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黄漫的结局令人暖心?
怪物马戏团 | 文
在开始前,我先放一个东方仗助在这里,如果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我先卖个关子,一会儿再解释。
要说人类的“艺术”创造史上,最套路化的东西是什么,那黄漫(为了安全,以下皆改称颜色漫)和AV剧情绝对是有力竞争者。大部分颜色漫的剧情,已经在没有组织的情况下,自发性形成了一道流水线。
而有另一种漫画,你可能看过,就是专门逆这种颜色漫套路而行的。在这些漫画的开头,你总是会有即将进入本子的既视感。但突然,剧情会一个急刹车,甩开道德失控边缘的套路,变成治愈人心的结局。
漫画虽黄,背后的故事却令人暖心,不是开玩笑。
比如台湾漫画家赖惟智的《成为夺心魔的必要》。这部漫画初期,就常常出现那种明明是颜色漫展开,却迅速变成治愈系的发展。例如其开篇话,一开始看着还像标准的地牢绑架剧情:战败的女勇者被夺心魔绑架,强迫灌下媚药。
但实际上,那只是夺心魔在喂她喝暖身子的热茶,随后就将女勇士赶出地牢,还附赠了一身棉袄。
这类剧情在漫画初期随处可见:夺心魔看似在用念力撕扯女法师长裙,实际上是在帮她避开陷阱;夺心魔看似在用触手绑住一个女战士,其实是在用触手帮她做特制皮甲。
后来,《成为夺心魔的必要》走上了正规连载的道路,这类颜色漫套路开头的剧情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夺心魔用中央空调般的暖意,将各种黑暗作品的套路都变成了治愈系,逐渐建起一个没有血缘的小家庭。
这类漫画有很多,可以说现在的颜色漫有多少种套路,对应的就有多少种这类漫画。
比如对于催眠系作品,你可以看到下面这样的反制漫画。而且它还透着股莫名的真实感:谁说肥宅对萝莉就一定心怀不轨?要说真正的催眠,可能反而是这些老把变态和肥宅绑定的设定,催眠得社会主流都开始觉得这类人真容易出色狼。
打了下码
换成NTR,就有《亲密夫妇之间的纪念品》。这部作品里,每一话的开头都像哪家的妻子又被黄毛胁迫了,到结尾,又发现原来只是夫妻在烹饪狗粮时造成了误会。
如果是精灵和兽人/哥布林的题材,那就更多了。我甚至怀疑在这个题材里,反套路的漫画,数量已经要超过古旧的兽人欺凌女精灵本。现在,到处都是暖心向的兽人和女精灵治愈漫。
哪怕是魅魔诱惑这种小分类,都有《社畜女梦魔的故事》这样的反套路漫画。它的每一话前半段依旧像这类颜色漫的固定套路,但后半段总能一脚刹车,把观众送进恋爱剧院。
而且它反套路的方式还不一般:男女主互相吸引,除了恋爱漫常见的亚撒西套路外,还有个重要原因:他们都是被压迫的社畜。魅魔被逼迫每天榨取受害者,男主被逼迫每天加班,所以他们在生活的压榨中找到了共情——明明是治愈系,硬生生看得人像被捅了一刀。
总之,任何你不喜欢的颜色漫套路,都肯定存在一个逆其而行的治愈世界。
好,现在,我们得说一下文章开头的东方仗助了。
“我先放一个东方仗助在这里”其实是颜色漫的一个著名梗。东方仗助是漫画JOJO中的角色,他有一种能“还原物体”的超能力(替身),你可以粗略把他理解成一个能让人还原到受伤前状态的奶妈。
要发动这种能力,东方仗助就需要召唤出他那叫做“疯狂钻石”的替身,然后对着要还原的东西一顿欧拉(痛打)。凭借这个能力,东方仗助成了重口味颜色漫界的救世主。
东方仗助遇上性暴力,只有一种行事准则:那就是借着玩家的改图,突然出现在那些让人于心不忍的颜色漫片段中,对被伤害的女人发动疯狂钻石的能力一顿欧拉,将她们变回被蹂躏前的模样。
这同样是一种反转颜色漫套路的方式。不同的是,之前我们列举的那些漫画,好歹在反转时还遵循某种逻辑;但到了东方仗助这里,反转粗暴直接,他只需要对着罪恶的场面一顿暴打,就能硬生生终结悲剧。
为了安全,就不拿颜色漫改图举例了
任何经过疯狂钻石洗礼的残酷悲剧,都变成了教科书级的治愈大团圆。而且由于其过程十分突兀,过于欧拉,导致判断情节合理性的标尺和第四面墙一起塌了,看多了以后,你甚至感觉这才是真正合理的剧本。
东方仗助最著名的战役,就是他逆转臭名昭著的颜色漫《变身》。
《变身》说了个让人于心不忍的故事,一个少女因为内向且不会打扮不受欢迎,决定尝试走辣妹路线。但很快,涉世不深的她就被引诱和强迫,堕入了药物和性暴力的地狱。最后,在她临死前,戴上了内向时常戴的黑框眼镜,幻想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梦之安魂曲》的过程+《潘神的迷宫》的结尾
这个漫画让无数读者大呼破防,以至于女主标志性的麻花辫造型,都能触发一群人的PTSD。于是,有人便给这本漫画做了个东方仗助的改图,让他修复(打爆)漫画的结局。那之后,东方仗助就一直游走于重口颜色漫的海洋里,宛如留在地狱的毁灭战士。
中间省略
不要觉得作者真想警示世人,根据《变身》的后记,他只是单纯喜欢画这类题材而已。
所以当有人在网上聊天时,突然掏出一部重口颜色漫,你就可以放一个东方仗助出来。潜台词就是:“我不管你要掏出来什么玩意,但只要那东西在道德边缘蹦迪,我就把它欧拉整整三页纸,直到它鼻青脸肿,变得和儿童节一样快乐。”
其实,从这些反套路漫画,一直到东方仗助的改图,我们都能隐约摸到一种共性:戏谑的表面之下,藏着一种厌倦和不满;这种不满不是针对“颜色漫”的,而是它其中更深的某物。
有个一直被讨论的问题是:重口颜色漫在道德上到底有错吗?
其实颜色漫中,纯爱题材应该是比重口题材多的。但因为后者的话题性太高,且容易产生个人汉化,汉化者基于个人口味的选择性翻译又会影响曝光率,让人产生了重口题材多过纯爱的错觉。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难得出结论了。它很容易被和“暴力游戏电影”这种话题扯到一块儿,其实两者差别很大。一个明显区别就是,哪怕像GTA这种聚焦于犯罪的游戏,实际上也能看到对暴力和罪恶的反思,不然为什么《GTA5》的结局有2/3都是相杀。
《黑手党》系列同样如此
影视作品就更不用说了,历史上出色的黑帮电影,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站在他们的角度说故事,而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直视一群人的罪恶、辉煌、人性和暴力。
《教父3》的悲剧性收尾
但是在颜色漫里,情况变了,很多东西确实非常扭曲,而且毫无反思批判色彩。一些道德蹦迪的元素总是以高频率出现,以至于大家甚至有点“习以为常”。
先打住一下,这篇文章肯定不是为了批判颜色漫,不然就太肤浅虚伪了。我们先把这些东西的过错放在一旁,说一下无法否认的事实:很多人确实难以忍受颜色漫中频繁出现的出格元素。
而这些反套路的漫画和改图,可能就是一部分人,条件反射般表达不满的方式。
这就有点问题了,因为实际上,我觉得这些改图的人,其实应该是颜色漫的受众才对。那所谓“颜色漫的受众”到底是谁呢——其实就是正常人。
在《成为夺心魔的必要》中,被反套路化处理的不止有颜色漫,可以看出作者把性暴力和女巫审判、邪教等放在了同一个“反转前置”上。仔细一想,会发现它们确实是类似性质的东西,可这种地牢捆绑的强迫元素,在颜色漫里是很常见的。
锁链、囚禁、强迫受孕……不觉得搬入现实,它们就很像某些让人熟悉到毛骨悚然的事吗?
潜意识里,人们希望那些毛骨悚然事件里的人能获得幸福生活,于是漫画里,夺心魔给了女勇者热茶和外衣。
为何《变身》是一部让无数人破防的作品?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虽然虚幻,同时又异常现实。而且,和很多现实一样,这个悲剧是由主人公自愿沦落和整个环境的强迫促成的,从校园冷暴力,到正义的缺失,乃至人类对虚荣的追捧;所有人都是凶手,我们甚至找不到一个打倒后就能化解悲剧的罪魁祸首。
所以网友派东方仗助去把漫画欧拉了一顿。东方仗助的拳头是朝向虚空的拳头,他治愈受害者;不像承太郎的拳头,总是怒而朝向恶人。我们“找不到”恶人,这份朝向虚空的怒火,只能化作东方仗助高喊出来的欧拉。
这种无力感,加上现实投下的阴影,让有人半调侃地做出了这份改图。很多梗不需要带脑子去看,但一旦带上脑子去观察,它们就变得没那么好笑了。
至于精灵和兽人的套路,更是能在细想后迅速变味。常见的精灵与兽人本,背景时常是战争,而精灵就是战败/被俘的一方,整个套路只需四个字概括:烧杀掳掠。
在很多古代(或是一点也不古的时代)文明里,这样的事不止是常见。烧杀掳掠甚至成了一种驱动军队、安抚军心,平稳军队骚乱的方式,不是不做,而是该做到什么度。
阿伽门侬不会为海伦攻打特洛伊,但士兵会为了抢到自己的海伦烧尽特洛伊。
如果你喜欢研究非洲和拉美的近代史,这种事应该会让你熟悉
所以有趣的是,在反精灵与兽人套路的漫画里,我们时常能看到一个明确的和平背景。与其说是反这个套路,不如说是反战争。
这些东西,可能都不是作者有意放进去的,没准就是快要变成我们基因里的东西,每当创作时,就会自然而然变成设定飞出来。
夸张一点来说,我们甚至可以把这些反套路的处理,看作是人潜意识的反抗行为,反抗那些在人类历史上不断出现,似乎永不消亡的暴行。
这里放上格斯
但颜色漫不是罪人,我不相信人会照着它们做,反而是那些让它们诞生的东西更让人不安。而这些反套路漫画中的另一类,又追溯出了这些扭曲元素出现的缘由。
为何总是颜色漫?
暴行常出现在某物匮乏后,在马斯洛的需求金字塔上,性是被和呼吸、睡眠与食物一齐分在最底层的。绝食使人发疯,绝掉其他东西,自然也不会有好结果。
都是些老生常谈,但确实能一定程度解释这些反转漫画:有相当一部分人需要的只是正常的生理行为,人的欲望本就千奇百怪,只要别踩雷施暴,玩很大也无妨;但它被压抑后,造成的扭曲就不同了。
于是就陷入了这样的一个困境:人们感到自己的欲望被压抑,只能去颜色漫中寻找释放;谁知去了以后,看到的却是海量同样由压抑造就的扭曲题材。
西欧中世纪的性压抑,鼓励人只在准备生育时行房,但实际上,当时哪怕有些教会也淫乱不堪。
无辜路人不幸看到《变身》、纯爱战士误入牛头人聚会,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这种扭曲,引发的除了对暴行的兴致,还有价值观的坍塌。《社畜女梦魔的故事》其实就是在反抗一种颜色漫里常见的价值观:完全无爱参与的欲。魅魔的诱惑是纯粹目的性的,这种以性为诱饵的魅惑,毁掉了一众男女。
不就是渣男渣女,还有婚姻交易导致悲剧的故事么。
这类反颜色漫套路的作品中,有一部比较有代表性,但它本身就常打擦边球。而这漫画有个耐人寻味的名字,叫《其实世界很温柔》。
这个标题和作品的尺度,不就表达了这些漫画和改图背后的渴望吗?人们想要的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对暴行的反制,以及健康的爱恋而已。
如此简单,却又被现实变得如此复杂和遥不可及。于是它们终究只能停在一些戏谑的笔画中。
“简单”的渴望无法触及,我们只拥有对初开情窦的压制;跨过门槛,转头就是中年,眼前又变成被彩礼金钱腐化的婚姻。就好像穷其一生,我们就是难以拥抱那份最基础的爱欲。所以孤独成了一种共性,在我们之中传染蔓延,不断变异。
李安《喜宴》
于是一切都在反噬,一头栽入向着极端发展的颜色漫之海中:假如释放被压制,那就反向释放,直到它扩大成变态的爆发;假如爱欲被功利化,那就让爱彻底祛魅,沦为商品和工具……直到它们也终于迎来自己的反噬。
人间混乱,LSP的天堂,终究难以降临。
世界在割裂,一边是重口味颜色漫,一边是矫枉过正的戒色吧老哥和女拳斗士。而那些反套路的漫画,就像双腿跨越在中间的少数,试图保持平衡。
可这小小的平衡,依旧微弱无力。温馨的笔触过后,骂战继续、隔阂不散。性无法解放,我们亦无法被从性中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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