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一年，亦梦亦真的恍惚迷离 | 二湘空间
思想的碰撞 民声的回鸣
这一年
文/刘树荣
这一年，我总觉得有些恍惚。
三年了，很多已经习惯了的东西似乎一夜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生活很快的恢复了正常。我们在时光的金梭上一路向前，那过去的一切恰如文学家所描绘的那样转瞬间化成了云烟。只是在内心里总会不时的忽然一颤，脑海中浮现出去年的此刻——，于是……那场景就象放电影般一幕幕闪现，这才觉得这一切似乎并不遥远。于是下意识的打开手机，翻翻“绿码”还在，仿佛安心了不少。可是实在的这感觉却又是那样的遥远，不禁涌起朱先生式的感叹：聪明的，你告诉我，过去的日子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人真是一种容易健忘的动物。有时候，和朋友聊起那过去的种种，再回顾眼下熙熙攘攘的一切，便很有一种亦梦亦真的恍惚和迷离。
回忆那场著名的“大上海保卫战”，那种焦虑又充满期待的生活，说来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对于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来说，这样的经历恐怕真是绝无仅有。而且以个人有限的生命来说，再经历一次也是难事。如此，那些难熬的日日夜夜不也是一种难得的历史见证么！这样一想，我甚而为那些当时置身事外、没有机会身临其境的朋友们感到惋惜。要知道对于“保卫战”中的我们，当时的他们可是颇有些躲过一劫而欣欣以为得意的呢！这下子一想，他们失去的就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呐！我们不就是一种幸运么？可是这真的应该感到庆幸么？我有点儿恍惚了……
我在这恍惚的一年里，衣食住行，欲望随着环境而收束。市中心一家知名的大商场在一曲“宝贝，对不起”的歌声中“光荣”谢幕了。这家营业近三十年的大商场确曾洒落着人们许多的回忆，不过在电商经济畅行其道的今天，实体店举步维艰，转型无方，关门大吉乃是意料之中的事。对于大众来说，房价下行买房子总还是容易了点儿。当然对于许老板们，这恐怕是个大麻烦，他的欲望受到了重锤。而我，公司附近开了三十年的馆子歇业，口舌之欲一下子没了着落，这才是最严厉的制裁。
这家湘菜小馆，辣的非常够味，于是一直留在我的美食收藏夹里。三年里总是时关时开，现在终于撑不下去了。光顾的次数多了，店员多数非常热络。有一位收拾桌子并帮着点菜的大姐，总是默默地做她的事，腼腆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神情。我一直纳闷：为什么她写在菜单上的字总是那么龙飞凤舞，煞是好看。后来才知道，她原来是乡里的民办老师，大约总是抵不过生计的压迫让她下了决心改行。看得出来，外出打工这一步对她而言是鼓足了很大勇气的，现在饭馆关门了，她的勇气恐怕再次面临着考验。
只有旅行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兴奋和期待。暑假里带孩子们去看海，拿着新换领的护照走出国门，心里满是幸福和期待。飞机落地的一瞬间，看着窗外花花绿绿的异国文字，一种莫名的激动涌上心头，那种亢奋的神情有如在做一项重要的宣示：世界，我们回来了！然而亢奋的只有我自己，穿梭往来的人影行色匆匆，他们一切如常。
这一年，我们经历了太多的告别。亲友的离别让我们警醒，原来我们曾经计较的、抱怨的是那么的不值。那些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贴身纠缠着的、和家长里短争执着的，原来不过是自然情感的能量辐射。我们因为离得太近而被灼伤；又有些时候，我们大概离得太远而感到冷落。他人即地狱，远近不得、进退两难，——对于生活的这个世界，人类总是苛刻的存在。流星划过，只留下无尽的虚空；夕阳西下，我们方能体会沐浴阳光的温暖。
有一些告别存在于光与影的世界里。在广袤无际的时间长河里，“我们”有幸和这个世界的芸芸众生同处于一个当下。在这里，大人物无疑给与社会绝大的影响，他们的言行也直接或间接地支配我们的生活。因而心生感念告别之情，悲叹个人的微澜对于星辰大海中的新时代大抵不过是一抹泛起的浪花，何曾阻得江河万古长流。大人物猝然离世让人震惊；清华才女诡谲迷离的谢世更掀起无限的同情。我们总是感叹“世间好物不坚牢”，她的“坚牢”却更像是一种酷刑，而正义之剑的神隐缺位不啻是对世道人心的一场“凌迟”判决。
一场人人都是福尔摩斯式的缉凶运动如火如荼，口诛笔伐，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随之而来。曾几何时，容不得分辨、万人喊打让多少志士仁人们被吃了人血馒头！正像今天他们得到众口一词的景仰称颂一般。“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种不容忍的习气，我们并不陌生。因此，呼唤法律的正义之余，我愿意那些义愤填膺的朋友们不忘保有一份理智的耐心。我们祈愿法律的威仪重光，我们更需警惕多数的暴力。虽然，法律的代价是昂贵而煎熬的。
徜徉在正能量的海洋里，新时代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征程上高歌猛进。不经意间你我间或拖了后腿。这一年，我们的小目标受了些许的挫折。不过，首富的大目标似乎也踢到了铁板，这么一衡量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这很有些自我安慰的意味，遥想文正公当年也有“屡败屡战”的弥缝掩饰，可见在逼仄的现实面前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是一件正面积极的事，不丢人。不过自己不好也不希望看到别人好，这很有些活成自己讨厌对象的危险。我们“要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声……”，鲁迅先生的谆谆告诫不可小觑。而赚钱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小目标受挫，能做的事是那样的微薄而有限。我们困在精心编织的茧房里，要尝试发声么？世界太嘈杂，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们没有“大声公”，喊破了嗓子，怕只有四壁的回声。
然而还是不死心，血管里流着一分热、内心里自然想发一分光，那怎么办？物质的努力太难，读书总归要容易些，况且万般皆下品——爱读书是个好名声，如此大有益于我生。于是，这一年终于下决心读几本好书。
一本《征服新西班牙信史》，最让人留连深思而有欣然忘食之感。作者是一位久经战阵的勇士（自然也是印第安人眼中的侵略者），然而却也有描摹叙事的天才，他把亲身经历的事情娓娓道来，让人几有身临其境、栩栩如生的感觉。可见，英雄不问出身，文学作家亦复如此。谁能想到一位拿枪弄棒的兵士还能够舞动生花的妙笔，不但记录了自己动人心魄的传记篇章，更是留下一份难得的信史呢！
然而，最让人影响深刻的还当是书中的主角埃尔南·科尔特斯以及他那难以置信的非凡事功。以区区千百人而征服数百万之众，开创了美洲乃至世界的新历史。西班牙人展现的勇气、谋略和智慧着实引人入胜、更发人深省。这样一位勇往直前、杀伐果断的征服者，科尔特斯统帅在他的遗嘱中声明：他不能肯定占有印地安奴隶在道义上是否正确。在他行将就木之际，这个问题使他的灵魂那样的局促不安，他要求儿子对此加以认真的考虑。历史学家们认为，就他所处的时代而言，这种态度是罕见的，人们难以想象出同时期的征服者弗朗西斯科·皮萨罗（或者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会为这样的一个问题而有所烦忧。
读到这里，一个严肃的问题萦绕在脑海中：在这个成王败寇的世界里，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殖民头子”在弥留之际，内心的深处依然供奉着“道义”的神龛，并为之纠结难安呢？又有多少人在功成名就、志得意满之际还会为此“惴惴乎难安”？仔细思量这问题的答案，无疑会有许多有趣的发现。开卷有得，五柳先生诚无虚言。
此刻，这懵懂恍惚的一年已经过去。我写下了上面的这些文字，且作为这一年流逝时光的注脚。
新年到了，我希望自己能够长寿，哪怕只比妻子多活一天
姐姐走了，身心俱疲的2023，再也不见“逝”和“振”，你心目中的年度汉字是什么
阿达：看《繁花》，一定要看沪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