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被设计好的菜市场JK走秀
阿蒙 | 文
两周前，一条关于#厦门jk女孩把菜市场当秀场#的视频，突然出现在热搜榜。
视频中，JK们站在格格不入的菜市场，踩踏着不知道哪里来的红毯。她们化着精致的妆，穿着甜美的制服，与周围杂乱昏黄的菜市场形成鲜明的对比。女孩们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而周围的路人却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搭配上滑稽的背景音乐，综艺字体，整个视频让我的脚趾抠出了一座召唤师峡谷。
视频被各大营销号转载后，迅速引发了剧烈的讨论。JK们认为视频抹黑了圈子，强行破圈加深了网友对JK群体的误解；路人们则觉得视频里的女孩影响了菜市场的正常运营，更怀疑女孩们在作秀。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走秀！”
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热搜的视频里，这原本是一件高兴的事，但小铭只觉得恶心。她今年20岁，微博有一万多的粉丝，在JK圈子里算是个小网红。当有人把网传视频链接发给她时，她知道自己被商家“卖”了。
一周前，一个拍摄团队通过朋友找到她，希望她能够帮忙拍摄一个广告宣传片。工作内容非常简单，时间也不过一个晚上，小铭没多想也就答应了。
这是她第一次拍那么正式的广告片。坐在化妆间的时候，小铭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有身后换好衣服的美丽女孩儿们，想起刚刚帮美术组服装老师挑衣服的样子，兴奋的像第一次参加幼儿园演出的小孩。
图源：剧组工作人员微博（下同）
晚上七点，她们刚刚到达拍摄场地，菜市场早已结束了一天的喧嚣，只有一些答应了帮忙拍摄的阿姨叔叔，正等着剧组布置场地。
过了一会儿有人让女孩儿们去旁边拍摄花絮，她们来不及确认此人身份，大家不懂也不敢说话，就跟着去了。
等到视频被发到网上再配上了路人被恶意剪辑的反应，她们气冲冲的跑到微信群希望剧组给说法时，才知道那个人根本不是剧组的人，而是别有用心想要借此炒作的商户代表，也就是整件事真正的始作俑者——淘宝逛逛。
之后，工作人员在微博澄清，剧组对此条视频的拍摄完全不知情，同时表示，“希望可爱的网友们正确判断事情的真相之后再考虑是否要说一些不恰当的言语，还有热爱JK的少女们，继续热爱，勇敢做自己，大方地穿出来走在路上。”
然而网友才不会那么听话，小铭看着热搜下刁难的话语，一时之间有点无助，她用自己的账号转发了澄清微博，似乎也没什么用。甚至有JK同好在看完澄清之后说，不管真相如何，这件事“还是让人感到不适”。
图源@电竞奶茶公主
时至今日，头条新闻关于此事的微博，点赞已达43W，而女孩和剧组人员的澄清微博，点赞加起来不过6千出头，网传视频的拍摄方丢出一句“我们尽量去帮忙沟通一下”就消失不见，事情好像就那样渐渐平息了。
我找到小铭时，她刚刚在自己的社交账户上分享完自己去迪士尼的穿搭照片，而淘宝逛逛也刚刚发布了这条广告，只是其中和JK相关的内容已经被删除了。
不难想象，如果没有这个小插曲，那么她们也会像广告里的其他人一样，带着自己的元气和笑容，大胆地出现在你我的手机屏上。
这场被设计好的JK菜市场走秀背后，反映出的可能是大众对迅速成长的JK文化的偏见。
JK头部品牌兔姬舍的“温柔一刀”格裙再贩，仅仅19分钟销量就破25万，这远远超过了绝大多数的国内品牌。周末在闹市区走一圈，你可能不会遇到优衣库打折，但一定会遇到JK。
几乎人手一条的温柔一刀
JK在中国从小众到烂大街也不过两年时间。两年前JK们还需要去漫展才能找到同好，两年后无数的店家靠它赚钱买了几套三室两厅。
JK制服越来越火热的同时也带来了越来越多的争议。
去年7月，CP26的一条热搜，将JK拖到了舆论的正中心。网络上传播的视频中，一位身穿JK制服的女孩趴在正中，身边围了一圈摄影师，甚至有人在女孩身后对着裙底拍照。而视频中的画外音，也就是拍摄者，则大声地呵斥着：“你有病吧，你来漫展搞这种动作，有必要吗？麻烦你不要再做这种动作，不要再给JK抹黑了。”
“再”？不到10天以前，更严重的事情发生在广州漫展。一位同样身穿JK制服的女孩，在拍照时撩起了自己的上衣和裙子。
如此短的时间里发生两件不雅事件，难免会让人思考JK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问题不是JK，而是“福利姬”。
福利姬，是指互联网上通过贩卖色情内容（或者擦边）来获益的女性。她们大多数二十出头，甚至还有未成年。
通过这个专有的称呼，很容易就能猜到，福利姬是二次元衍生出的职业，她们往往会选择COSPLAY或者穿着JK制服出演，广州漫展中撩裙子的女孩就属于这类。
她不在乎JK们被路人的误解，她只想要通过公共露出而赚钱赚名气。
CP26事件中的拍摄者认为趴在地上的那个女孩也是福利姬，才会有了后来的呵斥与争论。在后来的澄清中，女孩也表明自己不是福利姬同时更不知道有人在身后拍照，她其实也是受害者。如果非要有人来为此次事件道歉，那么也应该是把镜头对准裙底的摄影师。
所以，这两起公共不雅事件唯一的共同点仅仅是，她们都穿了JK制服。大人们不会这些新闻背后的真相，他们只会在心里给JK安放上更深重的罪名。
小铭说，第一次穿上JK的那天也是她17岁最伤心的一天。刚在饭桌旁坐下，妈妈就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穿这么短的裙子？”等她解释完这是日本高中生制服，父亲却面露难色的说，“你这衣服，和外面那种女的有什么区别。”
在知乎，“穿 JK 制服被爸妈说是陪酒小姐才穿这种衣服，我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下有789个回答。回答中不乏和题主有相同遭遇的人，有人的爸妈说这是AV里的情趣服装，有人的爸妈觉得穿JK制服是精日分子，更有甚者被爸妈剪坏了所有的裙子。
是了，在他们眼里“水手服”也许是AV女优的标配。二十年前，女优界最富盛名的前辈们刚刚火到国内，他们也正好是和你现在一样爱搞黄色的年纪。别以为他们不认识“水手服”，只是没想到它有一天能出现在女儿身上。
这场闹剧以父母亲选择尊重她的穿衣自由而结束，但小铭此后每一次接收异样眼光时，她都会偷偷想，他们是不是也一样，在猜测她一晚上卖多少钱。
就在小铭枕头边的漫画书里，JK制服也没能逃离色情的标签。飞扬的服裙摆下露出雪白的双腿甚至是胖次，大家都太过熟悉这样的画面，熟悉到我们忘了这样的视角似乎带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友好。相信我，如果在三次元这样盯着女孩子的腿根看，一定会被当做变态。
漫画《路人女主的养成方法》
鸭子坐、趴地、弯腰翘起屁股，这些在漫画里再正常不过的姿势，放到现实里就变成“露骨的”具有“性暗示”的姿势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JK们只能选择像越冬的企鹅一样，寻求群体内部的力量。
又是一个普通的下午，小铭站在熙熙攘攘的路口等红灯，她已经记不得那天穿了那一条JK裙子，但不会忘记，一个路过的中年男子，凑到她面前说：“你的屁股好翘哦，看起来很有弹性，好想摸一下啊。”
但是小铭认为，即使自己没有穿JK制服，这件事也同样会发生。性骚扰案件的出现，与受害者穿什么穿多少裙子有多短根本无关，仅仅因为她们是手无寸铁的弱者。
同样是知乎，同样是“穿 JK 制服被爸妈说是陪酒小姐才穿这种衣服，我该怎么办？”下，798个答主绝大多数也都是JK。她们用自己的经历或专业知识在帮助手足无措的题主，她们互不相识，却为同样勇敢的同好们在努力。父母没有给孩子的温柔，就由她们来代替吧。她们在用一言一行，一点一点地改变着大众对JK的误解。
小铭从来没有后悔去参加那一次的拍摄，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和其他的女孩一样，因为弱小而成为了背锅的工具人。但未来不会永远这样，弱者只有团结在一起才会变得强大，如果广告能让更多的路人看到JK背后代表的清纯与阳光，让更多女孩选择大胆地展现自我，那么，吾辈义不容辞。
“说到最后，你成为JK之后，快乐和伤心哪一个更多呢？”
“绝对，是快乐；
“走在路上，有女孩冲到面前夸你可爱时，你会觉得周围的光线仿佛都变成了粉红色；
“整个寝室在校园里穿着同样的格裙拍毕业照，这可以是你目前为止最‘烂漫’的一次；
“和同好一起去逛制服店的时候，清楚的告诉自己，是啊，你就应该像橱窗里的模特一样，闪耀又自在地呆在这。这里遇到的每一位，都能听懂你奇奇怪怪的圈内术语，再也不用过多解释；
“这么多这么多，都是成为JK之后我才拥有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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