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白菜的衡中小伙,嘉峪关的武汉女孩,都放过吧! | 二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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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这小姑娘挨骂是活该,但不必放大苛责,毕竟谁都年轻过
文/云淡风轻
又到一年高考时,与年轻人相关的话题自然成了热点,不过今年这画风似乎对孩子们不大友好,有人盯上了当年意气风发立志学成之后去拱城市白菜的小伙子,说他还没有毕业已经不再那么狂妄,更多的人则不以高考为然,有位我很喜欢的媒体人把高考称作“弃妇”,当然他的文章写得极好,从方方面面论述如今的高考已经成了昨日黄花般的存在。
还有那个其实尚没有完全被遗忘的以一篇小作文搅得网络风起云涌的武大女学生。
嘉峪关市武汉大学那位姓顾的小姑娘,估计最近日子不大好过。本来想要抒一下情顺便发一下牢骚,结果捅大了马蜂窝。我看了一点她那篇题目很是文艺的小作文的截图,觉得这孩子活该挨骂,别的不说,她竟然把自己的导师也给卖了,说她的导师认为不能让这位得意弟子去当“黑奴”。
你说现在的孩子到底怎么了?毕业出来成了这个样子,这还是我们想要的大学生吗?
大家批评得已经火够大了,所以我不再凑这个热闹。作为一个经历了坎坷人生的六零后老阿姨,冷静客观地说,我倒是挺理解这孩子的。学校刚毕业,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跟想象的不一样,于是失望到绝望,说出了一些真实的想法和感受,虽然语言有些刻薄,但也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稚气未干、娇生惯养、心气儿高傲的小女生记录的她刚入职几个月的心路历程,说白了就是她的心情和不成熟的感悟而已,观点偏激夸张。她是真敢写!我们不应该以自己在社会几十年的阅历看待一个年轻人的真实心态,而是应该体谅她的 “出格”。想想当年,许多人都有过对某种工作某个地方深恶痛绝的体验吧。
至于我,直到现在回忆那段日子,还觉得是灰色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办公楼是灰色的,宿舍是灰色的,工作服是灰色的,连整个人仿佛都是灰色的,没有质感也找不到存在感。
我毕业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那个时候的城市确实没有现在这样流光溢彩,但是实际上不应该这么灰。那年我大学毕业,21岁,被分配到江西南昌,那时的大学生是国家包分配,当时的工作在个人理解中应该是终其一生的唯一职业。
说起来我们那个年代的大学生比不了现在的大学生,如今的年轻人很知道自己要什么,他们也有选择,我们不是,我们并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大学毕业有工作了,是拿国家工资的工作同志而不用再下乡修地球了,至于前途和工作到底是什么,踏入社会跟读书有多大的区别,没有人告诉过我们,未来是什么也一无所知。我就这样被从学校丢进了社会,从江苏丢到了江西,我的分配单位是南昌飞机制造公司,当时叫做洪都机械厂,那是个有二万多职工的超大军工国企,这是一座大的可怕的工厂,有无数个车间、设计所、还有试飞场和飞机跑道;厂区有职工医院职工食堂职工小学中学工学院技工学校电影院菜市场,自身就是一座规模完善的城市。我的报到单位是工厂的设计所,后来知道所里同事除了少数人如描图员考勤员以外,全是科班出身的大学生,仅我们这一批就进来二十多人,大部分是来自南航、北航、西工大,我这样的名牌大学工科生,进了这里,就跟海里的沙子一样,没有任何优势,不过是普通员工一名,宿舍都是跟工人合住的。
有个词叫做被社会捶打,我挨的这当头一棒从入厂的第一天开始。报到完毕给分配了宿舍,兴冲冲地找到自己的房间,却吃了个闭门羹。因为同室的人不肯开门,那是一个中年女工,好像是哪个车间的钳工,正在跟丈夫打离婚官司,一个人霸占着一间宿舍,非常排斥我,既不给我钥匙也不让我进门,搞得我手足无措心灰意冷。现在我已经忘记了最后是怎么住进那间宿舍的了,好像还傻乎乎地去找了单位领导来协调。那是一间既没有厨房又没有厕所的筒子楼房间,那位室友是江西丰城人,身材瘦小,满脸雀斑,每天兢兢业业地上班,下班自己一个人在宿舍里用煤油炉子做饭,做很辣的辣椒,红辣椒炒青辣椒的那种。那栋女职工宿舍楼有许多她这样的工人,她们基本上都自己做饭,每到下班时,楼道里就弥漫着呛人的辣椒味。
我不喜欢像她们那样扎堆做饭,也吃不惯江西菜,职工食堂当然有,饭堂里总是吵吵闹闹,窗口排队的穿着油渍麻花工作服的男人或女人跟里面打饭打菜的师傅争多嫌少挑肥拣瘦争吵不断。他们把吃饭叫“恰反”。
唉,那时候我觉得:这地方讨厌极了,南昌话很难听,南昌菜超级难吃,南昌整个都是灰突突的。
除了生活,还有工作。我们设计所是一个单独的院子,铁栅栏的大门有穿军服的警卫把守,轻易是不开的;工厂管理极严,早上上班需要向门卫出示工作证,然后把工作证放进考勤箱,上班铃响过后,有专门的考勤员锁起考勤箱,直到下班铃响才打开,各人取走自己的工作证下班回家。那工作证极端重要,是入厂凭证,门卫是认证不认人的。每天如此,上午、下午,一年如一日,数年也如一日。
上班后门卫会锁起大门,留一个小门给必要的人员出入,何为必要的呢?有出门条的,比如我们如果要去哪个车间,哪个部门办理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跟考勤员申请出门条,填写原因,找领导签字,再给考勤员留底,你才可以出门不被扣工资。对!那个时候我们就有出门条,前几年口罩时期的出门条让我有时光倒流的悲哀。
工作本身却乏善可陈,记得当时我那个组里连我一共五个人,组长陈师傅不到五十岁,是个老大学生,另外两位是三十多岁的组员前辈,他们都已经结婚生子并家在本厂,我和另外一个年轻人从外地分来。这样老中青的组合,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的需要年轻人的,唯一能做的是跟在他们后面做一些琐碎的事情熬资历而已。想到一辈子就要这样度过,不免感到深深的悲哀。
从这个时候开始想家。想母亲,想弟弟,甚至也想念我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我从来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想家,从小到大,我一直想离开家,可是几乎刚刚踏进社会真正离开了家,我就体验到了强烈的想家的感觉,那是一种伴随着绝望的忧伤,因为完全预料不到这种被丢进遥远的地方的不适应,这种现实和本心的不适应。我想我永远也不会适应这里,我永远也不会属于这里,除非远离那一切,寻找一个新的属于自己的环境,可是当时调动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希望在哪里呢?我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我想我完蛋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经常做一个梦,在梦里,我无依无靠飘在半空,就在我那个宿舍里,地上有老鼠在跑,我浮在天花板下面,可是下不来,怎么都下不来,找不到根也没有落脚的地方,心底里的绝望无处可说。从那时开始,这个地方就成了我做梦都想要离开的地方,是一个噩梦,一个永远灰色的地方。
然后我下了决心,活到三十岁就自杀。
我当然没有自杀,后来我来了深圳。我这一生的大部分职场生涯在深圳度过。
不谈这个,现在想想,假如当年我也像这位女生一样写篇心路小作文,估计也会像她这样不管不顾拼命发泄对那个地方那些人那份工作的不满吧。
问题就在这里,人生的路很长,人总要长大,而只有经历磨难长大了才会明白——学会闭嘴,是进入社会的第一课。
是的。她错只错在把本该放到台面下的东西放到了台面上。就像参加一场婚礼,你应该说我是来见证一对新人人生中最重要的幸福时刻的,而不应该说我是来吃席的,顺便走的时候再打个包。这是一种学生气的愚蠢。刚毕业,一腔热血,目中无人,不知道世界的大小,不明白自己的轻重,把自己的感受作为头等第一大事,放置在过剩的表达欲里,顺便把她的老师还给卖了,她没有处理好语言的边界感,或者说她对写作语言没有边界意识,傻的可爱。因为年轻,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生活是残酷的,也是丰富的,人是会变化要成长的。小姑娘的行为欠妥,但她已经付出了代价。好在路还很长,在这里栽了跟头,总好过以后吃更大的亏。
就这个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引导,多一些温情,孩子就是离职了,发发小牢骚骂骂人,没有违法乱纪,没必要就此上纲上线,甚至网暴。互联网会放大所有的情绪,无所谓对错,而大多数人没有所谓的好与坏,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社会、看人和事,还是需要历史的眼光、辩证的方法。这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心气儿高傲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而已,既不是什么名人,也不是重要领导,她说了一点入职一年来心里的感受,纵使观点偏颇有失公允,人微言轻,能有多大的事?多点理解,多点宽容,不好吗!
总之——不管怎样,完全没有必要穷追不舍。人生这条单行道,不能回头。谁都年轻过,不必太苛责。
话说回来,世间的许多事情是相辅相成的,这件事体现了就业的一种失灵和无奈。这个事件引起了人们诸多的思考,如果能促进对相关就业制度等工作的改进,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至于说小姑娘贬损了嘉峪关,损害了当地形象,我觉得没那么严重。看尽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阅尽人间沧桑的嘉峪关,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女子出言不逊呢。就像城里的各种白菜们,大约谁也不会真正在意那只野心勃勃的小土猪,但是狂妄一点又有什么过错呢?
再说了,衡水的张锡峰当年又有什么选择呢?应试考试的大环境如此,他也只能顺着那个潮水而动。现在走到今天,心里有了迷茫也正常,就像当年的我,也是迷茫,悲观。好在我后来碰到了深圳开发那个风口。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个风口,能够飞起来的还得是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小土猪。只不过到了那时,他们一定已经经历了成长,不会太过幼稚和狂妄不逊了。
云淡风轻,六零后理工女,现居深圳。退休后闲适散淡。喜爱美食美景兼顾读书与瑜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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