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说爱你
好故事,在惊池~
还没来及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便再也来不及。
只如今茫茫大雪之中等着谁回顾,明知无人回顾......
《来不及说爱你》,127号惊池故事。
我是鹿原,欢迎做客惊池咖啡馆,我在这里等你的故事。
我化名吴莜拜入无垢谷门下,见到他的那一刻,他正拿着医药箱,执银针屏息刺入手中拿捏的一寸肌肤。我想,大概是从那时起,那双纤细的素手,花海之中的青衫墨意,便成了我无法忘记的色彩。
我只是谷中的学徒,暗戳戳地倾慕着我的大师兄君敛。
人人都知道无垢谷大弟子君敛对一个样貌丑陋的师妹关爱有加,却不知道,我与他的相遇,比那个冬天,早了十年。
1
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只爪牙锋利的豹子。白色的皮毛上夹杂着漂亮的斑纹,豹子生来便长着斑纹,就像美人脸上的美人痣一样。在遇到君敛之前,我也曾以这些深褐色的斑纹为傲。
他尚且年幼,肩上挑着半篓草药,被霜雪围困在山腰。
雪簌簌地下,我咬牙将奄奄一息的他从一片苍茫中驮到我居住的山洞里。
少年醒来时,我正蹲在洞口磨刀。隔壁吆五喝六的划拳声让我有些恼火,我愤愤地转头,往噼啪燃烧的柴火里又添了一块。
开水在大锅里翻滚,被绑在柱子上的少年似乎苏醒了过来。
很久以前,雪豹一族遭到了猎人的大范围捕杀。我伶仃一人,依靠幸存下来的族人才逃过一劫。山上有一颗巨大的枫树,枝桠从倾斜的地方伸展开去,占据了小半块空地。在树干弯曲的下方,有一个被下垂的枝梢遮挡住的洞口。长久以来,我便只是一个打杂生火供人使唤的小丫头,住在这乌烟瘴气的山洞里。
“请问。”少年孱弱的声音传来。“你看到我的篓子了吗?”
我放下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少年的脸,他有些好奇地瞪大眼睛,清澈见底。
“你的篓子?我看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他们说昨天我抓的大雕还不够塞牙缝,所以,你一会儿也要下锅。”
恶狠狠的语气听起来当真像个嗜血的刽子手,我心满意足的笑了笑。不知道怎么的,少年不再说话,只是出神地看着我,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穿透山洞外面的雪色扑面而来。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抬头道:“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你贿赂贿赂我,我下手或许会轻一点的。”
“姑娘,我此次出来匆忙,身上除了那一篓子药草,无它。”
“听说,纯良忠烈之人,其心尖之血,可落地为洁白无瑕的碧玉。不如,我把你的心尖血取出来,去换取钱财,如何?”
“这么说来,这血便是我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了,姑娘收了它,下手一定要轻啊。”
我扑哧笑出声来,他愣愣的样子还真有些可爱。
我在洞中已经生活了两百年,每天除了出门搜寻猎物,便是望着满山的草木出神。日复一日的生活,大概是有点厌倦。夜里,我鬼使神差地放走了这个送到嘴边的食物。我抬手护住灯笼,生怕被风雪扑灭,眼前的人似乎没有意识到我正在做一件危险的事情。他把分拣出来的草药塞到我手里,嘴里不住地呵着气。
“姑娘,天那么冷,你快回去吧,不要再送我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又说道。
“这是我今日在雪山上采的药草,对姑娘脸上的东西或是有用。若是不顶用,姑娘可以来无垢谷找我,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的。”
“回不去了。”我轻声对自己说。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我也第一次知道了,自己身上的豹纹,在人类看来,是不寻常的。
那夜回去之后,我被为首的族人一阵劈头盖脸的毒打,然后拴在柴垛旁。
一栓,就是整整十年。
平时潇洒惯了的我,被折磨得早已变不出人形。我变得敏感、暴躁,也变得开始思念起那个风雪夜模糊不堪的影子。
我竟有些期待和他的重逢。
洞里粮食本是不够的,在坐吃山空之前,族人开始筹划一次大规模的迁徙。我明白,他们不会愿意带上曾经背叛过他们的我。
红色的飞霞染遍云头,在一个暮色渐沉的黄昏,我终于挣脱了铁链,逃了出去。
2
想不到的是,拼尽最后一点气力化作人形的我,遇到的正提着药箱回程的谷主。一声清脆的掷地,和手中的药箱一并落下的,是衔在我口中的一小截山鸡的指骨。他替我擦干了嘴角腥黑的血迹,我也化名吴莜,顺势拜师入了无垢谷。
自进入谷中的那一刻起,我便戴上了头上的白纱笠。
那日我跟在师父身后,一眼便看见了正在施针的他。他变了很多,早已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傻乎乎的瘦弱少年。可是很奇怪,过了这么久,我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
我很多次偷偷跟在他身后,也曾自己一个人努力记诵那些让人头疼的药方和医书。
十年前我还是一个助纣为虐的刽子手,十年后,我却像个鲁莽的少女恨不得掩藏我对他所有的不知名情绪。
到了晚课时间,师弟师妹们便一起将他团团围住,听他传授医术。我想,他的身上肯定有着一股好闻的淡香。
我喜欢趁他独自一人研习医术的时候,在不远处的松针树下描上一幅小像,然后心满意足的悄悄离开。
白色的纱笠和扯棉絮般下着的雪并无什么两样。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
直到某次回神时踩到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石子。
然后一个踉跄倒仰在刚铺好的雪地上。
头上的纱笠似一只受惊失措的鸟儿,从我的发间飞了出去。
“我认得你。”还没来得及溜之大吉,我看到他蹲下来,用清澈的眸子看着我。“吴莜。”
“哈……君敛师兄好、好记性。”我眯眼心虚的笑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伸手示意扶我起来,我没有接受,拾起被风吹翻的纱笠,径直起身打起了坐。
“我见过你好几次了。”
“师兄认错人了。”我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他兀自地轻笑起来:“那好,我问你,那个时常躲在暗处观察我看书的小人,可是你?”
“……”
“那个咬着笔头对着纸傻笑的人,可是你?”
见我不回答,他的笑意越发浓烈:“你的画昨天好像掉在我这了。”
说着从行囊中取出几张小纸片,每一张画像的末尾,都落款着大大的“吴莜”二字。
大概是我跑动时不小心掉落到地上的,早知道就不随身携带了。
天知道我现在有多尴尬。
我抬眼窘迫地望了望师兄,他难得露出此般笑容。
“以后,你大可不必偷偷摸摸地看。”
师兄的语气很是温柔,可我却再也没有偷窥的勇气。
来不及拾掇心情的我,怀着雀跃的心情走过转角。等待我的,却是一片轰天的笑声。
第二日,谷中人人相传,一直不肯摘下斗笠的同门,原来是个满脸麻子的怪人。
“你知道最近新来的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斗笠小师妹么?”
“哎呀,什么小师妹呀,那不过是个整日带着纱笠不敢见人的怪人罢了。”
“听说她满脸的褐色斑点,可吓人了,说不定是什么怪物变来祸害我们无垢谷的呢!嘘,她过来了……”
我面无表情的压低了笠檐匆匆走过,佯装没有看到面前那群方才还在张牙舞爪的人。却不想与我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撞了个满怀。
“若有一人,手足厥寒,或腰、股、腿、足、肩臂疼痛,口不渴,舌淡苔白,应服以何物?”
额头上方传来清冷沉稳的声音,四个弟子面面相觑了一会,便忙不迭作揖告辞了。
我往后退了几步,轻声道:“是以服当归四逆汤。”
一根色泽饱满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穿过白色的纱帐悄无声息的递了进来。
我至今记得那一天,倒春寒的三月,漫天大雪。我忍着把那些嘲讽我的人挖眼做下酒菜的冲动,有那么一个人,就像记忆中透出芳香的醅,让我本是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雪还在一直下着,我却始终没有接过他递来的糖葫芦。
我本是一只豹子,肮脏,龌龊的豹子。
哪怕尾巴细长,爪子如同踏雪般洁白无垢,也无法掩盖我脸上的斑点。
第二天,君敛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我们上早课。
我找不到他了。师父告诉我,君敛出师了,离开了无垢谷。
这时我才知道,我的大师兄君敛,他原本是山下那王都的唯一继承人。
夜里,我偷跑到山下去,讨要了一坛许久不曾喝过的烈酒。
酒热辣无比,有些呛口。握紧拳头,只觉得平生喝过的酒都不及这一坛刺人心扉。
当我清醒过来时,我置身于玉笼之中,躺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一夜的宿醉,头疼得有些厉害。依稀听到笼外官员三言两语的议论私语,我这才知道自己闯了祸事。
我在酒馆现出了真身,把周围的食客吓得魂飞魄散。掌柜的见我睡得一动也不动,便叫了几个人把我抬进了笼子里。年轻的君王刚刚登基,各个郡县纷纷进献珍奇古怪之物以表忠厚。
于是乎,我这只醉酒的雪豹便和这笨重的铁笼一起连夜送到了王宫之中。
3
我轻垂眼帘,偷偷瞄着身旁扶额的君王。左右的侍卫们瑟瑟发抖,就连握着兵器的手也在不住地打怵。
定神看了看,阶上坐着的,竟是君敛。
君敛眼波回转,笑吟吟地说:“爱卿,多年不见,你的身体可还强健?”
话音未落,殿下有一花白老臣捧着长鞭伏地道:“承蒙陛下关心,陛下既得高人相助,身体已经痊愈,还请陛下驯妖,一展国威。”
听说山下的凡人都说,最凶残无情莫过于豺狼虎豹,新王归来,驯服雪豹再杀之,神威一定威慑天下。
君敛若无其事地回身走到铁笼旁,腰间的王剑已出鞘。
“世说纯良忠烈之人,其心尖之血,可落地为玉。你的忠烈,是否也如此呢?”说罢,臣子的心口被一剑贯穿。朝臣们争先恐后地伏地跪拜,血在地上流淌,袭来阵阵刺鼻的血腥味。
我想,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的那个少年,并非安心日日在无垢谷手执银针。他此刻穿着玄色的龙袍,双手沾满了鲜血,肩膀上担负的是整个国家。
王剑剑锋一转,指向了我。我看到他戴着厉色的面具,一步,一步,缓缓向我走来。
那风雪夜提灯点亮我心间的人啊,是谁都不重要了。
如果杀死一只豹子,可以让你震慑天下的话。
如果杀死我,可以护你一世平安的话。
我愿意。
4
我用力地咬住牙齿,尖尖的齿锋抵得我的唇边生疼。君敛的平静地看向我,却不知里面的雪豹已经悄悄散尽最后一点元神,冲破了玉笼。我半立起身,直愣愣地扑了上去,心口被一剑贯穿。胸口传来的是刺骨的冰凉感。刹那间我失去全部的气力,恰好伏首轻轻地落于他的发间,君敛也跟着我倒了下去,瘫在地上。弥留之际,我被卷进了一袭熟悉的墨衣。
“师父?”
若不是气数将尽,我几乎快要惊叫出声来。
“阿莜,你病了。”师父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头。
师父刚捡到我的时候,从我放光的眼睛里,便猜到了我对君敛的喜欢。
那时我初来乍到,顾不得学习医术的新奇劲儿,却日日去找他。君敛没有记起我,始终把我当妹妹一样好。
可是后来,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君敛生了一场重病,连无垢谷也保不住他,去了。
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可我怎么也不愿意接受。
我也生了一场大病,或者说,我开始有些神志不清。
我开始,把师父当作君敛。
我频繁地跟在师父的身后,远远地为他画像。
我同君敛一样地跟师父说话,喃喃自语,就像他还活着一样。
而这些,师父原本是不用理会我的。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无垢谷谷主的身份,用君敛的名义回应着小徒弟的钦慕。
“我原本想过,只要你开心,为师就一直用你师兄的身份守在你身边。可是那次我忍不住把你记挂在嘴边的糖葫芦递给你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你要醒了。”
我有些头疼,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你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于,开始频繁地问我,君敛去哪了。”
“我没有办法,只好告诉你,君敛下山了,不会回来了。”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我还是阴差阳错地下山了,并且遇到了君敛同父异母的哥哥,都城里真正的王。
也许这是命吧。
混沌之间,我仿佛听到师父的抽泣声。
他和我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板着脸,拿着糖葫芦在我面前晃悠着,说什么也不肯让我摘到。我有些气恼地踮着脚,白纱笠被丢在一旁,面容如玉般洁白姣好。
暖风微醺,雪似乎停了,此生已无垢。
作者简介
龙须酥,我就站在这里,从这一秒开始倒数,期待着与你相遇 。
惊池工作室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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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监制:王肃超
执行主编:李 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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