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lightener专访 | 徐太颖:我用长夜找寻
用诗歌实现乡村孩子自由的情感表达 | 第 1298 期
徐太颖
是光诗歌第115号核心志愿者。一个非典型狮子座,喜欢散步和摄影,2022年3月加入“是光”,负责“是光的小号”的内容审核和编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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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秋天到了吧?”太颖突然问我。
她在京求学七年,每年都会带着相机出门,去搜集晚霞的色彩和植物的味道,去颐和园寻找波光粼粼的水面,去广播电视塔拍玉渊潭,去故宫拍啄食熟透柿子的喜鹊。
▲ 图源 太颖
不只是秋天。太颖的相机里有太多属于北京的温柔细节,不仅仅有关于审美趣味和氛围,还有一些和精神原乡相关的东西,一些对理想世界的渴望和行动的决心,一种仿佛永远不会被磨灭的对未来的热情。那个时候爱吃、能睡,永远在学习、在思考,有用不完的精力去享受阳光和生活。
在是光诗歌排版的时候,太颖时常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从疫情、山火、变幻莫测的温度和密集的工作安排中浮出来,暂时地投入到过去的岁月里,深深地吸一口气。
成都有最多的兔头、最好吃的火锅、最热烈的气温和生活。但她还是想念北京,想念终日喧嚣的人大东门,独自散步的夜晚,和那群嘈嘈切切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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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上升处女的狮子座,太颖看起来完全可以推翻星座理论。她有一张没有攻击性的脸,不说话的时候像是在沉思,对视的时候,总觉得下一秒一定会向你徐徐微笑。
▲ 图源 太颖
朋友们认为太颖是一个对稳定性要求非常高的人。每周见多少人,分多少时间给社交,分多少时间给爱好,都有明确的规划。她刻意和变动保持距离,让自己的小世界保持相对稳定。
很难想象,小时候的太颖是小哭包,会因为老师的偏爱没有分给她而生闷气,会因为离家住校而以泪洗面吃不下饭。一向是好学生的她,终于有一次承受不住压力逃学。重庆潮热的夏天,那条路那么长那么长,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回家的路。似乎那个时候就觉得,走下去才能有出口。
不是每个人都能处理好这些情绪。过多的敏感有时候会放大痛苦,过分在意他人的评价则会为这种评价所掌控。长久以来,这样的性格被太多人污名化为“脆弱”甚至“矫情”,偏见会将人推向否定自己的极端。
太颖没有顺从偏见的诱导。
她的小情绪一直延续到大学,但同时也在小心翼翼地尝试着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摄影的爱好让她的生活多了一个支撑点。太颖说:“那一年我的生活变得具体,收获了很好的反响,认识了很多朋友,收到了许多鼓励。” 朋友们从不评判的陪伴和爱,给了她足够的空间去承认和接纳自己。
▲ 图源 太颖
她会被朋友圈里热爱分享生活的人打动。他们不加矫饰的分享热情感染了太颖:即便这样任人评说,也不会有什么后果,甚至还可以收获很多信心和快乐。
她积极地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也参加了朋辈心理辅导。还将这些经历做成了几期播客。在各种表达平台里,她试图记录那些不太“重要”和“宏大”的日常、倏忽而逝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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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 太颖
看到喜爱的画手画出“小时候下雨了,在花台上把脚上的泥巴刮了又刮、蹭了又蹭”的情景,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共鸣和慰藉。把生活烦恼画成漫画,似乎可以让自己抽离出来。太颖也申请了公众号,时不时捕捉一些日常烦恼发在上面。
▲ 图源 太颖
直到本科毕业,太颖才找到了和自己相处的正确方式:理性地规划生活,同时也会为细小的情绪所动。那些敏感和脆弱,可以让她关注到更多的细节,增加对自我的认知;强力的理性则帮助她在世界上保有自己的小小空间。
研究生期间,她曾去日本交换的一年,在京都的街头寻找樱吹雪,在一个人的生活里,逐渐掌握建立生活秩序的能力。她是那么喜欢日常的、明亮的摄影风格,喜欢那样轻松自然的氛围,喜欢那样的信念:没有主流意义上的成功,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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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颖是毕业之后才正式加入是光诗歌的。
找工作的时候,她放弃了寻找那些高薪的风光工作,那些人流密集、一路狂奔、令人变胖的工作。太颖似乎在其中闻到了不舒服的味道,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全力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如果工作注定要“忍受”,那么起码给自己一些时间去生活吧。
也考虑了其他选择,比如“是光”的全职岗位:“至少这是我感兴趣的、愿意为之付出的工作。”不过,太颖还是收到了拒信。
康康和田田亲自写了邮件:“我们珍惜人才,但也不希望浪费人才。”他们建议太颖先尝试一下兼职志愿者。于是“是光的小号”那片长着孩子的故事和康康碎碎念的小菜园,就有了一位打理的园丁。
她负责整个小号的内容审核,兼职大部分排版工作。康康的小故事、项目地的走访日记、“是光”小助手的真面目,太颖喜欢把明亮的配色和稚拙的字体点缀在简约的背景中,就像她喜欢的漫画一样,在可可爱爱的氛围里讲可可爱爱的小故事。
她喜欢画画,策划了一期漫画形式的《报!!!在秋天夜晚抓住一只不会写作业的小朋友!》(←有链接),讲述了机缘巧合之下,“是光”项目部小虾教一位小朋友写诗的故事。 | ▲ 图源 太颖 |
排版技术逐渐谙熟,节奏也慢慢掌握,对太颖来说,最大的问题反而是这项工作和小诗人的关系没有那么直接,价值感的获取不那么即时。相比较付出劳动来说,她更恐惧的是缺乏意义。
或许这是任何一项工作都必然会出现的倦怠。信息网如同没有尽头的怪物触手,不得不通过日渐深入的分工来各个击破。于是地铁里的人失去了天空,大厦里的人失去了土地,所有的人都在中央空调的范围里失去了温差,同时失去了风。
谁的生活里没有这样的时刻呢?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下来问自己:“这是有意义的吗?”
康瑜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论哪一个细节产生了回响,她都会及时反馈给志愿者:哪一篇推文收到了感动,哪一篇专访影响到了一位小学老师,哪一项工作又吸引了好多位月捐人。
这些反馈之于志愿者,如同呼唤有了回应、热爱有了支持,如同茫茫宇宙中漂浮的宇航员,听到了来自另一星系的代码。太颖排版的《听到的第四个故事,他们都得自己长大》(←有链接)推出之后,康瑜说:“推文被转发到朋友圈,主角小方顺和父亲的联系变得更多了!”
这样的反馈来到太颖的终端,她的语气里多了一些坚定:“还是会相信,写诗的时刻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些东西,像水波纹一样,一圈一圈地推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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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去年秋招的时候,疫情严重到各大高校封闭了校园。等到可以出门,“北京的秋天都过完了”。
那段日子回忆起来,好像每天都充满混乱和慌张。兵荒马乱里太颖匆忙地办完了手续回家隔离,没有参加毕业典礼,也没有和朋友认真告别。
她在家乡隔离酒店的房间里哇哇大哭,学生时代就这样仓促地结束,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声“再见”。
这种时候才明白想象是没有用的,想象离开、想象分别、想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的下一面,都比不过它真正到来时带来的那种不舍。然后不舍又转瞬被无法顺利离校的焦虑覆盖,担心流调担心弹窗担心一切不受我们控制的不确定性。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日常。
读书的时候,太颖最喜欢的消遣就是出门漫无目的地散步,听着喜欢的歌放松。而最近的生活里,几乎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甚至已经不自觉地接受了“人没办法自由自在地行动”这样的状态。逝者如斯,敏感的少女时代如是,丰饶的学生时代如是。脚下的路在走,身边的水在流,岸上的人只能不断地往前、往前、往前。没有人可以逆流而上。
可总有人还在奋力保留着自己,“穿过无数的黑夜去寻找”。
采访手记·沐春:
这篇写给在疫情之下孤独的、焦虑的朋友们。一两年以来,我们遇到了最多的失眠、最多的生病、最多的不知何处去的困惑。我的朋友们大多站在人生的重要节点,有的义无反顾投入某种生活,有的选择偏安一隅做自己想做的事,也有的不愿意妥协也不愿意放弃,固守着窘迫的境遇停留在原地。
乾坤何其大,草木何其多,每一种选择都自有其意义,“是光”所给予的是一束光,却不能代替我们本来的生活。曾经的小哭包走了很久很久,走到了平衡的这天。但她还需要继续走下去,因为道路还没有走完。我们也是一样。在任何境遇里痛苦都同样沉重。我们走得很难,很辛苦,也很幸运。如同“是光”反馈给我们的回响,如同水波纹的涟漪涌动,它们不可能减轻痛苦,但是增加了很多、很多的幸福。
推文的这天,北京的温度已经很低,但是树叶还没有变黄。凛冬已至,然而草木尤青。
成员|徐太颖
撰稿|沐春
校对 | 青雨
编辑 | Halo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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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市呈贡区是光四季诗歌青少年服务中心(简称“是光诗歌”)是国内首家且规模最大的乡村诗歌教育公益组织。从2016年10月开始,“是光”通过为当地教师提供诗歌课程包和培训,解决乡村孩子缺乏心灵关注和情感表达渠道的问题。截至2020年9月,“是光”已经服务中小学1200余所,110000余名孩子有了人生的第一节诗歌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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