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转符号界论吴亦凡迷奸案——男性阳具是一个不可能到场的错觉
前言:在普遍的构词法里,male意味着人类和男人,加上否定前缀的female则意味着非人和女人,二者并不对等,male正是将自己建立在对female和自我肉身的暴政之上才能得以存在,男人将阴茎以排除体外的方式纳入现代伦理体系,实则是符号篡夺生命并占据为人,其性行为也只能沦为象征爱欲的倒置与符号秩序的空转。
首先必须明确一点,毫无疑问,本文中所提到并批判的男性身份纯粹是一种意识形态(指的是那个社会意义上对一切生产活动都试图占据着不言自明的统治地位的那个男人),它跟生殖器样貌,跟任何基因差异和性别特征都毫无关系,而仅仅只意味着一套最肤浅的被父之名杜撰出来的表象模式——实际上,男人非但不是一个“有阴茎的人”,反而根本就没有阴茎,阴茎恰恰是一个男性身份的构成性例外,正是通过把阴茎排斥于身体外部这一自我阉割的过程,男人才能摒弃其生物性,在父法宰制的象征秩序里获得一个男人的符号身份。
阴茎,只有当它被男人置于小便池前和男科医院里,才能临时性地于现代社会伦理与律法内部显现出它自身,但这两个场所早就已被排斥在了一切日常性的公共话语和公共生活之外。
在无意识的常识界层,男厕所门口的象征性标识阻拦了一切窥探的目光,男科医院对下体能力的审查则总是让人羞于启齿,即便我们向他人完全地敞开了自己的秘密,肆无忌惮地讨论着我的排尿过程和生殖系统是否健康,其实质也无非是现代医学的同质化话语在对着任何一个可能的对象进行符号秩序的空转,这里面恰恰缺失了一根真正的阴茎。
而这种缺失对男人来说又总是永恒的,他们和阴茎之间具有根本上不可调和的断裂和不兼容状态,因为“男人”这个身份正是通过将生理特性以父之名阉割并隔离体外,才能在现代社会得以存在的一套虚拟的表象集合——
男人,在地铁站、西餐厅和写字楼里不断地被符码编写并以幻象的形式重现,但那在律法所僵硬化了的能指链上回溯出来的,不过是男人身体所承载的品牌搭配与气质风格等外在符号的合集,这才是男人的实质。而他们真实的肉体和阴茎,却在一系列连续的所指滑动的象征交换流之下被永恒埋藏,他人衣服底下的阴茎如厕所内部和男科医院一般不可听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触,按照一种庸俗的怀疑论,你要如何证明男人层层叠叠的永远无法打开的衣服底下真正拥有一根阴茎呢?它不过是那个被文本掩盖的不可能被现代精神回溯性建构出来的一片绝对漆黑罢了。
当然,庸俗的怀疑论是一种很单线程的很垃圾的叙事方法,它用在此处真正的作用只在于揭示男性身份符号运行机制的深层结构——即,男性的阴茎只能通过被排除的方式纳入整体化现代秩序,阴茎一旦返回则意味着父法对男人阉割的失败,他们反而在这里变成了女人。
真正破除这种怀疑论,证明男人拥有一根阴茎并不困难,你只需要对着大他者把裤子脱掉就可以了,因此,暴露狂真正地拥有了一根阴茎,但是,它却也不再是一个男人了。
一个在大白天跑广场上裸露自己哪怕有三十厘米长的恐怖大阴茎的暴露狂也不可能是一个“有阴茎的男人”,而是一个动物,一个非人,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或有待于被再度关进精神病院的赤裸的生命,对人类来说,他的阴茎就好比是牛马的阴茎、猪羊的阴茎或是猫狗的阴茎一样。
如果要使“它”成为某种“类人”,那我们则需要性变态/性倒错/恋父情结/精神分裂等心理学或现代医学话语对他进行主体分析,才能使其返回公共空间并真正地被现代人以纳入的方式所理解。尽管这种返回也仅仅只是心理学话语或现代医学话语自己作为文本的返回,那根阴茎仍然无法真正介入我们的反动生活之中。
当然,还存在另一种暴露狂,区别于以上大写的暴露狂,小写的暴露狂通过网络,如QQ群,微博私聊等发布自己阴茎的拟像图片,或是将它在夜晚见不得人的幽深小巷子里向路过的对象敞开(这显然降低了男人们证明自己“真正拥有一根阴茎”的成本),如果说大白天广场上大写暴露狂的阴茎是存在但被异己化,那么暗戳戳小写暴露狂的阴茎则是不存在的幻象仍然被异己化,需要明白,这根阴茎仍然只是一个永远无法到场的幻象,因为男人们永远无法真正立足于大他者注视之下来展示它。
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种场景,假设有一名安布雷拉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产品经理,他西装革履,生活紧凑有规律,是成功男人的代表,现代都市的中产阶级精英,同时,此人意识形态十分保守,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义者,经常因为目睹微博上的女权主义言论大感恼火,这天,他终于忍不住向一个微博女权主义账号发送了自己的一根阴茎图片,以试图构成对对方的侮辱,在这个事件里,我们都知道他会使用一个新注册的小号来发送阴茎图片,对他来说这个阴茎仍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一个不可能到场的神秘人在发送一张有关其下体的摄影。
这位安布雷拉公司的产品经理绝无可能拿自己用于生活和工作的微博大号发送阴茎,因为那大号正是一个在大他者注视之下记载着他作为“男人”如何存在于这个社会的凭证的账号,而一个能够被大他者所承认的真男人,恰恰是一个被阉割了其肮脏污秽的阴茎的纯洁的权力与符号生命(除了权力与符号之外,干净还能在哪个维度寄居呢?)。
如果女权主义者根据他大号和小号的联系找到了他的大号,然后把这事告诉了所有人,现在,这位安布雷拉公司产品经理的上司、下属和家人们都被@过来一起围观那张图片——“看,这个男人有一根阴茎!它是长这样的!”这下子所有人都能破除庸俗怀疑论,来证明他确确实实在大他者面前拥有一根阴茎了,但这对于一个“真男人”的生活来说才反而构成了一场极大的例外性灾难呢,这里,我们再次回到了今天的论题——阴茎和男人是分裂的,这一分裂又是永远不可调和的,所谓“男人的主体性”,正是父之名用于掩盖男人所具有的这种根本性精神分裂的衍生之伪物。
在最具普遍性的构词法里,male意味着人类和男人,加上否定前缀的female则意味着非人和女人。male与female,男人与女人,人类与非人,都不是二元对立的关系,而是蕴含着中心对边缘,权力对肉身的规训与惩罚的暴政——
“女人是男人的症状”,它代表女人作为男人欲望的对象被纳入,在这一欲望的过程中暴露出父权制度的荒诞和男性精神的歇斯底里,但同时女人的主体性也因此被排斥在公共空间之外;“男人的症状是女人”,它代表肉身和阴茎作为男人阉割的对象被排除——阴茎是只有女人才能具有的,而女人就在男人的体内,女人就是男人的肉身,是这套被社会权力建构的表皮之下的不断被压抑、阉割和暴政的情感流质与爱的不可能性。
男人就好比一个VTuber(虚拟主播),只是符号秩序披在其不可能的女性肉身上的一层皮囊,一层皮囊绝无可能拥有一根阴茎,因为皮囊是人,而阴茎作为男人真实的内里,本质上却只能依照非人的(也就是female女人的)形式返回现代伦理,父之名的阉割迫使男人放弃了其阴茎,父权制借此掏空了男人的肉身,只剩下权力制度为他们编织出来的异化外壳,只剩下一层层最空空荡荡的表层幻象——
男人没有肉体,没有昂扬的个体存在的烈度与生命欲望的强度,取而代之的则是其权力符号所塑形的象征性的菲勒斯,以及其政治立场建构出来的政治的性器官,失去了阴茎的男人不断在外界展示这两个虚拟的阴茎以满足他们倒错的权力/政治露阴癖,其欲望也只能在符号秩序层里以寻求替代品的形式进行毫无希望的补足,比如追逐金钱、地位、名声、颜值等小客体,又或者追逐国家、民族、宗教等主人意识形态。
因此,当一个男性开始宣告他作为男人的在场的时候,这也正是他开始实践自己主人意志的时候,故其男性身份无非是被权力网络和父系构造所询唤出来的充满了倒错统治术的爱欲机器,它和女权主义又怎么可能兼容呢?
如果非要说有一个“女权男”的话,那他必然只能是一个生理意义上(而非社会意义上)的男人,而一个生理意义上的有阴茎的男人要得以存在,便必然只能在他自己的身体内部将整个父权制通通颠覆性倒转——在日常生活情境下,有阴茎的男人的动态无意识不断逃避着父之名询唤机制的染污,“无性别”已经是一种常态,只有在小便池前和男科医院里,他才能够临时性地成为了一个“男人”,借此,有阴茎的男人把“男人”这一政治身份排除在身体之外,才能将父权制赋予自身的倒错爱欲机制的有效功能全部悬置起来。
男人总是感性的,女人总是理性的,这正是精神分析通过对整个父权制的倒转叙事考察所能得出的另一个极具颠覆性的结论,因为男人只不过是一个被外界强权塑造的欲望形式驱动着,终日哭喊着嚎叫着歇斯底里地要统治一切的爱欲的机器,他们更多地受到无意识层面权力制度的支配,所以在精神分析视角下男人反倒无比“感性”(就像范进中举体现了男性获得权力式的躁狂症,以及他们无权无势时的抑郁症),而女人作为客体,被排斥在政治权力的世俗场所和过年时宗法先祖祭祀的神圣场所之外,才得以具有了理性生活的可能——
男人与大地的关系总是以财产制度或国家装置为中介,大地既是他们的财产,又是裁断他们政治的性器官和符号生命所处国家与民族位置的主人。但对女人和有阴茎的男人来说,大地只是我们生活的支撑,在我们这儿,大地失去了界、集和围,它是开放的平滑空间,是一个足以承载思想与爱的纯粹平面,人民只是定居在自己的情感生活里,不断躲避着乡愁和权力系统对我们的编码与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