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暴裂无声》，婉拒金马邀约后，秦昊竟然去做了这件事

“以前听人说，电影是年轻人的，我们这行喜新厌旧，我觉得是空话，现在看来不假。”

秦昊在41岁这年，选择担任第13届FIRST青年电影展的竞赛评委，在这之前他曾数次推掉包括金马在内的评委邀约。

为什么来FIRST？

他的回答跟文牧野、忻钰坤、周子阳等一批初出茅庐的新导演有关，“之前《暴裂无声》找过我，各种事没合作上，后来片子我看了挺不错。他们的作品确实给我了震撼，我想知道年轻人接下来要拍什么，还有什么能让我兴奋。”

这是一种来自于演员本能的期待，他想要新的刺激，渴望突破舒适区。

其实回顾秦昊的电影生涯，他的几次蜕变，都离不开20世纪90年代开始拍片的那波青年导演。 

秦昊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但做演员的养分却来自第六代导演和地下电影。翻看他的履历，娄烨、王小帅是出现频率最高的合作对象，这两个人，都是当年绝对的“青年先锋导演”。

15年前，他拍了第一部第六代导演的作品《青红》，知道了演戏剧和演电影的区别。

影片入围了第58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当时的他跟章子怡豪言壮志：“好莱坞有汤姆·克鲁斯也有布拉德·皮特，中国演员只要努力，就能达到一定高度。” 章子怡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说当时内地一年上院线的电影，不超过5部。这意味着，想让观众在电影院看到你，1年只有5次机会。

不过，秦昊是幸运的，在《青红》之后，他又遇到了娄烨，走了一条主流电影之外的路。拍《春风沉醉的夜晚》时，秦昊决定把学校里的东西全扔掉，以纯素人的感觉出演。

出来效果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只有娄烨愿意给他这个机会。影片拍完，再度入围了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这时候，他开始知道，“怎么演不会被说是一个差演员，我在这个水平线之上。”

第六代导演助他从一个学戏剧的大学生，成为一位电影演员，实现了第一次蜕变。

在这之后，秦昊的名气也逐渐扩大，拍了很多电影，有商业片也有文艺片。这段时间，他又陷入了新的困惑，不知如何提升自己。“那个阶段，我不敢轻易把自己交给任何导演。我想再往上走一步要怎么办，再往上走一步我还要感谢娄烨。”

2012年，《推拿》开机，秦昊在片中演了位盲人按摩中心的老板。“《推拿》让我觉得，过了安全区还可以往上走。我跟娄烨一直说我的表演是80分，怎么演我能够保证这个分数，但让我再往上走，我上不去了。我说我想演到95分，《推拿》就真的按性子来演了。”

《推拿》让他再度无所顾忌的发挥，找到了对表演的另一种认知，完成第二次蜕变。影片也给他带来了第15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最佳男主角奖和第22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男演员的殊荣。

采访中，我问他支撑自己想要突破舒适区的劲是什么？他回了一句“爱谁谁，跟你丫就是造。”这其实就是FIRST青年电影展的关键词——“撒野”！

秦昊一路走来，离不开青年导演的扶持。现在，似乎到了他反哺的时候。

2008年拍《刺青》，导演王笠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青年导演，秦昊陪他反复试验，试图做到最好，但也留下了遗憾。“他缺少一个平台和机会，让他去拍《我不是药神》这样的电影。但很遗憾，当时的我没有这个能力来帮他。”

不过现在，秦昊已经准备好了。这次来做FIRST竞赛单元评委，他表示一定会在演员奖项上据理力争。此外，也会留意青年导演的项目，“如果剧本能打动我，我会拿自己的资源帮他组建团队。”

这次的采访，是对他演绎生涯的短暂回顾，更是对他下一个人生阶段的展望。

秦昊愿意把这个展望，放在青年导演的身上。

以下为完整采访实录

拒绝了金马邀约

却要来FIRST做评委

Ifeng电影：怎么想来做FIRST青年电影展的竞赛评委？

秦昊：其实之前，金马也有邀约，我都拒绝了，觉得没工夫干这事，我还要拍戏，那么多事要做。现在这个阶段特想认识年轻导演，想知道他们要拍什么，他们还有什么让我感到兴奋，特别想跟他们交流。其实我也在拍着戏呢，费劲请了几天的假，才过来出席今天的活动。

Ifeng电影：为何是现在这个阶段特别想跟青年导演交流？

秦昊：近几年，确实很多青年导演的作品给了我惊喜和震撼。以前觉得“电影是年轻人的，我们这行是喜新厌旧的”这句话是空话，现在看来这句话不假，尤其是电影行业，确实是新人的行业，只要有才华，不怕没有机会。

Ifeng电影：哪些青年导演的作品震撼了你？

秦昊：像文牧野、忻钰坤，之前《暴裂无声》找过我出演，那时候我各种事没合作上。后来我也看了片子，觉得挺不错的。周子阳的《老兽》拍的也很帅，还有胡波也不错。

着重关注演员奖

评选过程定会据理力争

Ifeng电影：之前了解FIRST青年电影展吗？

秦昊：最早第1届、第2届的时候，就找过我。眼看这个影展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影响力越来越大，在中国真的是含金量最高的一个影展。因为它没有利益关系，大家都是拍处女作的青年导演，有了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不是一个镀金的电影节，大家都是拿着刺刀在拼。

Ifeng电影：你个人的评委标准是怎样的？

秦昊：我还是从一个演员的角度，我不会考虑特别多的技巧、导演语言，这些不是我的专业。我就从看一个片子有没有打动我，如打动我了，那么在审美上，我们是处于同一层面和高度的。

我之前做过华语电影传媒大奖的评委，那时候在编剧、导演等奖项评选上，我都按照自己的感受来，只说意见、不强求，大家按票数去定。但关于演员的奖项，我必须要发现不一样的地方，这牵扯到演员行业的标准问题，不能说谁得奖了谁就是最好的表演，这对我来说，是不负责任的。演员的奖项一定坚持自己的意见，跟大家说明我为什么这么选，为什么我觉得不够好，什么地方不够好。

回顾演员生涯

感谢第六代导演和地下电影

Ifeng电影：FIRST有一个关键词叫撒野，你怎么理解这个词？

秦昊：其实那些年跟王小帅、娄烨拍戏，我们说的最多的是一句话是“爱谁谁”，跟撒野一个意思。我现在可能对有些东西会想很多，没那么纯粹了。但对于青年导演来说，不要有任何束缚，把你想要表现的去做就好了，一定要有自己的创作语言。

Ifeng电影：跟娄烨、王小帅等第六代导演合作，对你来说有什么重要意义？

秦昊：他们是我电影行业的启蒙老师，尤其是第六代导演，他们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电影新浪潮。我是中央戏剧学院毕业，学戏剧的，不懂电影史。包括对电影表演和戏剧表演的认知，我之前没实践过，不知道区别在哪。《青红》让我第一次在银幕上看到自己的表演，然后去反思自己的表演。

跟他们交流，让我知道了原来有世界电影新浪潮，像文德斯这些人，他们是怎么拍电影的。到后边，娄烨导演把更多主演的机会给我，他真的让我在演员实践上做了很多尝试，让我有机会能够不断的通过电影来验证自己，来实践自己对表演的探索。

拍《春风沉醉的夜晚》的时候，我想把学校里的东西全扔掉，完全不是以一个演员的身份来演，而是一个纯素人的感觉来演。出来效果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娄烨给了我实验的机会，让我觉得原来是可以这样演的。

这么做的好处是，让我有一个代表作也好，让我掌握了一个对表演的套路也好，我会有一个很安全，我这么演，不会被说是一个差演员，我在这个水平上。但也会让你陷入一个困境，我想再往上走一步要怎么办，再往上走一步我还要感谢娄烨。

因为在那个阶段，我不敢轻易把自己交给任何一个导演，让我觉得说我想这么演，但我不知道对错，你帮我把持一下，我没有可以信任的这种导演，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导演把关，我要真这么演，最后剪出来评论可能骂死我。

秦昊凭借《推拿》斩获第15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影帝

这个时候《推拿》来了，《推拿》让我觉得自己过了安全区还能往上走。我跟娄烨一直说我的表演是80分，怎么演我能够保证这个分数，我不会让它掉下去，但是让我上走，我也上不去了。

我说我想到90分、95分，我就真的按性子来演了。所以那部戏其实是在一个安全区上面更往上走的一个，是对角色的另一种塑造方法，也是另外一种表演认知。所以，你说第六代导演给了我什么，我觉得就像一个树苗，需要有土地、养分、环境，他们给了我这些。

谈及青年导演

对王笠人、白雪印象深刻

Ifeng电影：你之前也跟青年导演合作过，比如王笠人的《刺青》，他有让你感到撒野的劲么？

秦昊：有，我是看了他之前的作品，才同意拍《刺青》。那部片，也只有在我“爱谁谁”的时代中去拍，就是你说的撒野。他很认真、有想法，他跟《长江图》的导演杨超一样，都喜欢在画面上呈现一些诗句。

但跟他合作，我也发现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导演，他有好的想法，但缺少一个平台给他机会去拍《我不是药神》、《八月》这样的电影。很遗憾，当时的我没有这个能力帮他。

Ifeng电影：你之前还跟青年导演白雪拍过短片，去年她的长片处女作《过春天》也上映了。

秦昊：我还真的，我今天在来的飞机上看的。

Ifeng电影：感觉怎么样？

秦昊：作为处女作来说，很完整，非常好。而且有一定的审美和故事性，是一部在工业完成度上很高的处女作。

Ifeng电影：你觉得青年导演跟资深导演的反差感来自于哪里？

秦昊：在我看来，为什么不同时代的导演，会有很多区别。其实，不仅展现在他们的作品上。举一个例子，有些往上走的导演，一般都是在演一个导演。因为在他们那个年代，导演就是权威，导演是不可能出错的，哪怕错了，也要撑着。

新一代的导演呢，大家拍一个东西，突然之间觉得错了，就赶紧再来一遍。这种区别，其实是一种放松度。这种放松度是时代和文化造成的东西，跟撒野很像，大家很放松的拍一个作品，不用想太多。我觉得这是年轻导演现在普遍的一个现象，特别好，就是“爱谁谁，跟你丫造”。

Ifeng电影：你现在看青年导演作品时，会想到自己刚入行的状态么？

秦昊：还好，我觉得现在的演员比我们那时候好，我们那时候比之前要好。2003年我去戛纳的时候，跟章子怡有段争论。我说中国演员，只要你努力，就能达到一定高度。子怡说中国演员就算再努力，在电影上也很难达到一定高度。

我说，你看好莱坞有汤姆·布鲁斯、也有布拉德·皮特，都是靠实力来证明自己。子怡说2003年的中国电影行业，一年只有5部国产电影上映，而且还是张艺谋、冯小刚这些大导演的作品。想让全国观众在电影院看到你，一年只有5部电影的机会，而好莱坞那时候一年就有上千部电影。那时候，我跟她一直在争论这件事。

让我感到幸运的是，在主流电影之外，还有第六代导演和地下电影的存在，让我走了另外一条路。虽然很艰辛，起码给了我实验的机会。而现在，已经是一个内容为王的时代，不是媒介为王的时代，你都可以在抖音上拍你想拍的东西。

大家已经不再纠结一部电影是在HBO放，还是Netflix放，还是在电影院放，要看你放的是什么东西。对演员来说，现在也是最好的时代，但我那时候比之前还要好一些。

扶持青年导演

只要能被打动就帮忙组团队

Ifeng电影：你有导演梦吗？ 

秦昊：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当导演，首先我到现在为止，我没有一个特别想要表达的东西，而且我在演员表达上，还有无数想要完成的东西。所以，与其说我有没有导演梦，不如说我的演员梦大于一切。

Ifeng电影：现在收到青年导演的邀约，会如何权衡？

秦昊：我觉得这真的靠缘分，如果剧本能打动我，导演也真的有才华，我会拿自己的资源帮他组建团队，义无反顾的帮他。

Ifeng电影：接下来有什么跟青年导演合作的项目吗？

秦昊：有一些正在聊，但会有这方面的倾向。其实之前，有一些青年导演发来网剧和电影的邀约，我直接就拒了。现在我对待他们都很认真，我会经常说改个剧本再拍一拍，或是把你想的东西让我看的更直观一点怎么样。现在我真的希望他们给我惊喜，我也尽量的给他们机会。

点击查看往期内容：

编辑|S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