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季节》命运是个筐，装得下所有的爱与悲伤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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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季节》命运是个筐，装得下所有的爱与悲伤
文/绿风
最近在朋友的推荐下，看了《漫长的季节》，确实是一部难得的好剧，过去好几天，剧情还在脑海中徘徊，一股不平气无法消散，为王阳难过，替沈墨叹息，再看看王响，彪子，马队那三张沧桑的面孔，觉得他们就像自己的朋友，平凡，善良，义气，有很多缺点但绝对是个好人。唉，好人怎么就没得好报呢？观看的时候好几处忍不住流泪，尤其是王响在江滩拍打着王阳的尸体，呼唤他的名字，直接泪奔。难道这就是生活吗？这就是命运吗？编剧和导演把这么多悲伤一股脑抛给我们，又把如此残酷的真相撕开给我们看，真的沉重，太沉重了。美好的东西如此易碎，恶劣的事情一再发生，这个世界啊，怎么才能变好？
以前的王响不信命，到了晚年他说他信了。选择与命运和解，不管经历多少伤痛，不管内心多么千疮百孔，在时间里执着地追问，二十年过去了，当答案逐渐揭晓的时候，深藏内心的不平、愤懑、痛苦和沟沟坎坎终于慢慢平复，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只能往前看，不回头。
王响，老牌钢厂子弟，17岁接班成为一名厂内货运火车司机，爱厂如家，善良正直，对自己的职业身份怀着深深的自豪感，有一点大男子主义，但也深谙社会的生存规则，能屈能伸。他有底线有坚守，这在发现邢三的偷盗行为时有所表现，但是当他的宝贝儿子成为对方要挟的筹码，他像天下大多数的父母一样，放弃尊严和原则，审时度势，宁愿伏低做小，赔礼道歉，只为了保护儿子周全。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就是我们永远的软肋，人性使然，试问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大公无私，大义灭亲？
王响作为一个父亲，他当然在乎儿子的生命，他想不明白，那么青春，充满活力的生命啊，怎么会如此轻易消失呢？我相信二十年里他问过无数次这个问题，痛彻心扉之时，他更想知道，儿子到底是不是他笃定确认的善良单纯的孩子，他到底有没有杀人，他是怎么死的？他要验证他的判断，他要还给儿子清白。人的生命长短固然重要，但是生命的价值更让人在意，每个人来的时候是清清楚楚的，走的时候也应该明明白白。
王响清楚儿子是怎么来的，也要知道儿子是怎么走的。他穿着王阳买的红色毛衣，二十年了，即使衣服破了也舍不得扔，他要给儿子一个交代。直到他从倾覆的出租车中拽出沈墨，浸水的毛衣在火中燃烧，这件具有象征意义的毛衣才完成使命，带走疑问，带着了解，带着无悔走了，我愿意相信它去通报王阳的阴魂了，尘世的缘分已尽，就像红楼梦中的通灵宝玉，红尘的事经历了，知道了，走了。十九岁的王阳在人世间行走一场，以他的爱和善温暖过一个受伤的灵魂，这算不算值得？
答案清晰可见。王阳是这部剧里的阳光。他有着清澈的眼睛，坚毅的脸庞，普通工人家庭出身，享受着父母的关注和宠爱，既不高高在上，也不畏畏缩缩，他有着独生子女的孤独和青春期的彷徨，善良单纯，爱恨分明，刚刚成年的他，也有自己的梦想和向往。事实上，他完全能成为一个诗人，看看这首诗，非常有意境和灵气。
正因为他有颗敏感文艺的心灵，才会一下子被沈墨的忧郁气质吸引。这当然是命中注定，开始我觉得这对王阳不公平，后来我释怀了，爱是命运的馈赠，不论给与还是获得，都是。对于沈墨而言，没有王阳和弟弟的这份爱，她就活得太苦了。王阳不是为她而生，却是因她而死，命运这个筐，装得下所有的爱与悲伤。如果，如果沈墨不是有着如此悲惨的身世和经历，他们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对恋人啊。王阳的生命戛然而止，就如泰坦尼克号的杰克，带着他的爱和祝福葬身水中。
可惜的是，柔丝活了百岁，子孙满堂，而王阳的爱并没有驱散沈墨内心的阴霾和恨意。她心中的冰层太厚，命运的不公也太强烈，她要讨还，她要报复，她要控诉，她走上不归路，谁之过？在她弱小的身躯里承载了太多无助和悲愤，最后凝成仇恨的琥珀。她没有等到破茧成蝶，而是化身为讨债的利剑与刀斧。
电视剧不鼓励报仇，为了维持她的负面形象，没有表现年幼的她受欺凌和侮辱的镜头，否则更会引得观众同情，但我们知道，沈墨受委屈了，她应该被同情。她的残忍是这个世界的阴暗和罪恶不断扔给她的伤害堆积而成，她让我痛惜、同情、流泪，这世间不是所有杀人的罪犯都是穷凶极恶，不是所有犯错的人都是不能原谅。
法律无情，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早已预知。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原谅。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揽她到怀中，让她将心中的苦水倒一倒，让她在怀里哭一哭，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拿起法律的武器替她声张正义，然后让她忘却痛苦，往前看，去享受爱情，去迎接未来。如果有来生，让她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让她快乐自由的成长，让她在最美的年华遇到最知心的爱人，携手一生，相濡以沫，愿她平安健康。
如果说沈墨、王阳、王响的命运有着深深的天意在里面，那么彪子和马队长则不尽然，他们的命运更多是性格使然，一个随遇而安，一个刚正如火，在时代的大潮中他们并不是那种长袖善舞之人，他们没有成为成功人士，甚至看起来有些落魄，但是他们保持了最宝贵的东西，正直和善良的本色。
彪子很平凡，他没有野心，对生活的变迁泰然处之，他养鸽子，买彩票，也想一夜暴富，但他一直踏踏实实过活，这是大多数男人的生命状态，生活来什么接什么，不纠结，不退缩，看起来粗糙，大大咧咧，但内心还有温柔，还有义气，还有热情。他对丽茹是一见钟情的真感情，当年不介意戴条绿围脖当背锅侠娶她，现在也能和和气气吃顿散伙饭大度成全她。他毫不犹豫地为小露交住院押金，他是个爷们儿，拿捏着当个男子汉的尺度，他不成功，甚至为小露买馄饨也有点男男女女的小心思，但他才是大多数普通人的样子。
马队是个好警察，可惜他做不到见风使舵，惟命是从，他有自己的判断和个性，这是他发展的绊脚石，不适合在体制内平步青云。退休后的他，热衷于跳拉丁舞，留着长发，微微秃顶，油腻的样子和从前的警察形象大相径庭，但马队就是马队，他的正义之心不灭，破案的看家本领没丢，虽然真相姗姗来迟，当沉寂了二十年的案子终于告破，这结果也足够抚慰他了。
老哥仨在歌厅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个通宵，他们的命运再次走向不同结局。冥冥中的一只大手，拨弄着每一个人的生命罗盘，如何结束似乎早已经确定了。恶人不见得及时得到报应，好人也可能命不久长。
这是一部内涵丰富的电视剧，交错并行演绎着凋零与重生，挣扎与彷徨，爱恨与悲悯，正义与邪恶，欲望与死亡，这是一部真实的人生大戏，善恶抉择随时会摆在每一个人的面前，到底要用怎样的面孔对待他人和这个世界？王响给出了答案。对于拖着尿袋的邢三，他选择原谅。邢三自惭形秽，王响瞬间高大，小人物的魅力就在这里，从不落井下石，心怀悲悯，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这是沈墨没有感受到的生活的另一个面孔，忍不住要想，如果沈墨将自己的经历告诉王阳，王阳再告诉王响，是不是结局就大不同了？
东北曾经是辉煌的老工业基地，城镇化率位居全国前列，90年代，时髦的年轻人爱臭美，穿一两千元的梦特娇短袖衫，大几千的皮大衣也人手一件，那时候咱们工人不差钱。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国企改革大批职工下岗，东北凋零，经济环境越来越差，有胆有技术的人不断出走，留下越来越老龄化、少子化的东北，彪子和马队都没有孩子，似乎也说明了这个问题，那么东北的希望在哪里？不是越来越老的王响，而是正在长大的王北，孩子才是东北的未来。当然，假如东北也被画上一个圈，善良淳朴的东北人一定能抓住机遇，到那时候，被深深创伤过的这块土地才能再次焕发勃勃生机。
故事结束了，每一个人物都非常耐看，令人难忘。人啊，都别装，位高的可能锒铛入狱，落魄的可能长命百岁，而那些真诚的善良的正直的人，才配得上送出那束勿忘我，勿忘我，往前看，记忆与展望，是发生在东北的这个故事要告诉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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