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暑假，绝食的娃，迷惑的妈

牛妹这孩子脑回路有点清奇。她要达到某个目的，常常不直接跟我们表达，而是用一些匪夷所思的小花招。

三岁起我就发现这一点了，有文为证：给孩子买两双打折凉鞋，我是怎么花掉了1600块钱的。

最近我又领教了一次。

上个礼拜牛妹有一整周的夏令营。周一因为天气太热取消了，周二开始去。

早上起来我边弄她吃早饭，边准备午餐的饭盒。头天征求了她的意见，做了一个火腿芝士三明治，煎个荷包蛋，配上一点樱桃西红柿和几颗葡萄。零食带了一块巧克力，都是她平时上学爱吃的。

夏令营离家挺远，平时有校车接送。因为是她第一次去，我开了将近一小时的车把她送到了营地。

营地在一片森林里，宽敞美丽，工作人员也都和和气气，活力满满的样子。我很放心的和她说拜拜回了家。

下午五点我去校车站接她。小姑娘从车上走下来，头发乱糟糟，脸蛋红彤彤，胳膊黑乎乎，裤子脏兮兮，不像去了泥塑夏令营，倒像是在泥地里跟狗打了一架。

看得我一阵心疼，赶紧拉住她的手，把书包拉下来挂在肩膀上。

牛妹老是这样，去学校也是，回来问她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再问不想说。

不说就不说吧，只要你开心，愿意继续去我就别无所求啦！

回家以后我收拾她的书包，发现带去的午餐一动都没动，连她最喜欢的面包都没咬一口。

我滴个乖乖，在外面溜溜一整天一点东西没吃，这可不像她啊。牛妹是有点挑食，但绝对不可能饿着自己，再说，带的都是她爱吃的。

牛姥姥说肯定是她早上吃多了中午不饿。牛爸觉得是天气太热影响了食欲。没关系，明天就好了。

第二天回来，我照例给她清理书包。打开饭盒一看：又是满的！

这小孩，在修什么神功？

我们平时不随便给她们吃冰棒，那是她们做了好事的奖励。但是孩子在外面呆了一天啥也没吃，别说要冰棒，冰山我也给啊！

吃完冰棒，我又问她为什么没吃午饭。她支支吾吾不说话。

“是不喜欢吃吗？”

“……嗯。”

“那你想吃什么，告诉妈妈，明天给你带。”

牛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想吃花生酱果酱三明治。”

没问题！

家里没有果酱，因为太甜平时我们不吃。但是既然她点名了，我快十一点了跑去超市买了瓶回来。

周四早上，我把土司两面涂上厚厚的花生酱和樱桃味果酱，装进饭盒。正要往里面装水果，牛妹拦住我：我不要其他的了。

哦？好吧，你自己知道量就行。

等到下午回来……没错你猜对了——

照  样  一  口  没  吃！

我们仨讨论了一下，都觉得这事异乎寻常！

但是又没到很严重的地步，原因有三：

一来虽然她没有吃午饭，但是早晚饭都有正常吃，对于小孩来说也够了。

二来她情绪挺好。虽然不跟我们说什么，但是每天早上都高高兴兴的背着书包出门，没有闹着不去，说明夏令营里没有发生什么坏事。

三来上个月我带她前体检，她的体重相对于身高重了一点。如果真吃得少了动得多了，减减重也不是坏事。

晚上睡觉前，我正翻着书打哈欠，牛妹凑过来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小声说：“妈妈，我明天想吃夏令营的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呀！”

她的夏令营有提供午餐，管理员在email里跟家长说过，需要可以提前订。一份7美金，我估计就是些披萨热狗之类的垃圾食品，还是自己家里带比较好。

但是牛妹都快成仙了，如果披萨能让她下凡，为娘的还能拦着吗？

“我去跟他们定。不过你确定要吃午饭吗？”

“嗯，我要吃。”

等她睡着以后，我赶紧给夏令营发email定了星期五的午餐。

第二天上午，我收到了管理员的确认email，还给我发了一张7块钱的收据。

过了十分钟，我又收到一份收据，上面写着周二，周三和周四的午餐，一共21块。

不不不，我只定了周五的，你们收错钱了，我马上回信给管理员。

管理员回复：可是我这里登记的牛妹周二，三，四都有午餐呀。

我说：不可能。我没有给她定午餐，你去问问她的老师。她每天都是带饭的。

咦？

她每天都有带饭的，每天都有带饭，每天带饭，带饭……

但是她没有吃呀。

我噔噔蹬的跑到办公室找牛爸：哎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牛爸手忙脚乱的把摄像头关上，摘下耳机一脸懵逼的看着我。我急急忙忙的跟他说了夏令营收据的事。

夏令营没有收错钱，这几天她都吃营地的午餐了！

想吃营地饭就跟我们说呀，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背着我们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又不会不给她！

牛爸也迷惑不解：而且我们给她带饭的时候，她为什么不说？

我：我问她为什么不吃饭的时候，她也什么都不说。

牛爸：她不会想想后果吗？迟早会被我们发现的呀！

……

这孩子，想什么呢！？

该怎么跟她说呢？我有点拿不定主意。

严重点看，这算撒谎。但是情节不算恶劣，后果也不严重，还有点好笑。不能对她太严厉，但也得让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以后要跟爸爸妈妈说。

我决定先问问她到底在营地里吃了几顿饭，让她自己说出来。

下午我接她回来，刚踏进家门，牛爸一个箭步冲出来：牛妹，妈妈跟你说了夏令营午饭的事了吗？

矮马，就你藏不住事，不能等孩子放下书包休息一会儿再拷问吗？

没办法，既然爸爸已经捅出来了，只能继续问下去。

果然。

我和牛爸面面相觑。我小时候是个循规蹈矩的小孩，做事小心翼翼绝对不敢越雷池一步。牛爸说他也特别遵守规则，这种不计后果先斩后不奏的事想都不敢想，更别提做了。

牛妹这是从哪学的？

晚上我正在床上刷手机，牛姥姥摸了进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跟你说说。”

什么？快说来听听。

牛姥姥说：我小时候上的幼儿园，放学以后有一部分小朋友是留在学校吃晚饭的。当时我特别特别羡慕，特别特别想吃那个饭。觉得能在那里吃饭是件光荣无比的事。有一天放学，我就自己去那个吃饭的队伍里站着了。

当时我什么都没想，也没考虑老师，也没考虑父母，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吃到幼儿园的饭。

一个老师看到了，问我：你不是在这里吃饭的呀，怎么也来排队？我说：我妈妈让我在这里吃，吃完她接我回家。

同样，我也没意识到自己在撒谎，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脑子里一片空白。

忽然间，心里的一团乱麻松开了。

我倒在枕头上，长舒一口气，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牛乱 2021年7月5日 于西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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