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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燕祥先生千古

丁邢 丁东小群 2020-12-31

 


2020年8月1日,邵燕祥先生在北京去世,享年87岁。艰难时世,中国真正的知识分子又少了一个。

邵燕祥先生祖籍浙江萧山,1933年生于北平1940年代后期,中法大学读书开始在《观察》等媒体发表文章,驰骋文坛长达70余年。1949年,他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供职,不久以新诗名世。1957年被打成右派。历经20年磨难,1978年获得改正,先后任《诗刊》编辑部主任、副主编在任上,支持北岛、舒婷等新诗潮代表人物亮相,与柯岩、贺敬之冲突。1980年代起,邵先生写作大量感时忧世的杂文随笔,和曾彦修、牧惠等并列为中国杂文界思想解放的领军人物。又大量创作旧体诗词,和吴祖光、杨宪益、李汝伦等老友共领风骚。

1990年代以后,邵燕祥进一步成为中国思想界重镇。他历次政治运动中留下来的个人档案为据,编写了《沉船》《人生败笔》《找灵魂》等书,又出版了回忆录《我死过,我幸存,我作证》以个人视角深刻反思自己经历的国家历史

他晚年大量写作是为人做序。1997年,青岛出版社王一方策划了《野菊文丛》,内有我和鄢烈山、刘洪波等作者的六本杂文集希望请邵先生作序。我找到邵先生,他慨然应允,很快写成一序,肯定这些杂文关注国运民瘼、世道人心的责任感,给我们很大鼓舞。1998年,经常大林指点,我开始关注孙越生的遗著,发现他是一位重要的当代思想家,于是想推动孙越生遗著出版。为写序的事又去找邵先生。邵先生是孙越生的好友,对孙越生其人其文的价值把握得极为到位。他很快写成一篇序言。可惜出版过程一波三折,直到2010年,经福建教育出版社林冠珍努力,孙越生的遗著《官僚主义的起源元模式》及邵先生的序言终于付梓。朱正和邵燕祥是好友,其力作从百家争鸣到两家争鸣——1957年的夏季》是邵先生作序。王端阳为母亲刘燕瑾整理出版《女兵日记》,也是邵先生作。在我目力所及处,只见很多知名、不知名的右派,晚年写了回忆录,都请邵先生作序。经邵先生推荐的受污辱、受损害者的泣血之作不知凡几。有些书,明知出版无望,邵先生仍然认真通读,倾注心血,为之鸣锣开道。以至产生了大量序言在期刊上发表,正文却不能问世的奇特现象。

   我们和邵先生交往,先后有三十余年。邵先生担任《诗刊》副主编期间,小群在《诗刊》做一年评论编辑,得以相识

1994年,《今日名流》约小群采访文化名人,小群决定从京城生活的1957年蒙难的知识分子开始系列采访,邵先生不但自己接受了采访,还给小群介绍了曾彦修等同道。小群的系列采访后来集成《凝望夕阳》一书出版。

1990年代初,我还在山西生活,《火花》主编张改荣约我开辟专栏。我的几篇专栏文章请邵先生一阅。他说,写得不错,可惜发表在地方的刊物上,影响太小,最好在全国性的报刊上发表。他的提醒,对我后来的文字生涯产生了重要影响。

小群的父亲去世后,她写了散文《我的父亲》,引起争议。有人说好,有人反对。邵先生看了,给以中肯的评价。他说,和邢野同志不熟,但在那个年代,不落井下石,就是好人。

1990年代中,我致力于打捞民间思想,钟沛璋先生提醒关注王申酉,我不知如何着手,是邵先生提供线索,介绍我认识《人民日报》资深记者金凤后来我和金凤合编《王申酉文集》,由高文出版社出版。

2009年,邵先生还在《炎黄春秋》的新春联谊会上首先提议向周有光约稿我与张森根先生联系,让周老的文章在《炎黄春秋》亮相。以此为契机,已达百岁的周老参加《炎黄春秋》的活动,和李锐、何方、杜导正等人成为相知好友。我在《炎黄春秋》工作期间,邵先生还应冯立三之邀,前来参加胡耀邦诞辰100周年的座谈,发言稿在杂志刊出。

邵燕祥先生给人的印象是温文尔雅,但他的思想底线却极其清晰。中国主流文学界是个名利场,陷阱多多,名作家、名诗人一不留神,就会落入权力和资本共谋的圈套。邵先生干脆自我边缘化,远离文坛的喧嚣,绝不与之同流合污。但遇到事关国家社会走向的公共领域大是大非,他又每每不畏权势,挺身而出,表达良知,声张正义。所以,在我心目中,他是当代作家中头脑最清醒,最具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的人,是最让人敬重的文学家。

最后一次相聚是去年,章大姐做东,请宋以敏和邵燕祥、谢文秀夫妇和我们夫妇在华侨大厦吃自助餐。由于邵先生不良于听,说话不多。临别时,我们请邵先生赠一墨宝。数日后,邵先生录了一首白居易钱塘湖春行寄来——“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这幅书法,我们装裱后挂起,家中壁上生辉。我想,邵先生可能是借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诗句,传达他的心境。如今,它成了永远的纪念。

邵燕祥先生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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