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到死都想着她夭折的三个孩子 | 二湘空间
有品格 有良知 有深度 有温度
《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剧照 图源网络
母亲的心没有边界
文/青禾
母亲生养了五个孩子,前面三个儿女都没养过四岁就夭折了,伊云是她的第四个孩子。
一
好像是伊云刚刚记事的时候——也许是四岁,也许是五岁。
那一天,天气热得有些异常,太阳刚偏西的时候又突然下了一场暴雨,等太阳再次从云层里钻出来时,地上立即被蒸起一股一股的热气。
伊云跟着奶奶在屋旁的菜园里摘豇豆,不大一会儿便被那热气薰倒了。
蒙蒙眬眬中,伊云似乎听见很多人在围着她说着什么,那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而她周围却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接下来,她好像又陷入昏睡,感觉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中悬浮着,但身体却一直在晃动,有人在托着她往什么地方跑。跑着跑着,她觉得又怕又累,于是拼了命的喊叫......终于,一股刺鼻的汗臭将她惊醒。
“哎呀……”伊云使劲叫了一声。
但那一声太微弱,背她的叔叔根本没有听见。
“云儿云儿!”母亲却听见了,一连声的叫着,声音里有压制不住的急促和慌乱!
叔叔被母亲拉着停下来,母亲急切的说:“他叔,云儿她醒了,云儿她醒了啊!”
伊云更加真切的闻到了那股刺鼻的汗臭味,同时发觉自己躺在一个人的肩膀上,那汗臭就是从肩背上钻出来的,热烘烘的,薰得她鼻子眼睛有些酸。
母亲把她从叔的背上接下来,搂在怀里,母亲的胸前也涌出来很浓的汗臭味。
有好一会儿伊云都没弄明白是在什么地方,没有房屋,没有床,也没有奶奶——她不是跟着奶奶在摘豆子的么?
“云儿!云儿!”母亲声音颤抖着,仿佛在哭。
“妈妈……”伊云使劲叫了一声,终于清醒。
二
沉沉的夜色里,只有极微弱的夜光,她看不清母亲的脸,只见那头发散乱着,旁边蹲着一个人,那是邻居叔叔。
叔叔打开了手电,昏黄的光,把周围的一块照得清晰起来。伊云看到了乱石嶙峋的山路,看到了路两旁的茅草和灌木丛。好像刚下过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草上和树上还在往下滴着水。
母亲慌乱了一会,终于从背袋里找出水和药,对伊云说:“云儿,快把药喝下去吧,你快要把妈吓死了啊!”说着,又一边抹眼泪,喉咙里还在抽泣着。
伊云喝了药和一些水,觉得精神清爽了许多,但肚子还是疼着,胃里也有东西要翻出来。可她害怕这荒芜的黑夜,哭闹着要回家。
母亲和叔叔商量,叔叔说,再走二十几里就有一家镇医院,还是先到那里再说吧。
母亲点着头,一边抹眼泪,一边哄着云儿。
他们又开始往前走,母亲在前边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拿了根柔软的树条,刷着路两边杂草上的水滴。
叔叔说:“英姐,莫刷了,反正衣服都湿了。”
“不啊,还怕蛇呢,万一踩到了。”母亲毫不犹豫的说,手里的树条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也许是云渐渐的薄了,竟有了朦胧的月光,远山的影子依稀可见。
伊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山影,忍不住问叔叔,那是山吗?怎么这么大啊!叔叔说,那肯定是山呀,我们现在在山顶,看得远了,山就大了。
伊云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那黑黢黢的巨大的影子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
好在起风了,风带走了叔叔背上的汗臭,伊云的头清爽了许多。她听到风行走时在树林里唱歌;听到溪水从山上奔腾而下,你追我赶;听到旷野里的虫在鸣叫,一声接着一声,短促又欢快……
她睡着了,在叔叔那宽宽的肩上,在雨夜的喧闹中,她睡得很沉很沉。
三
当她再次醒来时,他们显然已经下山了,正在沿着一条小溪往前走。
天已经亮了,太阳却还没有出来,只把东边天上的云彩染成艳红。
风息了,虫歇了,溪水走得不慌不忙,清晨的山谷如此静寂而悠闲。
母亲和叔叔不知道伊云已经醒来了,依然默默地走着,伊云刚好看到妈妈的背影。伊云好像从来没有在背后看过妈妈,她几乎觉得不认识似的。
那一直梳理得很整齐的短发凌乱着随意夹在耳后。深蓝色的大襟衣衫上,有一圈圈汗水干了后留下的白色印痕,而肩头,用新布补的补丁格外显眼,像在肩上搭了两条布袋。
昨晚高高卷起的裤腿现在放下来了,湿湿的,沾满了泥巴,有些地方还沾着野草的草籽。布鞋是完全湿透了的,每走一步,就有水从鞋底和鞋帮里钻出来,在地上留下水印。
母亲和我
突然,伊云看见母亲的身子很剧烈的晃了两晃,要摔倒的样子。
“妈——”她吓得惊慌的大叫。
母亲却已经稳住了,站在那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刚才打瞌睡了。”随即又伸手摸了摸伊云的头,见伊云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正又惊又怕的打量着她,便笑了说:“你真会吓人啊,看这一夜把你叔累的。”
他们于是找一块石头坐下来,叔叔取下搭在肩上的毛巾,到溪水里去洗脸。溪水哗啦啦响着,叔叔放下重负的舒畅在水声中飘远。
天已大亮,西边的山头上已经照着了阳光,山头和山腰有了明显的分界。从谷底望去,半是金黄,半是黛青,那山势更是奇伟雄浑,直接青天。
母亲仰头指着那山对伊云说:“你看,我们昨晚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伊云靠在妈妈怀里,也仰头望着,那山高大得让她害怕。忍不住问,我们还要从那里回去吗?
是呀,还要翻那座山喔。母亲说。
说着又歉疚的看叔叔一眼,叔叔却笑了说,回去的时候云儿的病就好了,云儿自己走。
四
快正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一家镇医院,院长亲自来给伊云检查。还说,你们出发时,你们那里的医生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关照。
母亲说,这娃病得太急了,又吐又拉,接着就晕了过去,医生也吓坏了啊。
伊云乖乖的躺在检查台上,院长仔细听了胸腹部,又一点点的按她的肚子,看舌头,看眼睛,完了说:“孩子没有大病,只是中暑了。现在就是虚弱,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
母亲还是不大放心,自顾哭着说,前边三个娃儿都丢了(夭折),这是老四,再丢不得了啊,昨日一夜走七十几里路呢。
医生安慰道,大姐你放心吧,孩子真没什么大病,就是体质弱点,大人要多费点心。现在医药条件都改善了,这孩子我保准你能养好。
又说,这穷乡僻壤的,没医没药,哪家不丢三个五个的啊。
然而,母亲的将信将疑却依然持续了很久很久,因为她觉得,伊云这次发病确实比她的三个哥哥姐姐更凶险。
奶奶于是没有再下地去干活,伊云被奶奶专门照管着。那时,伊云的父亲在外地教书,每月寄回来的钱母亲都要拿一些交到集体去,算是抵消奶奶的劳动日。直到镇上的诊所改成医院,并来了几个西医,母亲那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
后来,伊云还有了个弟弟。弟弟的时代又好了许多,所以弟弟养得不象伊云那么苦,母亲和奶奶也总算歇下一口气。
五
奶奶在伊云初中毕业的时候走了。奶奶走得很安详,奶奶身体一直很不好,大家都有思想准备。可此后不久,母亲在刚刚过了五十岁的时候,也开始生病了,胸口疼,头晕。那时,伊云已经到县城去工作了。
伊云每次回家,总是希望母亲到县医院去治疗,可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说她不愿意走那条路,那条路太难走了。
伊云说,现在都是汽车走了,很容易的。
母亲还是不愿意,她说她已经活过五十了,可她的那几个娃儿都只活了几岁,她想他们了,她天天都想。说着说着她就哭起来,哭得伊云也泪流满面。
从那时起,伊云的脑海里就总会浮现出哥哥姐姐的样子,模糊又亲切。如果他们不走,母亲该有多快乐!
母亲哭了一会,又拉着她的手,缓缓的说:“你也是大人了,以后也会有娃儿,到那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几十年,妈没有哪一天不想起他们。”
伊云使劲点着头,她知道,她不能再说什么了,母亲不仅有她和弟弟,她还有三个分别多年的孩子,她要去看他们了。
可是,在伊云的心底,却怎么也不能理解,已经阴阳相阻,离散几十年的孩子,怎么还能如此强烈的牵动母亲的心,使她宁可放弃已经富足安宁的人间生活,去追寻一直存在于她心中的那个幻影……
那的确是个幻影啊,但那是母亲的幻影,伊云不愿意把它说破,因为,那是母亲这辈子最后的一个憧憬。
奶奶,母亲,以及我小时候
母亲走了,就这样固执着坚持着走了。有很长时间,伊云都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折磨。追悔和思念,现实和幻象,她不停的游走其间,一直到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自从有了孩子,伊云一天一天的理解着母亲。在理解中,伊云的心也被深深的震撼了。
在那样一个几乎完全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医院和医生的年代,母亲们是怎样在孩子的出生和死亡之间挣扎!她们的心和她们的身体,是怎样被一个一个的孩子撕碎,又为了另外的孩子而拼接。
她们的魂魄在阴阳两界奔走呼号,只为那些已经走了的和还留在身边的孩子。
孩子们在哪里,妈妈的心就在哪里,母亲的心,哪里还有什么阴阳边界,天上人间啊!
那个埋藏在伊云记忆深处的朦胧的雨夜,那个散发着浓烈汗臭的肩背,那个用树条扫路的头发凌乱的身影,那因为恐惧而压抑着颤抖着的抽泣,那面对医生的哭诉乞求……
它们日益变得清晰、变得强烈,成为她对童年最深刻的记忆,也成为她对母亲最深切的思念。
青禾,退休70后。
平台原创文章均为作者授权微信首发,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与本平台无关。~the end~第一盘货:工厂水杯。我们这期给大家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水杯,太适合夏天了,配色清爽养眼,儿童成人款都有。
第二盘货:风扇。艾美特在风扇行业,绝对是天花板级别的。可以多去实体店体验下,再购买。另外还有两款按摩仪,一款蓝宝颈椎按摩器,一款樊尚腿部按摩器,在家可以实现低成本的按摩自由。
第三盘货:周广胜非遗手工木梳。周广胜,广胜木雕研究所创始人。选材讲究,做工非常精致,送礼特别合适。
第四盘货:服装。这期的气球裤,我觉得各个年龄段都能穿,你甚至可以和妈妈组个亲子装。透气性会很好。夏天穿也不会黏腻、不闷热,穿去跳广场舞会很拉风~
第五盘货:华都皮具包包。我们这次选的包包是华都皮具产的,它是一个产业园,综合实力很强。
关注”二湘好物空间“第一时间买好物
二湘:璩静辞职秒批,雷军任命女高管,企业的人文关怀和道德目标
投稿点击此链接,记得公号加星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