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丨张燕：三人成虎，女性如何主宰公司？
【半 城 大 话】六月十八日，美国莱斯大学琼斯商学院的战略管理学教席教授张燕女士，在永慕庐发表了题为【女性领导力的培养与塑造】的主题讲演。
张燕教授认为，在男权社会，公司的领导层中如果只有一位女性，她的声音很快会被淹没，人们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因此，女性应当更多地帮助和提拨其他女性进入领导层。只要拥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女性高管或董事，女性就能够从男权气场中脱颖而出，达到“三人成虎”的效果。她铿锵有力的言语下满含着对女性的人文关怀。半城在此摘编演讲内容，以供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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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成虎，女性如何主宰公司？
半城编辑部
“十五年前我刚进入莱斯大学时，商学院聘请了许多企业高管来讲课。然而，这么多年过去，现在的核心课程没有一个是由他们来教的。他们从一盆花出发，却没有办法推广到其他的花上。”
在美国莱斯大学琼斯商学院的张燕教授看来，认为商学院的研究与实践无关的观点无疑是错误的。她强调，商学院的研究是应用型的研究，研究对象是企业、市场与实践。商学院教育不是讲故事和抖包袱，而应当创造知识与传播知识齐头并进，从实践出发到理论高度再回到实践中。
在永慕庐论坛中，她便用精彩的演讲内容展示出了她深厚的学术底蕴，注重实践的研究特色以及铿锵有力的言语下那温情脉脉的，对女性的人文关怀。
△ 张燕教授在永慕庐讲演
两个陌生人见面的第一眼，种族、性别就成了决定第一印象的关键。
这是因为，这些可观测的人类学特征是不变的根本性区别。人的年龄、经验、技能、行业可以改变，而种族、性别却是不可改变的。这也是为什么，对于高管而言，性别问题显得至关重要。可观测的人类学特征是社会分类最重要的基础。
当今社会，越来越多女性高管的涌现，使女性领导力研究显得愈发重要。不同性别的公平性问题也越来越引起关注。因为，这涉及到社会公平的问题。
那么，如何减少性别之间的差异呢？
北欧可谓是男女平等的典范，妇女参政、就业程度之高，区域外国家难以相比。挪威已通过一项法律，从2008年1月1日开始，所有上市企业的董事会中至少有40％是女性，如不满足要求，也许会遭到罚款或取消注册资格的处分。无独有偶，2014年瑞典大选后，新政府曾宣布，上市公司董事会女性成员比例不得少于40%。
然而，虽然过去几十年里，女性在通往公司领导层的职业道路上获得了支持，也取得了很大进步，但企业中的女性高管与董事依然寥寥无几。
根据非盈利研究机构Catalyst的统计，截止2009年，《财富》500强公司的女性CEO或总裁仅有12人（约占2.4%），《财富》1000强公司的女性高管仅有25人（约占2.5%）。在董事席位方面，2011年《财富》500强公司的女性董事比例为16.1%（2010年为15.7%）。
这些数据都在告诉我们，女性通往卓越企业领导的道路，依然路漫漫其修远兮。
△ 讲演现场
回望国内，中国企业高层内部的性别结构，又是如何呢？
△图1. 中国上市公司中女性CEO 和女性董事长所占比例
图1显示了1997年至2010年，上海证券交易所和深圳证券交易所上市的中国公司CEO和董事长的性别分布情况。尽管中国上市公司的数量成倍增长（从1997年的720家增加到2010年的2,100家，目前已达到2,477家），但是女性高管的比例依然变化不大。1997年中国上市公司女性董事长的比例为3.7%，2010年女性董事长的比例为4.0%。1997年中国上市公司女性CEO的比例为4.6%，2010年女性CEO的比例上升到5.6%。
△图2. 中国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中女性董事长所占比例
△图3. 中国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中女性CEO所占比例
经过更加细致的观察可以发现，中国非国有企业的女性高管比例高于国有企业（见图2、图3）。尤其是任职于非国有企业的女性CEO，所占比例从1997年的5.1%上升到2010年的8.2%。
△图4. 中国上市公司中女性董事所占比例
女性董事的增长趋势看起来更加令人欢欣鼓舞（见图4）。中国上市公司女性董事的比例从1999年的9.2%提升至2010年的11.7%。此外，2010年任职于非国有企业任职的女性董事比例为13.7%，高于国有企业的10%。
通过以上统计数据，张燕教授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
尽管《财富》500强公司的女性董事比例更高（为15.7%，2010年中国上市公司的女性董事比例为11.7%），但是500强公司的女性董事长比例却低于中国上市公司（总体为4%，国有企业的比例为2.9%，非国有企业的比例为5.4%）。需要注意的是，这些比例距欧盟立法机构规定的女性董事比例不低于40%的标准，依然相去甚远。
另外，为何中国国有企业和非国有企业的女性高管比例，会呈现如此截然不同的趋势？
首先，许多中国非国有企业的女性CEO或女性董事长是这些公司的创始人——比如玖龙纸业控股公司的董事长张茵。其他女性CEO和女性董事长基本上是家族继承人，比如广东碧桂园房地产公司的杨惠妍。如果将CEO更替看做一场比赛，那么杨惠妍是碧桂园交接比赛中唯一有资格的参赛者。家族企业可以为女性高管打造进入董事会的“捷径”。
而在中国国有企业的高管交接比赛中，有资格的参赛者人数更多，而且他们大多数都是男性。因此从统计学角度来说，这些公司有更多的机会选择男性担任CEO、董事长或董事职位。
中国非国有企业女性CEO或女性董事长比例的提升，看来必须感谢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
其次，中国非国有企业受到大量资源限制和市场竞争的制约。他们有强烈的动机通过各种渠道挖掘管理人才。然而，对于大多数中国国有企业来说，提拔女性高管和其他“不同寻常”的人才，看起来更像是“装点门面”。这些“花瓶”角色的提拔标准，被戏称为“无知少女”（无党派/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女性）。
第三，具有类似背景的人容易相互吸引。张燕教授通过分析发现，公司拥有女性CEO能增加此后女性董事的人数和比例；而女性董事人数和比例的提高也可能让公司任命一位女性CEO。
基于上述论据，张燕教授提出了两点看法。首先，竞争将促使企业挖掘更广泛的人才。其次，更多女性参与高管继任的竞争，能够让更多女性加入公司董事会。
△讲演现场
企业高层内部这样的性别结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张燕教授通过研究，发现了女性和男性高管决策时的几个明显区别。
首先，男性高管比例更高的公司会做更多的并购，公司更倾向于融资与借债，债务比例高。女性高管比例更高的公司则更倾向于规避风险。其次，对下个季度的估计和预期中，相较于男性高管而言，女性会给予更大的余地。另外，数据表明，由女性CEO掌管的企业盈利波动较低，中小企业的生存率更高。
由此可见，女性高管在决策上更趋于保守。
然而，保守并非是坏事，性别对财务业绩的影响到目前为止也并没有定论。
张燕教授认为，女性高管需要做的，是要审视自己的保守在企业当前形势下是否适合；是否要有更大的包容性，去包容和你不一样的决策方式。女性想成为优秀的领导者，就要不断突破自己的舒适区域，而这需要和管理层不同声音与风格的持续磨合。
男女高管的决策风格迥异，人们对不同性别高管的看法和解读亦有很大不同。《福布斯》杂志的两篇报道或许能说明一些问题。
2014年1月15日，Mary Barra就任通用汽车公司CEO，她成为通用首位女性CEO。同年7月1日，Mark Fields成为福特汽车公司新任CEO。
有趣的是，两位同年就任的美国两大汽车公司的CEO，《福布斯》杂志关于他们的报道角度却截然不同。关于Mary Barra的报道中，强调了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Mary Barra,mother of two and the first female CEO of General Motors......"）。而对于Mark Fields，《福布斯》杂志关注的是“他是如何赢得这个位子的”，至于他有几个孩子，who cares?
这并非个例。Marissa Ann Mayer在孕期出任雅虎CEO之时，媒体关注她的决策的程度，远远低于关注她的孩子出生后由谁来带的问题。
这些现象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人们在看待不同的性别时有着不同的视角。这是因为，对女性而言，温柔的性别角色和刚强的领导角色是矛盾的。现代社会，大多数人还是维持着传统的眼光，认为女性应当更加关注家庭和孩子。
△主持人张文红教授
对于女性领导者而言，一个很大的挑战就是，领导者性别的转变会带来领导风格的不同，而这会导致各种问题接踵而来。
由于此前形成的规则被打破之时，新的规则却尚未建立，因此，这样的转变短期内会对企业业绩产生负面影响。另外，不同性别导致的领导风格的差异会带来融入的风险，这将决定继任者的个人命运。如果无法融入，继任者可能会在上任一年半内提前离开。
解决方法有两个：
第一，内部提拔非常重要，它解决了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在长期的相处中，性别这种人类学的特征就变得不那么重要。这也是为什么空降的女性CEO面对的困难远远大于男性的原因，资本市场对女性空降CEO的反应会更加负面一些。
第二，高管团队或者董事会中有其他女性成员。一项研究表明，拥有三个以上女性成员的董事会，其公司运营状况好于那些只有两个甚至更少女性董事的公司。这就是所谓的“临界质量理论”，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一个女董事可能只是摆设，只为了堵住女权主义者的嘴。安排两个女高管也许是为第一个找个伴。但是当女董事数量超过三个时，“三人成虎”，她们的小宇宙就开始爆发了。不过，在目前上市公司中女性高管和董事寥寥无几的情况下，拥有一个女性同伴，就能够在决策以及话语权的掌握上发挥巨大作用。
在张燕教授看来，女性最大的问题是成就动机不足。女性不成功的原因是她们没有“不成功，便成仁”的雄心。
欧盟竞争委员会专员Margrethe Vestager，曾让谷歌公司在反垄断大战栽了跟头。她在办公室内放了一个木质梯子。于她而言，这是一种象征。她认为，作为一个女性，要在社会、公司、组织当中向上流动，没有人给你搭梯子，你必须自己建一个梯子。
Facebook的“美女二把手”——首席运营官Sheryl Sandberg，在哈佛毕业典礼的演讲中说到，“我们要讨论女性相比男性为什么会低估自己的能力。而且和男性不同，对于女性，成功和受欢迎程度是反向相关的。这意味着一个女性在事业上越成功，她就会越不受人喜爱。这意味着女性需要另一种形式的管理和辅导，另一种形式的支持和鼓励，甚至一些保护......让我们创造一个男女在家庭和工作都各撑半边天的世界。我敢保证这会是个更美好的世界。 ”
性别平等的意义在于：不是男性或女性谁更厉害，而是谁在那个位置都可以做到同样出色。人类学的特征虽然无法改变，但是有智慧的女性要认识到自己的劣势，将其转为优势，这才是成为优秀女性领导者的关键。
△永慕庐论坛半城大话第八期
由十一分美好及清享沙拉提供。
△“十一分美好”鲜花
△“清享沙拉”健康清食
文编：车俊铭
美编：陈茜茜
摄影：焦宁一
半城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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