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柏拉图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胡说八道
从这周开始,我会不定期和你聊聊那些曾经影响过我的书。我不会系统地解读这些书,而是会以清单体的方式谈谈它们对我的启发。
今天这一期我将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开始,这本书是西方古典哲学最经典的著作之一,算得上是帮我“开过天眼”的书。
图 | 维特根斯坦的兔鸭图
5、《理想国》中的“洞穴寓言”很有名,它实际上在揭示一个非常令人痛苦的事实。一群人生来就被锁在洞穴里不能转身,只能朝前看洞壁,这群人的身后有一堆火,有别人举着动物模型在火前走来走去,被锁住的人一辈子只能看到模型投在洞壁上的影子,以为这就是真实的世界。直到一天有个人获得机会脱开禁锢走出洞穴,看到了外面真实的世界,然后又发现太阳是这一切的根源。这就相当于哲学家不再惑于易变的现象界而终于看到了永恒真实的理念界。柏拉图说,当你看到了洞外的世界之后,肯定不想再回到洞里了,你会愿意永远停留在这个世界。然而,这么美好的真实世界,你当然会希望自己的同胞也能认识它,所以你又觉得你有义务返回洞穴,告诉同胞真实的世界是什么。可是等你回到洞里之后,从亮处回到暗处,一时间你连洞壁上的影子都看不清了,此时你向同胞解释洞外的真实世界,所有人都会笑话你,因为你连“现实”都看不清,还敢妄谈带我们看什么“真实”,如果你继续坚持,同胞就会索性把你杀掉。
图 | 洞穴寓言
柏拉图写这个寓言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苏格拉底,但这背后揭示的是思想者一个永恒的困境。当你看清真实的时候,如果不能把它告诉给自己的同胞,你会是孤独的,因为你会感觉自己并未真地获得普遍性永恒性——知道了真实的世界却把它秘而不宣,这在道德上是说不过去的;但是当你把它告诉给自己的同胞,你却会因无人理解而陷入更大的孤独。这样一种两难困境,对于获得机会走出洞穴的人,实际上就已经是无从避免的了,他们注定只能在孤独中前行。很可能世上只有痛苦的苏格拉底和快乐的猪,而没有快乐的苏格拉底。
图 | 苏格拉底之死
6、《理想国》中还有另一个在读懂后令人极为痛苦的故事,与洞穴寓言有某种正相反对的效果,那就是柏拉图讲的腓尼基神话。柏拉图说城邦中的人是有等级高低之分的,但是低等级的人不会愿意接受自己的低等级身份,那该怎么办呢?就要给他们灌输一个腓尼基人的神话。这个神话说,上天造人的时候用了金银铜铁等不同的材料,越是用贵重材料造成的人级别越高,低等级的人就是用低贱材料造出来的,要用这个神话来为现实当中的等级制度做一种正当性的辩护。初看上去这是一个很混蛋的做法,它要用神话来欺骗低等级的人,让他们认命;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是对苏格拉底方案给出的一个反向方案,其中有着同样令人痛苦的两难。
现实当中的社会要形成秩序,它就一定是结构化的,结构化就意味着命令与服从的关系,从而一定是分等级的,至于这个关系会被怎么解读是另一个问题,但无论怎么解读,事实上的命令与服从都一定是存在的。可是那些要服从命令的人,凭什么接受自己的弱者身份啊?两个办法,一是靠暴力强迫,但这种办法成本极高不可持续;二是靠讲个故事,来把命令与服从的关系给正当化,让人们自愿接受。故事本身肯定是虚妄的,它要让弱者认命;但如果没有这个故事,社会就有可能陷入无尽的动荡之中,而动荡社会中,最倒霉的肯定还是弱者,因为强者有的是办法来保护自己,弱者就只能认命了。
有资格去讲这个故事的人,应当就是大立法者了。倘若这个大立法者是个心怀邪恶的人,则所有人都会陷在一种悲惨的命运里;倘若他是个心怀悲悯的人,则会让自己陷入良心的无尽折磨里。对心怀悲悯的人来说,讲一个虚妄的故事以便让弱者认命,这本身是在良心上过不去的事情;但如果不讲这个故事,弱者可能陷入更悲惨的境地,这在良心上就更过不去。两害相权,大立法者还是得讲这个故事,但这就只能让自己陷在无法摆脱的良心纠结当中了。
图 | 美国最高法院大楼的三个”大立法者“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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