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良彪｜安魂曲——从张扣扣到棺材铺老板们
01
昨天上午，张扣扣被执行死刑；
十一年前，上海袭警案杨佳被执行死刑；
二十多年前，聂树斌、呼格吉勒图们被执行死刑......
现有法律规则之下，张、杨被处死刑在预料之中；而坊间传言中，杨加、扣扣们是敢于复仇的“爷们儿”；呼格、聂树斌们则是不折不扣的冤魂了。想起那个因为二十年前被老师“虐待”而在大街上胖揍老师的家伙，原本行政拘留也就罢了却因为所谓民愤而被判刑；那个因为随手扯了“扫黑除恶”宣传横幅的家伙因为冒犯了官威而被追究刑事责任（参见《“合法伤害权”当有所节制——评汉中扯横幅者被刑拘事件》）......这样因为种种需要而额外加重刑罚，或是如张、杨那般受到委屈而得不到足够的救济，是否会人为加重仇恨与社会矛盾呢？
我们，当何以安放自己的灵魂？
我素来主张废除死刑（详见《死刑印象》），虽然我深知时机并不成熟甚至这块土壤不能少了死刑。我反对死刑更反对死刑适用的不平等。我主张废除死刑相当意义上就是基于对弱者的现实保护，但因为反对死刑而咒骂我最多的也是底层弱势群体——他们宁愿死别人家十个贫家子弟也要拼掉一个权贵。以为用死刑就能吓阻甚至根除犯罪尤其是贪污受贿，跟以为吃了人血馒头就可治痨病属同一种愚蠢。我们面对未来的当是正义而非报复，只是我们所需要的究竟应该是报复性的正义，还是修复型的正义？
02
昨天晚上，保利剧院看了以色列国宝级剧作家汉诺赫列文生前最后的巅峰之作《安魂曲》的中文版首演。《安魂曲》原版首演于1999年，剧作者根据契诃夫原著的《洛希尔的提琴》《苦恼》《在峡谷里》等小说片断改编而成，讲述了三段也死亡有关的故事：
故事之一：一个偏远的村庄；一个做棺材的老工匠（倪大红饰）和妻子生活了五十多年，却从来不曾给过她一丁点的关心和注视。后来等到他们病入膏肓，行将就木之时才发觉自己对生活感到遗憾。——似乎，生活原本丰富得很，大可不必自己心中画地为牢地这样苟且一世。
故事之二：一位年轻母亲（孙莉饰）抱着身上被泼了一桶开水的婴儿去找乡村医生，可孩子还是死了，母亲抱着死去的婴儿在漆黑的旷野上走了整整一夜。——埋葬婴儿后，年轻的母亲与苟活一世的棺材铺老工匠有过一段深刻的对话，两人灵魂都受到极大触动。
故事之三：一个失去儿子的马车夫，任马车载着南来北往的人们，却怎么也没有人肯听他诉说心中苦痛，最后只有和自己的马去倾诉......
天使带走了死者的灵魂，伤心的亲人们只能在回忆和幻想中寻找到温暖，周而复始的去寻找幸福的生活。似乎在兜圈子，但人们仍然在不停的寻找。——原本，每个人都可能是别人眼中的幸福。但在戏中却似乎让人看不到希望，虽然也曾有笑声但却是那么的虚幻，而且所谓的笑也不过是不哭。剧中的压抑令人窒息，但也许这样的反差能够稍稍让人对自己的现实生活感到某种苟且的满足与快乐。
《安魂曲》有很多经典台词，即使翻译成中文也并不消减其魅力：
其一，“我站在长长的队里，领我那一小把糖，队很长，我没排到。”
其二，“谁说幻觉是谎言，我们的生活才是谎言，这个世界才是谎言，真实的世界是闭上眼睛的时候创造出来的，当你不能再向世界睁眼的时候，真相才在那里。”
其三，“在我们的世界里，笑的意思就是还没哭。”
不同于当代中国式戏剧热衷于对大人物的宏大叙事，这部戏里写的都是底层的小人物。或许如知名编剧名航所说：这样一部戏或许是为了让每个人曾有过的挫败可以寻得一个安放之处——因为当你苦的时候知道别人也苦，你会好受一点；而当你苦的时候知道以后不会苦，你也会好受一点。”而我最深刻的体验则莫过于：似乎，生活原本丰富得很，大可不必自己心中画地为牢地这样苟且一世。
03
演出的票是朋友成清晓从外地寄给我的，这个性情而有才情的姑娘因为在外地有事临时赶不回来特地关照我这个“群主”，我便姑且代她看吧。演出前邂逅静毅，我所认识的文字最干净的女诗人。早些年不仅自己写诗，而且创办了很多高品味的诗歌朗诵会。她嫁了个中戏的以色列同学无比幸福地生了三个娃儿，近几年致力于中以戏剧的交流。去年的时候，跟女儿一起去看了同样是她参与引进的汉诺赫列文的《雅各比与雷弹头》——那部戏与《安魂曲》都有着鲜明的列文风格，都有着大段的独白对演员有着极高的要求。整部戏中，棺材匠的扮演者倪大红绝对堪称老戏骨，其表演水准绝对够大家风范。棺材匠妻子的表演亦可圈可点；年轻母亲的戏份多些但表演与前两者相比尚显稚嫩。
首演基本座无虚席，散场时遇见一堆的各界名人大佬，大厅里则摆了一堆的花篮细看之下基本都是牛人们送给孙莉祝贺演出成功的——当下有些奇怪怎么没人给倪大红送倒给演他媳妇儿的老太太送？再细一看，原来孙莉演的是年轻的母亲。再一了解，似乎这个孙莉是大名鼎鼎的黄磊他媳妇儿，也就一笑置之了。毕竟，名气不够而又有些背景和实力的演员更需要捧场吧，正常。——安魂，无非各得其所。
附一：以色列版《安魂曲》。因昨晚系首演，现场不允许摄影摄像。
附二：卡拉扬指挥莫扎特《安魂曲》
附三：以笔者见识，最具史诗性的话剧作品当属北京人艺诸位大师们所演绎的老舍的《茶馆》。有不同意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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