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鲨人
给我一个故事，我养你呀~
惊池咖啡馆刚刚开张的时候，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位著名摄影师，说要给咖啡店造点声势，于是，就有机会认识了这个年轻有为的美女摄影师，端木。
端木已经很久没来店里了，今天的突然造访让他很是意外。鹿原发觉她很是憔悴，同之前风采奕奕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所有的故事，要从她一个月前经历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开始说起。
《唤鲨人》，023号惊池故事。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1
一个月前，端木和研究海洋文明的教授在海上探险，因为碰上暴风雨，不得已改变航线，最终在一座小岛上紧急靠岸，一座他们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小岛。
这才发现，在这座不具名的小岛上，还生活着这样一群人——他们全族不过百余人，世代以唤鲨为业；他们生来骁勇，却没有名字，也没有感情，说是要保证对族群的忠诚，对外一律自称“唤鲨人”。
唤鲨人生来拥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可以从茫茫大海中唤来鲨鱼，并且徒手就能将它们制伏。教授推了推眼镜，抑制不住兴奋地告诉她，古有记载，眼前的“唤鲨人”就是从前被称为“海上巫师”的神秘部落。
经过艰难的交涉，端木和教授两人被允许留在小岛住上一段时日，他们可以在主人的允许下进行采访或研究，也可以跟着唤鲨人一起随船出海，见识真正的唤鲨。
2
端木在那条小船上遇见了他。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从前没有过，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有。
木船载着两个人在海上静静地飘荡，他们一个唤鲨，一个取景，默默无言的情景让端木多少有点不自在。
“你好，我是端木，这个是相机，可以把很多漂亮的东西都装进去。”
“我是唤鲨人，我……我没有……名字。”他摇着桨，小船在海上悠悠地晃。
“没有名字？那不是很不方便吗？”她狡黠地笑着。
“我们是没有名字的，只有最杰出的唤鲨人会被称为海赐，海赐掌管着族内的生杀大权，成为族长，享有我们的供奉。”
“那你们平日彼此相称不是很麻烦吗？”
“我们通常都不会互相说话。”
“但是，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啊。这样好不好？你看这个小岛上终年都吹南风，我叫你向南怎么样？”
“向南，我的名字吗？”少年小麦色的肌肤晕了一丝红意。
端木的快门定格在他若有所思的脸庞，南风温暖的吹过小岛上每一片枝叶，他都不敢笑出来，怕一张口，胸腔里的蝴蝶就要顺着风吹过的方向飞出来了。
“你来看，我把你装进去了。”端木招手唤他过来。
镜头里的少年不知何时低头浅笑，有心的人才看得到。
向南载着她，小船摇摇晃晃，端木的留海被海风吹起来，低首，少女的娇羞全都藏进了风里。
3
第二日，天气晴朗，飞鸟盘旋在苍穹之上，万里无云，海面上波光粼粼。
向南重复着古老的唤鲨密语，把木环置在水中，有节奏地来回摆动，木环上的五个小环受到海水的反复拍打而互相撞击，能通过发出的奇特声响跨过宽阔的海域召唤鲨鱼。渐渐地，小船漂得更远了。在他念着咒语的时候，大鱼们都不受控制般雀跃兴奋，甚至于跳到了他的甲板上，木桨旁，还有一条在他的脚边活蹦乱跳。
海水平静，连风也没有一丝一缕。终于他听到耳边传来隐隐波动的声响，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冲过来。水上露出了一片尖尖的角，角后划出两道锋利的纹，来势汹汹。
他准备好了，鲨也一样。
在一番殊死搏斗中，它跳出了水面，这是一条体型巨大的鲨鱼，已经被他套上了陷圈，现在只待他收紧绳索，它就再也不能挣脱。端木紧紧地按住相机的快门，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到海洋里的嗜血霸主，惊慌失措也是极为正常的。
小船在一人一鲨的争斗中摇晃不已，只听她一声惊呼，向南见她快要落入水中，连忙伸手拉她，却被鲨鱼狠狠地撕咬了一口，右肩汩汩地流着血，但他还是强撑着把半入水的端木给拉了回来。
“你还好吗？”他忙声问。
鲨鱼趁机逃下海去，但那也是徒劳的，因为陷圈的另一端绑上了木浮，木浮飘在水面上是沉不下去的，所以这条鲨鱼并不能潜走。
“我没事，你……你流血了！快给我看一下！”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他滴落到海中的鲜血会引来更多的鲨鱼。
鲨鱼在海水里奋力挣扎了片刻就不动了，但向南依旧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才将绳索慢慢收回，随即绑在船尾。直到船驶到了岸边他才发觉，这是一条体型极为庞大的雌性大白鲨，皮肤上长满了锋利的倒刺。
“你快跟我来，我给你消毒包扎。”他鲜血淋漓的肩膀，触目惊心，端木甚至急得说话都在打颤，眼眶里的泪齐刷刷地往下落。
小岛因为鲜少和外界接触，所以岛上的医药并不发达，许多在海上受伤的唤鲨人因为得不到很好的救治只能眼睁睁地死去。好在端木每次探险都会随身携带急救箱，里面有一些应急的药物，她给向南做了仔细的伤口处理。
“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受伤了。”
“我没事的，这点小伤都怕疼的话那还叫什么唤鲨人啊。”向南看出她的担心，把过往变成云淡风轻才说给她听。
“不过，你这八块腹肌很漂亮嘛，要不要做我的专属人体模特啊？”端木眯起眼睛，翘着食指对准他的腹肌戳了戳。
“模特？”向南松了松衣领，海风吹得他莫名燥热。
“就是我的相机里从此就只装你一个人啊。”
海风温热，吹得人心痒。
4
向南的伤好得很快，对唤鲨人而言，这大概是很轻微的伤了，只有端木会惊慌失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举着碘酒的手都不停地抖，没多少是涂对了位置的。
在那之后，向南总是会发呆，对着蓝天发呆，对着大海发呆，对着……端木发呆。
“你离那个外来客远一点，不要老是同她一起出海。”他的母亲一边踩着网鲨的渔线，一边对他说。
他低头，嚅嗫着：“我没有。”
“你要记住，你是唤鲨人，没有名字，也不能有感情。”母亲义正辞言道。
时间过得很快，明天就是约好离岛的日子。
“向南，我明天就要走啦。”
“去哪儿？”
“回我们的地方，去一个叫城市的地方，那里有高楼大厦，有华灯初上，有美味佳肴，有……”
“那里有海么？有鲨鱼么？”
“没有，不过那里有海洋馆，海洋馆里有鲨鱼的。”
“……他们不自由，不会欢喜的。”
放眼望去，她依旧被这片她拍过无数遍的美丽海域风景深深折服，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快门。
“向南，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哪有什么欢喜，哪有什么爱不爱呢。”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从前没有过，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但是你可以留下来，这里很自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是这样吗？连名字都没有，自由吗？”
向南垂下了手：“你走了，大海会想念你的，鲨鱼会想念你的，我……”我会想念你的。
“我会回来看你的，这里这么美，我一定要再来的。”
“等你再来的时候，也许我已经……我再唤一次鲨给你看吧，好吗？”
他唱起了古老的咒歌，声音有着不符年纪的沧桑。端木并肩坐在他身边，海风轻柔地拂过她的长发，她的眼睛像进了沙子，鼻头一酸，她突然觉得很难过。
“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她抱了抱他。
“好……”他顿了顿，将她拥入怀，用力地抱紧。
“我等你。”
5
海水幽幽，小船划过的地方皱起一片一片的涟漪。
向南没有停止唤鲨，他要唤一条最大的鲨，送别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心爱的姑娘。
歌声变得越来越急促，他的额头落下黄豆般大小的汗来。
海水像是即将要沸腾的水，躁动不安，向南的手死死地抓紧了木环和陷圈。
端木的心隐隐有些发慌，她想起之前向南血淋淋的右肩和那条鲨鱼锋利可怕的锯齿。
“向南，我们回去吧。”她拉了拉他的手，他沉默着不说话。
正是这时，一条凶猛嗜血的鲨一跃而出。
“向南！”
鲨鱼眯起绿豆大的小眼睛，露出绿莹莹的凶光。一番搏击中，它扯下了向南的半截衣袖，皮肤上的倒刺划得他鲜血淋漓，但他依旧忍着没有叫出一声痛。
一时间小船的重心不稳，端木手中的相机摔落进海里，鲨鱼被套上了陷圈，在海里挣扎。
“我不要那个相机了，你快回来！”
海水汹涌，杀气腾腾。
在唤鲨人之中有一条不成文的密令。
不得动情。
一旦动了情，他们发出的唤鲨密语，便会变成向鲨鱼的宣战，出海的人就再也不可能回来……
6
端木抱着相机趴在那张桌子上哭了很久，鹿原给她热了一杯茶，拍了拍她的背。
“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可是他说话不算话，说好了等我的，怎么……怎么就……走了呢？”
“如果他没有遇见我，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鹿原把茶端放在她的手心，拉了张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我想，和其他唤鲨人比起来，他这一生，过得很好，也不曾后悔遇见你。”
作者简介
苏砚suri，95后练字码文少女兼各类肉食爱好者。
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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