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故事 | 一块一块烹煮你的肉体，正如当初一寸一寸落下的吻
不靠一顾倾城的美貌征服世界，我们是推崇独立、自由、美好、有趣的半城女性。
2015年，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了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杀人分尸案件。被告人乔某因与婚外情的恋人河源发生矛盾，将其掐死并分尸烹煮。为掩人耳目，乔某将烹煮后的尸体浇上番茄酱和酱油，扔到美食街的垃圾桶里充当厨余垃圾。乔某被判处了死刑，而河源的悲剧却已无人问津。
和婚姻内男人或女人发生爱情关系，叫第三种爱情。它是一条暗涌的河流，奔腾不止，泥沙俱下。男人时刻准备着逃离，女人却妄图永远将男人捆绑，这或许是男女情感间不可调节的矛盾根源所在。
从统计学的角度，杀人案中熟人作案的比例很高，这其中关系密切的情人、夫妻更不在少数。爱情中的男女，倘若费尽心机只是为了彼此控制，纵然达到瞬间的平衡，也终究逃不过激情下的相爱相杀，相畏相守。人心，说不清，道不明。
无法盛开在阳光之下的第三种爱情，倘若你不幸遇到，还是躲远些好。若实在躲不过，点击这篇「半城计」，教你第三种爱情的正确打开方式。
消失的爱人，绝望的尸体
文 | 贠彤
01
这是河源的头颅被锁在保险柜里的第二年。
它像一个可以随心所欲摆弄的玩物，被凶手锯下、敲碎，又拼好、收藏。河源身体的其他部分则在被细致地切割、烹煮，甚至淋上了各色调味料后才被抛弃。
这具头颅重见天日，如同一个被封藏多年的恐怖展品，与死者的另外两件物品一同展出，旁边还衬有两张博人眼球的展览说明：碎尸案受害者的身份证和貌美小三的银行卡。
围观者们的肾上腺激素登时喷发，呼朋引伴，慕名而来，看得是又惊又奇。他们先匆匆瞟了眼死者的身份证：一个年轻女孩，一个漂亮的、高学历的年轻女孩。可惜，太可惜了！接着又眼神暧昧，暗暗琢磨起那张存有六位数的银行卡来，同时又心照不宣地和同伴使了个眼色：小三。似乎只要有了这两个字，就会顺理成章地对应“活该”二字，这个女孩的性感美艳和惨死结局间就会有合理的逻辑关系。
身为围观者，猎奇的兴趣在合上报纸、关掉推送的同时就已经得到了满足。加之惮于深探悲剧的普遍心理，鲜有人会继续追问思考。
扪心自问：我们是否足够勇敢，又是否真正在乎他人的悲剧？
02
2014年7月22日，一对心急如焚的夫妻来到南京市鼓楼区公安机关报案，他们的女儿已经失踪了整整两年。他们正是河源的父母。在这两年内，河源手机的通话记录、消费记录和短信都显示她依然处在正常的生活轨道上，但实际上她却形同隐身，人们寻不到半点她还切实活在世上的线索。而随后逮捕的凶手乔某与河源的情人关系，又为这件凶案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在乔某因争执失手掐死河源之后，他表现出了极度的冷静与残忍，并且滴水不漏地完成了毁尸灭迹。他首先购买了冰柜和除臭剂，用于保存尸体和消除异味。在这之后，乔某若无其事地按原定计划到外地出差，仿佛冰柜里蜷缩的不是情人的尸骨，而是普普通通的肉块。
次日归来的他用刀、锯等工具碎尸并装入背包，分三次打车将尸块转移到江宁某小区的出租房内。随后他买来了要熬一锅普通肉汤所需要的材料：高压锅、蒸锅、番茄酱和酱油。情人的肉香在曾经温存过的出租屋内弥漫飘散，他曾亲吻过的每一寸肉体都在开水中翻滚糜烂。出锅后，乔某给肉块浇上番茄酱和酱油，扔到美食街的垃圾桶里冒充餐厨垃圾，其残忍缜密之程度令人震悚。仅剩的头颅，则随身份证、银行卡等物品一起放进了保险柜内，交由不知情的朋友代为保管。之后的730天内，这个冰冷逼仄的铁皮柜就成了河源可怖的坟冢。要形容此等兽行，用丧尽天良也是言轻。
但这还未结束。如履薄冰的乔某为了隐匿罪行绞尽脑汁，不断伪造河源仍然在世的假象。两年间，河源的父母给女儿发过几次信息，每次乔某都以她的口吻回复，瞒天过海。为了使手机话费自然消耗，他频繁地用河源的几个手机互打电话，甚至购买了一个新的手机号来拨打她的手机，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河源的父母报案后，公安机关通过线索搜查，在乔某的出租屋内找到了河源的牙齿，并根据口供找到了保险箱里早已面目全非的头颅。此新闻一出，万众哗然。凶手犯罪手段之残忍、受害人与凶手关系之特殊，都将这起碎尸案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2015年，南京中院开庭审理这起案件，乔某毫无悬念地被判处死刑。
03
让我们回到河源本身。
河源自幼聪明，在考上名校的同时，也挣脱了离异家庭的束缚。她逐渐学会了妆点自己天生丽质的容颜，在原本痛苦的生活之外找到了新的价值所在。黑色紧身裙勾勒出她丰满玲珑的曲线，说话温柔嗲气，走路时步态婀娜，摇曳生姿。从那时起，河源就游刃有余地游走于各色男人之间，用美貌来掩饰原生家庭的土气，也用来换取更高档的生活。
河源和乔某的故事刚开始是俗套的。女人是夜总会里的坐台小姐，顾盼生姿，媚眼如丝；男人是同样毕业名校的高材生，家庭美满，却整日声色犬马，醉生梦死。渴望寻欢的两人一拍即合，迅速成为了情人。毕竟越是危险且未知的，越能让无所寄托的人找寻到意义感。
我们已经听厌了这样的情节：女人有了钱，有了姿色，也就有了悲剧。放荡不羁如河源，也逐渐走上了中国式情人的典型套路。她厌倦了偷情的生活，要求乔某与妻子离婚。男人依恋情人，无非是出于新鲜感和不用承担责任的轻松感。而离婚所意味着的舆论压力与背德感并不在他们的接受清单内。乔某拒绝了河源，被迫接受了她索要一百万分手费的要求。两人虽旧情未了，但也逐渐疏离。直到河源的脚意外受伤，乔某主动上门照顾，才又重归于好。
在之后的一次闲聊中，河源突然问起乔某妻子一个月开车油费的数量。当得到“需要两千多元”的回答后，河源妒意油生，命令他回家将车卖掉，把钱交给自己。乔某自然一口回绝了这样荒唐的要求。
河源积蓄多日的情绪骤然爆发，之前小心隐藏的伤口在争执中又被血淋淋地撕开。永远不能见光的绝望、不肯给予婚姻的恋人、已被蹉跎的青春和为他打掉的孩子……一切的一切都在猛烈刺激着河源已满是痛点的神经。愤怒、恐惧、嫉妒与无助纷至沓来，她无路可逃。索要金钱不过是一个填补心中缺口的由头，而唯一有修补能力的人却在为另一个女人的人生捍卫权利。她恨透了乔某的妻子和女儿，她要打死这两个阻碍自己仅有幸福的孽种，她要将这病态的关系公之于众，让这个恶贯满盈的男人身败名裂，从此像一条被阉割的狗蜷缩在自己脚下。
乔某被这样疯狂的河源逼上了绝路。一个人最荒谬、也是最悲剧性的处境就是：当他最需要良知时，良知却最软弱。这个可怜可恨的男人终于丧失了残存的理智——他要让她闭嘴，他要让她住手！当他从暴怒的癫狂中清醒过来时，河源的尸体正像一个美丽的布偶在他手中瘫软着，脖颈上布满了刺青般的青紫手印。
柯勒律治说得不假，闹剧在本质上比喜剧更接近于悲剧。
04
河源是一个女版的于连。只不过她的处刑者是自己的情人。
河源的不幸始于家庭的不幸。鲜有归家的父亲，严苛无比的母亲，于青春期破裂的家庭，构成了悲剧的培养皿。皈依基督教的母亲控制欲极强，以打骂来规训女儿的言行。每有一个盘子摔碎，河源内心安全感的栅栏便被拆除一段；每多一个离家的背影，河源对婚姻爱情的态度便悲观一分；每被伤害一次，她内心的外壳便加厚一层。
一个无法在亲情与爱情中汲取到足够安全感的女孩，一个除了青春与美貌几乎没有其他资本的女孩，她该从哪里获得支撑心灵意志的力量？河源选择了用欲望来填补欲望。借助于肉欲与物欲的极大满足，她陷入了致命但强烈的幸福之中。
“转眼到了大四下学期，有次我们相约新街口逛街，逛着逛着她给一个男人打电话让他过来接我们，没过多久一辆宝马730Li停在我们身边，当时我坐在后座他俩坐在前排调情，我只看到那男人卷了一沓人民币塞进了她胸口……晚上饭毕唱歌，他们在KTV的暗色灯光下打情骂俏搂搂抱抱，河源甚至在娇喘呻吟……”河源逝去后，她的同学在回忆里这样描述。
河源就这样叛离了社会对知识女性的普遍角色期待，这也使她注定会被贴上“小三”、“荡妇”的标签，被主流社会边缘化。而此刻，情夫便是她唯一的战友与同仁。当这个她不辞辛苦建立的唯一产生了不确定性时，愈加强烈的不安全感便会催生出物欲的进一步放大。同时，愈加高昂的“沉没成本”让河源难以在这段不伦之恋中及时止损，最终走向了毁灭。
根据弗洛伊德的“死之本能”理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种趋向毁灭和侵略的本能冲动。河源砸碎了社会期待的枷锁，在自我与本我之间进行了矛盾转换；乔某则用碎尸万段的方式斩断了危机之源，同时也种下了罪恶之果。
乔某称：“我没有将头颅扔掉，也是为了留有证据，等我将女儿养大了，为父母尽了孝，我肯定会去自首的。”我并不完全相信这量刑前所谓的悔过。一个能冷静地用榔头砸碎昔日爱人头颅的男人，究竟能有几分良知可言？封藏起来的头颅不一定仅是所谓日后自首时的证据，或许也是一种莎乐美式独占欲的体现。
05
当我们拭去河源脸上累累的血污，看到的不应该只有“小三碎尸案”五个大字。透过“情人欲公开关系，男子将其分尸烹煮淋上番茄酱”的新闻标题，我们能获得多少震悚之外的思考？隔着“小三”、“坐台女”、“拜金女”的面具，我们又能看到多少真相？就算犯罪伪装的技术再高超，一个久居城市的现代人能消失两年而不被发现，不可能只是受害人和凶手两个人的问题。
不惮于悲剧，不消费悲剧，不遗忘悲剧，不制造悲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问心无愧地回答开篇时所提出的问题：
我敢，我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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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编|MISS半城 美编|林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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