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贩卖记忆的人

018 惊池故事 2023-07-08

「贩卖记忆的人」

文丨张馨元


咖啡店刚开门,罗安就晃晃悠悠地走进店里。我跟他打招呼,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径直往里走。我清楚地看到有大块的血痂糊在脸上……


《贩卖记忆的人》,018号惊池故事。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清晨7:15分,罗安如往常一样走到贴有最新寻忆启示的墙前,仔细地阅览。


这是一个可以贩卖记忆的时代,每个人都可以通过金钱买到自己想要的记忆,于是出现了一个地下的职业——卖忆者。


卖忆者通过一根特殊材质制成的软细管子连接在记忆买卖双方的身上,几分钟便可完成交易,简单快捷。但是出卖记忆是违法的,为了眼前的利益,却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犯罪团伙很可能利用这一点,偷窃出卖记忆者的隐私,进行敲诈等不法行为。


而罗安不但是众多以卖忆为生的卖忆者的一员,还拥有别人没有的超能力——帮人恢复记忆。这个秘密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嘿,伙计。”


罗安回过头,一个一身烟雾缭绕的小混混站在他身后。


“你是卖忆者?”


罗安点头。猥琐男人嘿嘿一笑,挑着眉毛对着罗安低声说道:“我这有个活,你干不干。”

 



深夜12点。


A城中心的一家酒吧内,罗安缓缓摇晃着手中一杯加冰威士忌,紧紧盯着从狭小舞池中走下来的年轻女孩,精致的眼线,浓密的长发像狂乱的海藻一样散在双肩,身穿黑色吊带超短裙,暴露在外的精致锁骨和修长雪白的双腿,白色貂毛披肩。此刻外面正在下雪,女孩却只穿一双银蓝色高跟凉鞋,他不禁想象这双纤细脚掌踩进厚实雪中的诡异美感。


女孩下来后安静的隐在厚重的木门后面,像一只不动声色的妖孽。


罗安起身走向她,手中夹着一根烟:“我注意你很久了。”


“多久?”


“自你跳第一支舞。”


女孩仔细打量着他,把烟掐灭,说:“你好似并不常来这里。”


“我来找一个人。”罗安微笑,“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可以,绝对伏特加。”


饮下一口后,罗安觉得像是在胃里放进了一把锋利的短剑,横冲直撞。


“我也来找一个人。”她的手搭在吧台上,手指轻微蜷缩着。


“谁?”


“可以帮我恢复记忆的人。”


他半空中抬酒的手顿了顿:“为什么要恢复记忆?”


“我时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有同一个男人,会莫名其妙的心痛,哭着醒过来。”


“我想我应该爱过他,只是不知道为何不记得。”她说话时,眼睛平静地盯着他沉默着不断转动酒杯的手指。


“你可以帮我吗?”女孩将最后一口伏特加一饮而尽,蓝色的灯光锋利的打在她的脸上,转瞬即逝。


“为什么是我?”他看向她,目光锐利。


女孩平静对视:“因为你和我梦里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环顾四周已经变得空荡的酒吧,此时凌晨两点整。

 


 


凌晨2:15分。


他和她走出酒吧,夜已很深,世界萧肃,大雪纷飞,街道人影稀少,凛冽的寒风把雪花在半空中打成泡沫。


他看着她蓝色妖冶的细高跟凉鞋重重踏进雪里,不留余力,雪最厚的地方没过她青筋微微暴露的脚背,似乎能够察觉到薄薄的皮肤下青色血管内温热汹涌流动的鲜红色血液。


只看一眼,发根叫嚣。


他们一直走到人迹荒芜的地铁口,外面的风雪依旧未停,整座城市像一个巨大颓废冰冷的仓库,黑暗中有褐色的花朵在摇曳着悄然绽放。


地铁站里烟圈乌青神情冷漠的年轻妓女沉默地抽着香烟。睡在角落里的乞丐发出不连贯的沉闷的喘息声。


世界并不因沉默和颓废就会变得缓慢,也不会因热闹和喧嚣而变得迅速。一切迅疾与空白只是人们的幻觉,肉体溺毙其中,精神无法警觉。


“你在发抖。”他说。


“是,冷。”她埋头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求得温暖的猫,罗安嗅到她浓密发丝中散发出来的酒精混合烟草的味道。在寒冷的空气中缓慢发酵。


他俯身紧紧拥抱她。“跟我回家。”他说。


她于是跟他回家。途中路过一群舞蹈的尘埃。

 



在他黑暗温暖的阁楼里,他环抱住她柔软脆弱的身体,亲吻她像花瓣一样多汁鲜美的皮肤。


他的手掌附在她精致的蝴蝶骨上,那里有一朵怒绽不谢的血色红莲,用锋利的针头刺进去,细细雕刻,这样看轻肉体的女子,令人欣赏。


她在他手掌的抚摸下轻微战栗着,情欲如同泛滥的潮水一样朝她的头顶汹涌的涌过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个器皿,正在一点点被奇异诡异的快感填满,在制高点控制不住地爆炸,一发不可收拾。像是一种对于身体注定要卑微臣服的诅咒。


“我遇到很多男人,他们都想和我做爱,但他们都没有家。”


“那只是他们的借口,男人不想承担后果的时候都这样。”


“我知道,所以我跟你回家。”


他们不再说话,肉体是记忆一个人的最佳方式,来过的痕迹如同插进过血肉的匕首,不能永驻,却用另一种方式永存。


他们纠缠在一起,像两只黑暗中的野兽,不止不休,声嘶力竭。直到她的身体像一片羽毛一样落到地上。


他从她背后搂着她,那些泛着白光的细碎的往日片段如同暴风雪一样呼啸着打进她的脑海。


黑暗中,罗安问她:“你是怎么失忆的,我找了你很久。”


“那天我们大吵一架后,我去酒吧买醉,第二天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会再离开我吗?”他抱紧她,像抱紧一个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瓷娃娃。


“不会。”她的手轻轻抚摸他细软的头发。


“我醒来的时候要看见你。”他此刻像一个孩子。


“好,快睡吧,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她保证道。


那晚罗安睡得很沉,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家乡,那里的后山种有漫山遍野的野白色茶花,纯洁羞涩地在微风中摇曳着身躯,颤抖的时候惹人怜爱。有时和同伴玩耍归来,采摘上一小把,用干枯的草捆住,夜晚时在月光下细细把玩,品尝它的味道,然后在天亮前扔掉,从不等到它枯萎。洁白而又泛黄的花瓣那是一种禁忌。


那时候人们的记忆还无法被贩卖,每个人的记忆都是完整的,每个人所拥有的不必遭受质疑,每个人都要承受自己犯下的罪恶。美好的与丑陋的,纯洁的与肮脏的。这是罗安最久远的记忆,自从来到这个繁华机警的城市,他经常梦到。

 

他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她带走了他窗台花瓶里插着的即将枯萎的那两只百合花。


她什么信息也没有留下,地上有一根掉落的饱满的女士香烟,是她遗留下来的。罗安赤身坐在床头,一动不动。他看向窗外巨大的天空,像一块长期浸泡在冰冷风雪中的灰色玻璃,那颓废的颜色,令人心存怨恨。

 



晚上8点,他去昨日的酒吧找她,看见她独身挤在狭小的舞池,脸上画着银白的色的眼影和紫黑色的嘴唇。墨藻长发在干燥的空气中乱舞,耳鬓别着一朵枯萎泛黄的百合鲜花。


忽然之间,在酒精和香烟气味混合发酵的雾皑中,他有些看不清她:“你的烟昨晚落在我这里。”


她皱皱眉,打量他,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不动声色,最终还是接过去。她轻轻地说:“谢谢。”


罗安站在原地,望着她冷艳疏离的侧脸,他忽然察觉到自己正在浑身发抖,他缓慢地踱到她身边。


“我注意你很久了。”


“多久。”


“自从你跳第一支舞。”


“你好似并不常来这里。”


罗安的脸渐渐变得苍白,手无力地蜷缩在身侧。


“你不记得我了。”他紧盯着她。


她拿起香烟的手一顿,看着罗安的眼神疑惑冰冷,她说:“你认错人了。”


“你记得你的香烟和酒,却不记得我。”


“你喝醉了。”


他忽然上前把她死死摁在怀里,不顾她的反抗,粗暴地亲吻她的嘴唇,像小时候咀嚼纯白色的野山茶花瓣,有清澈苦涩的味道。带着汹涌不愿枯萎的愿望却无能为力的绝望。他的泪流到她的脸上。


“你说过,你不会离开。”


“可我忘记了。”她推开他。酒吧内冷蓝色的灯光映射在她暴露的皮肤上,像一条长着冰冷坚硬鳞片的鱼。


罗安把她用力的摁到墙壁上,她身后两块用力突出的蝴蝶骨猛烈碰撞在冰冷坚硬的墙壁,把冰冷绝望的话语压制到她的耳边。


他说:“再让我看见你,我就杀了你,不管你记不记得我,这是你出卖记忆的代价。”


这是他要她记得他的唯一办法。


罗安最后环顾这个喧闹的酒吧,透过它光鲜亮丽的外壳他看到了它腐烂恶臭的内里,一览无余的黑暗内核。舞池中表面紧紧相拥难舍难分的情人,都不过是一瞬间的爱情,每个人的身体里都寄居着一副随时等待洗涤的灵魂,自欺欺人,没有任何意义。


到此为止。

 



晚上10点整。


罗安独自走在地铁旁一条寂静肮脏的小巷。


“嗨!”熟悉猥琐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罗安没有停顿,继续往前走。


“走开!我不干了,你找别人去,别来烦我!”


“不好意思,我早就拿到了。”


“你说什么?”罗安猛地停下来。


“我说,我想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你真的以为我就想要你和一个女人之间的事情吗?”


身后响起令人作呕的笑声。“你好好想想,你忘记了什么?”


那声音像一块巨大油腻的蛋糕啪地一下糊在他的胸口上,鼻尖呼出难以置信和惊慌失措交杂在一起沉重的气息。


男人看着摁住脑袋用力甩头的罗安,眼里闪烁着胜利者的喜悦:“几个月前从我第一次剥夺那女人的记忆时我就知道了你的能力,只是没想到你这次还真的信她。”


他俯身到他跟前,细细欣赏他苍白的面孔痛苦的神情,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枪子一样打在他的心窝上。“小子,长点脑子吧,这年头,给钱,什么不干啊?爱情?哈?”


“滚开!”罗安凶狠地推开他,手中的酒瓶重重砸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捂住流血的肩膀低吼着捡起地上的砖头一下下砸往罗安的头部,直到罗安像一片被砍断的丝绸滑到冰冷的地面。


倒下的一瞬间,他看到空中幻化出一张扭曲的脸,那是女孩与他初次见面时羞涩和如今为了金钱出卖他的模样重合在一起后的面孔。


他没有想到是不法分子故意让自己与女孩重逢,也没有想到女孩早已经成了金钱的奴隶,打着感情的幌子出卖肉体来盗取他的记忆,盗走了他唯一具有的恢复记忆的能力!




罗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


他像个走丢的孩子,拖着酸痛的双腿缓慢地踱到人行道上,身旁飞驰而过骑着单车的年轻女孩,身着利落的纯白色运动服,她的脚上穿着一双磨损的深蓝色高跟鞋。这搭配组合着实令人觉得诡异。


女孩停下回过头,望着他同样怔了一下,随后露出微笑,是那种带着面对陌生人疏离羞涩的微笑。然后驾车离去。


罗安迷茫地伫立在原地,他破损血液凝固的后脑又开始剧痛。


他好像忘了什么。


他忘记了什么呢?

作者简介

张馨元,一个爱好吃喝玩乐的水瓶座,一个长得特别美的小仙女儿。

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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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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