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伟达发布会是CG的假新闻，为什么能骗倒这么多人？

怪物马戏团 | 文

昨天，不少媒体突然发了条把很多人惊掉下巴的新闻：英伟达今年4月的发布会里，老黄竟然不是真人，只是一个CG，就连他身处的厨房都是合成的。为了说明这事，英伟达还专门拍了部纪录片。

这些新闻里，媒体介绍了CG老黄是如何被新技术造出来的，还拿着放大镜找了很多细节，来推测哪些画面里是CG老黄。

这新闻一出，就在国内游戏圈炸开了锅。毕竟它听起来实在是太科幻了，如果如今人物类特效已经强到了能骗过全世界四个月的地步，那可能各种娱乐行业都会面对巨大的变革。

没错我就是那种意思

谁知过了一小时，就出现了反转：有人提出异议说这只是一篇假新闻，所谓的CG版老黄，根本只有很少几个完全不真实的镜头。什么“以假乱真”、“虚实结合”，全都是假的。

很快，这件事就上了知乎热搜。点进去后，前排答案中除了抖机灵的回答外，基本都是简单引用一下提出异议者的说法，然后把事情定为假消息。后来，最初发稿的媒体出来道了歉。

问题是，为什么一些原本态度很专业的国内媒体，会突然翻了次车呢？这事真的是因为媒体“为了流量不惜当标题党”吗？

在我仔细看了发布会、相关纪录片，以及相关文章后，我发现，这次真正该骂的，没准是英伟达自己的宣传部门。

现在，考虑到这篇文章的重点不在技术上，我就用气死科技媒体的大白话来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英伟达才出的纪录片是为了介绍他们的Omniverse，这是个构造虚拟现实的项目，是英伟达准备进军元宇宙的切入点。

元宇宙是如今爆火的技术概念，但其实你真的可以就把它理解成虚拟世界。我觉得最值得提的，可能就是这词出自《雪崩》——一本好科幻小说，可以去看看。

然后这里，就是很多人误读的第一个地方了：Omniverse虽然是用来构建虚拟现实的技术，但它的重心根本不在视效上。Omniverse对现实的模拟，主要体现在物理引擎这方面。

因为他们的客户很多是研究AI和生产机器人的产商，而要让机器人能靠AI和现实精准互动，就得有个准确的虚拟环境。在纪录片中他们也直说过：游戏其实是不需要太精确物理引擎的。

纪录片的中间1/3，就是在说这个技术。Omniverse项目组的人举了一些例子，比如他们为了优化BMW一家工厂的效率，造出这间工厂的虚拟版本；或是为了训练驾驶AI，造出一片模拟街区。

这种技术确实很牛逼，尤其是他们不止要模拟出物理定律的效果，甚至连声音传播之类的事都得考虑。但它真的和视觉效果是否逼真没太大关系。

那纪录片的前1/3是在说什么呢？他们在解释自己是如何为四个月前的那场发布会做展示建模的。但这个部分里，涉及的建模都是英伟达的新硬件，而就算特效行业的外行也能明白，造出一个逼真的人，比造出一台逼真的电脑主机要难太多了。

实际上，这里纪录片宣传的也不是他们的建模如何逼真，而是借用Omniverse，这种本来需要团队花数月完成的建模项目，可以只用一个人花一天时间就完成：优势在于效率。

这纪录片的前1/3，衔接的应该是最后的1/3，后者说的是他们如何造出一个虚拟老黄的。这里就是问题所在了：纪录片其实从来没明确告诉过你，发布会上到底哪一部分是CG。

而从他们大肆宣传自己做的准备工作来看，真的很容易让人误解他们做出了一个能以假乱真的老黄，混在真正的老黄里。

因为在这长达十分钟的介绍里，数次出现了老黄在发布会上的片段，而其中一部分实际上是真人出演的。但纪录片不仅没做出解释，还一边介绍Omniverse项目组的成果如何逼真，一边同时把这些根本不是CG的片段放出来。

这好像确实有点那个。

然后，到了最可疑的地方：整个发布会上，老黄出现的部分的确不是一次拍摄而成的，他有两套衣服，家具的摆放有两种以上的方式。而且这还不是A衣服的老黄配A套家具，B衣服老黄配B套家具；有时老黄的衣服没变，身后的家具却变了。

而这几种不同镜头，还要交替出现。

所以有时，老黄说前一句的时候，他身后还摆着罐子，到说下半句时罐子就没了。这种诡异的镜头处理方式，真的很难不让人乱想。毕竟就30秒的说话镜头，有必要先录一半，去改一下家具摆放方式，再把剩下的录完吗？

一秒后

其实这样的补拍剪辑手法也有，但配上这视频的噱头，真的很容易让人过度解读。

总之，整个纪录片都透着一股隐隐约约的误导性，让人怀疑其中一些片段是CG插入。而且正好把握在了无法被实锤，但就是容易让人误解的地步。

在纪录片中的一处，项目组还解释说他们在CG版的厨房中放了个乐高版的老黄。注意，他们原话是，这是一个彩蛋，而非这是区分真假的方式。

利用这一点，我们似乎可以找到虚实交替的地方，它就是下面这一段，所谓的厨房镜头，竟然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秒，这一秒里老黄还根本不像是动起来的样子。

接着，镜头就拉远到了你完全看不到细节的地方；其实就算拉远，也能看出这段里的老黄是CG。

这段连口型都没法和台词对上

但是这段变身的特效，却是在真实版老黄还在的时候就加上去了的。所以如果没有那个小乐高，观众的直观感受就是这十秒内的老黄都是虚拟的，毕竟谁第一次看的时候就会去逐帧找乐高小人？

注意老黄身后的厨具和白盘子

一眨眼就变了，不逐帧看能反应过来？？

以为到这里就完了吗？错了，如果这乐高小人让你想起了《盗梦空间》里的陀螺：用来帮人区分梦境和现实的图腾，那我要提醒一句（剧透警告）：

《盗梦空间》里的陀螺是个假图腾，属于主角的妻子，主角真正的图腾（很可能）是手上的戒指。

这纪录片里也一样。虽然乍看上去，那乐高小人好像是用来区分虚实的物件，但等你仔仔细细观察他们构建虚拟厨房的片段时，会发现——

——特么为什么在这些明显是虚拟厨房的镜头里，乐高小人又不见了？？

所以你看，整个纪录片就是充斥着这些含糊不清，带着误导性的片段。它确实没有一个地方是假的，可有歧义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能像催眠一样引着人跑偏。

这张图里，又能隐约看到国旗和乐高小人

所以后来那些看了一两遍纪录片就发文章的媒体，误解了其内容，可能真的和什么英文水平、职业素养无关。我在知道这事不简单的情况下，去反复看了几遍相关视频，都感觉自己拿不准到底什么才是真的。每当我以为自己搞懂的时候，就会出现新的东西让我再次懵逼起来。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呢？其实你只要去这纪录片附带的文章里看一看就知道了。在这文章中有一段，明确指出了其实整个发布会中，就只有14秒是CG老黄。

记住这个起始时间，41秒开始

哦对了，你如果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去评论里找答案？是因为，英伟达关掉了自己的视频评论。

公平地说，他们关评论的不止这一个视频

但那篇文章有1000多个单词，翻译过来大概比本文要短一点，有多少人会在看了30分钟的纪录片后，还点进去看一篇按理来说内容应该一致的文章呢？此外，根据事件相关媒体的道歉文，文章中的时间信息是英伟达后来加的。

我昨天去看的时候，确实不记得提到了这个14秒

而且这文章本身也有不少问题。比如它的配图和头图，看起来是同样的场景，区别就是老黄是否在场，而且从这特效加成来看，这应该是个虚拟片段了。

文章头图

文章插图

但是真的吗？我还真没弄清这是不是虚拟镜头。就拿背景来说，左半边的布置，和发布会的真实片段是对不上的，它确实和虚拟片段一致。

纪录片真实镜头，和头图不吻合

一秒后的虚拟镜头，和头图吻合

但右半边的乐高小人又去哪儿了？这镜头真的在发布会上出现了吗？在那所谓的虚拟14秒里，老黄的姿势也不是这样的啊？所以这个画面到底是哪儿的？它到底是真是假？

更有意思的是，根据这篇文章给出的虚拟老黄出现时间来看，之前我们截图的那个明确是虚拟厨房的镜头里，老黄其实也是真的。所以很可能就连最开始的那一秒，我们看到的都只是一个虚拟厨房，配了个加着虚拟特效的真实老黄。

注意时间，还没到41秒，这时厨房已经变化

41秒从这个画面开始

而同时，配图下方段落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了创造一个虚拟老黄……”，这是不是让你条件反射就以为这个画面是CG了？

你看，就是这种几乎做到极致的含糊不清，让整件事变得像是电影《罗生门》一样扑朔迷离。如果如果这整件事要分锅，那我觉得英伟达的宣传部门，是再怎么样都逃不掉一口的。

可惜的就是，看来人物特效毕竟还是没突破限制，把我们骗得团团转。这一点上，还是不如这个纪录片。

如果说全片只有中间的14秒是CG老黄，那结尾的这一段又是怎么回事？背景的厨房没有乐高，但家具摆放吻合之前的虚拟片段，所以又是虚拟厨房+真人老黄身上批了层唬人的特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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