怀抱，虽然她“贫乏的日语”和年迈的西尾太太已有了某些现实中的隔阂。她也从不掩饰对近乎完美的东方式男人水野伦理的赞美，尽管她当年并不迷恋和他在一起的“拘束感”，甚至不惜离去。
日本于作者，是成长中的片断，是生命的依恋，是个体归属感的重要部分。纵观全书，诺冬在踏上故地的旅程中，细腻的文笔和情感，始终流淌在每寸双脚踏过的土地，尤其在福岛，那份深入内心的悲伤会让身为读者的我们湿润眼眶。那么巴黎呢？诺冬并未有意识地投入过深刻的情感描述，只在最终离开日本、回到巴黎的时候说：“……看到埃菲尔铁塔的时候，我愉快地睁大了眼睛。一个拿破仑式的声音在我内心响起‘这是你取得了居住权的城市’，我深为震撼，我在思考着自己的幸福，并享受着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种种奇妙的事情。”由此，作者发散式地联想到了关于巴黎的种种感受，也欢愉地感到：她可以很积极地打开那个“衣柜”，让里面所有杂乱的东西全部砸到头上，看到关于巴黎的那些问题一一凸显出来。
这就是自由，汪洋恣肆的快感和坦荡，西方世界里的世俗幸福和文化自由。在这种自由的驱动下，一个个古老的国度都在前行。难道不是吗？连京都，都成了一个时尚、现代化的城市。
所以，当诺冬想起日本时，爱恋情不自禁，而当她面对巴黎时，回去也顺理成章。
禅定和自由，“憧憬”这个词汇可以那么微妙地呈现在两种文化语境里。水野伦理，一个很可爱很拘束的日本男人，和诺冬的再度重逢时，毫无芥蒂的他提到了民族属性对于自己的重要意义，还有那面“难以描述”的墙。是的，那也是命运赋予诺冬的灵魂——看不见的墙难以描述，深藏着两种文化情感的内心，继续启开下一次未知的旅行。
记得在书里，作者说她认为应该如何描述她渴望呈现的这种感觉，是用“怀念”？还是其他？一种深沉、细腻、充满启示的情感，在这种情感里，有回眸的动容，有自由的追逐。生活在别处，幸福在内心。所以，我们和诺冬都在时光的洪流中寻寻觅觅，回忆到处冷冷清清，血液澎湃着，也总归于宁静。人在何处？是东京还是巴黎，也或许，她深藏在喜马拉雅或者更多的风景中。永远没有一个固定的静止点。
好吧，生命因未知才丰富，幸福因矛盾更多彩。
半城荐书
《幸福的怀念》
阿梅丽·诺冬（Amélie Nothomb）著
南京大学出版社
本书是比利时籍当代著名女作家阿梅丽·诺冬2013年在法国出版的长篇小说，带有一点自传色彩。讲述了作为女作家的主人公小时候在日本长大，后定居巴黎，因为成名要拍摄纪录片，回到从小生活的日本，拜访保姆、初恋情人、幼儿园等地的故事。故事非常简单，但是阿梅丽的行文平静而不失戏剧性，语言简洁却充满磁力，情调温暖而不失幽默乃至犀利。面对时间之河所带来的恒久变化，作者的领悟平静而深刻。这是一本宁静、清新、跳跃，充满法国式味道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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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编丨车俊铭 美编丨陈茜茜 音乐丨范丽甍
半城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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