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影评|无配乐黑白影像，迷宫状生死搏杀…看娄烨如何助巩俐争影后

剧透警告

影迷们可能从没想过，能在一年内接连看到两部娄烨导演的作品，四舍五入可能相当于提前过年。

娄烨并不是一个高产的导演，作品之间间隔两三年到四五年都属正常；但他又确实是一个勤奋的导演，项目接着项目忙碌，只是每个项目都在花大力气试图完成不可能之事，不免好事多磨。

今年年初《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参与柏林展映，国内档期又是姗姗来迟。娄烨自己也说，为了本片和审查周旋太久，整个工作节奏都被打乱。

而今夏，他的新作《兰心大剧院》登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实现了欧洲三大电影节全入围的职业成就。在媒体首映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导演娄烨和妻子、本片的制片人和编剧马英力携手宣布，标、证齐全的《兰心大剧院》已经定档12月7日，国内的影迷们不用等待太久，就能在大银幕上见证娄公子和“巩皇”巩俐的首度合作。

《兰心大剧院》的最大亮点，毋庸置疑就是由巩俐饰演的女主角——间谍于堇。本片设定在二战中的上海租界，发生于1941年12月1日到6日间，是珍珠港事件爆发前一个礼拜。著名女演员于堇在时隔四年之后，风尘仆仆地从香港回到上海。一时间全城谣言四起，人人都想知道这个大明星回来的意图。有人说她是回来再度出演话剧名导谭呐（赵又廷饰演）的大作《礼拜六小说》，有人说她是回来解救被日军逮捕、命悬一线的前夫倪则仁（张颂文饰演），也有人猜测，她只是回来和养父弗雷德里克·休伯特（帕斯卡尔·格里高利饰演）重聚。

短短六天内，于堇和故人重逢，和敌人周旋，和恋人缠绵：身为法国人的养父休伯特同为间谍，希望能通过于堇获得更多关于日军的情报；导演谭呐和她余情未了，一见面重燃爱火，两人密谋一起远走高飞；前夫倪则仁身为多面间谍，和于堇一起深陷局中，无法脱困；酒店大堂经理索尔其实是被休伯特收养的犹太人，另负使命，对于堇全程监听；于堇的粉丝白玫（黄湘丽饰演），以追星之名，以帮忙救出前夫为筹码，一步步接近于堇和兰心大剧院；谭呐极为信任的编剧莫之因（王传君饰演）暗中为日本人效力，眈眈在侧，一边性骚扰白玫，一边寻找对于堇的杀机；而日方情报头子古谷三郎（小田切让饰演）在酒店大堂见过一次于堇之后就神魂颠倒，被她和自己亡妻一样的面容深深吸引……

在爱情、欲望、情报、阴谋的漩涡之中，于堇一刻也不能懈怠。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回来的真正任务，在上海这座“孤岛”中，寻找乱世最后的救赎。

《兰心大剧院》取材自著名作家虹影的小说《上海之死》，娄烨和编剧马英力在剧本创作时还从日本著名作家横光利一的小说《上海》中汲取改编的灵感。最终，以戏中戏的形式，描绘出战争年代各路政权博弈、各路间谍搏命的一幕幕。

但由于本片涉及的历史背景过于复杂， 对于非中国观众来说，理解剧情并不是一件容易事。许多外国影评人都表示，没有完全明白日本、同盟国、汪伪政府等等在租界的具体图谋，对多面间谍于堇的最终效忠对象也表示困惑。但是这并不妨碍威尼斯的观众欣赏娄烨独特的美学、惊叹于四国演员精湛的演技。不少记者把本片和卡罗尔·里德的影视经典《第三人》作对比，盛赞本片中奥逊·威尔斯式的历史悲剧感，认为娄烨依然是中国第六代导演中首屈一指的大师，甚至，《兰心大剧院》是“你从未见过的娄烨”。

所谓“你从未见过的娄烨”，恐怕是指娄烨在《兰心大剧院》中实验性地在影像风格、叙事方式上作出了新的尝试。由于剧情的谍战色彩，《兰心大剧院》免不了有不少类型片的元素；但是小说极简主义的风格，又没有给娄烨多少再创作的空间。

在视听语言上，娄烨选择了做减法。《兰心大剧院》全程没有配乐，力求真实不煽情。声音设计、制作的苦功，都在还原电报发送声、记录舞台原声、仿真枪战射击声上。剧情足够扣人心弦，娄烨没有添加任何让观众分心、操纵观众情绪的音乐。唯一出现的一段音乐，发生于戏中戏《礼拜六小说》中。于堇和谭呐饰演的角色在舞台上的小酒馆中重逢，配角们随着萨克斯风引领的爵士乐翩翩起舞，一段工厂罢工中的痴缠恋曲悄然展开。这段自由又浪漫的舞曲《红河》，是舞台上的音乐家专门为这个场景谱写的，在每一次排练、每一次演出时响起，暗合全片自由即兴的节奏。它也成为《兰心大剧院》留给观众难忘的声音回忆。

《兰心大剧院》的“噱头”之处亦在于娄烨在导演生涯中首次使用全黑白影像。黑白片在艺术影展其实并没有那么罕见，今年威尼斯主竞赛另一部捷克电影《被涂污的鸟》也是黑白影像。但是娄烨一贯讨厌精致、小资，所以他的黑白并不着重于明暗对比，而是偏向低饱和度，从而展现场景不同灰度，重现战时上海晦暗忧郁的气质。

娄烨的手持长镜头，也一贯是他的经典标签。在片场依旧使用长镜头拍摄的他，在剪辑时却做出了不一样的决定。传说中巩俐和赵又廷27分钟的超长镜头并没有出现，两个人戏内戏外的逃亡都由凌乱纷杂的一系列镜头组成，以紧张和慌乱给观众以冲击，以镜头的短促和丰富制造时间的压迫感。

尤其是最后一场生死逃亡，一对爱侣被迫分开，巩俐只身一人持枪奔逃，在犹如迷宫的黑暗剧场后台一路搏杀。长镜头拍摄不免炫技，但是现在的呈现效果，将巩俐内心的情绪起伏和事态的跌宕完美结合。

舞台排练和生活场景的长镜头也一样被剪碎，使用平行剪辑呈现，虚虚实实，让人难以分辨，究竟哪一幕巩俐和赵又廷是在扮演舞台情人，哪一幕是各怀心思的两人在现实中彼此求爱。模糊虚实，玩弄叙事的视角，正是娄烨想要的效果。

在映后的采访中，娄烨表示，策划多年，和巩俐商量了好几个项目，如今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故事合适的电影能一起合作。巩俐的大女主戏，让这个电影成为了一个相当女性主义的作品，也是他非常高兴的一件事。

今次的威尼斯电影节，最佳男主角的竞争十分激烈，女主角独当一面的电影并不多。恐怕最后的影后角逐，将在斯嘉丽·约翰逊和巩俐之间展开。已经凭借《秋菊打官司》拿过水城影后的巩俐，在《兰心大剧院》中展现了更广的演技维度。于堇除了是万人追捧的明星演员，更是冷静专业的间谍杀手。影片最后的硬核枪战戏码，让人感叹，类型片主流往往是邦德和邦女郎，但是在《兰心大剧院》中，巩俐才是绝对的“邦德”，赵又廷的角色是暖色的“邦女郎”。

在首映礼散场后，Ifeng电影记者偶遇原著小说的作者虹影，她激动地表示，看之前十分担心，这么复杂的故事、这么庞杂的材料怎么能通过影像展示。但是娄烨完成了她心中不可能的任务，对于那个年代中上海这座城市的所有细节都做到了完美还原，不愧是她欣赏、信任的导演。于堇这个角色相较于小说有不少改动，但是巩俐的表演让她无比信服、无比激动，是超越想象的最佳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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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青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