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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写作(第四辑,2021年5月)

现在写作 现在写作 2023-01-15
现在写作,第四辑

现在写作,提倡在场的、与生命有关的写作


目录



海   氏:如果你被人欺负了

孟   秋:死于爱情

吴晨骏:三次去仪征

袁晓庆:我是那种天生胆小的人

游   离:茫茫的黑夜……

陈云虎:反对上帝

朴   素:绕不过去


文论和对话


了不起的杨黎和他的《废话》

        ——对话者:罗鸣、吴晨骏


艺术家介绍


诗人游离的画


评论


游离:西湖边上的卡夫卡 / 孟秋



如果你被人欺负了

海氏,写诗,偶尔写写其他,个人网站或公众号为《海氏发言》



如果你被人欺负了

 

如果你被人欺负了

而且也不想活了

冤有头债有主

找到欺负你的人

和制定欺负你规则的人

大家都读过七侠五义

不要劫持和你一样的普通人

你和他们同归于尽

死的像个人渣

还搞乱了恐怖分子这个词

  

 

看你们抽烟

 

你俩一边聊天一边抽烟

你吐出

她吸进去

她吐出

你又吸进去了

你们比接吻更加透彻地

接触了对方口腔、鼻腔、食道、气管

和完整的肺叶

想起艾德温.摩根一句诗

我将呼吸你最后的吻

所以我离的很远

不想演变成三个人的关系

我有处女座的洁癖

  

 

口罩

 

我们看似在一个世界

甚至在同一个城市

和紧挨着的两幢楼之间

我看见你发呆

有一种想关掉屏幕

结束一段视频的念头

就算我们同时散步到楼下

擦肩而过

我们除了不认识之外

还隔着两只口罩

只要口罩不摘下来

我们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

  

 

孟秋的桔子

 

我一直在想

孟秋的废话和空话叠加起来

最极端是什么样子

我始终丢不下实话的现实主义

哪怕非现实主义的实话

你不能用意义这种词来归类

那就歧义了我想说的

我想把实话说到极端后

和空话的极端对比

会不会孟秋脱口说出

与政治无关的桔子才是

他的政治正确

所以剥皮也正确

只要远离时代都是为了浏览者

习惯这种正确

我不会被一两个桔子拴住

我必须找出桔子

为什么出现在他的口袋

我要桔子的味道

从句子里散发出来

哪怕刺激到什么人物

认为我一把年纪太不含蓄

也不够成熟

  

 

三星堆必须是商朝晚期的

 

廿年前我去过三星堆

就知道进化论和炎黄种族

只是他们太需要的一个故事

这样的故事太多了

历史就是替当权者说书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这么多人

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肯定有人脑筋不够用

他们只是被安排活着的

和他们较什么劲

我从小就明白

说话就该说半句

留半句让睿智者去想

让傻逼听不懂

不妨碍你活的自信

  

 

棉花

 

棉花出名是一件好事

擅长画棉花系列的葛震

应该轮到他出名了

方山的棉花和新疆的棉花

在油画里有什么不同

取决画境和虚实

孟秋说他看到一粒黑暗中

没见过世面的棉花种子

而这样的种子在各地

仍然会开出带刺的棉花

尤其在戈壁

所以你仔细看

葛震的棉花是有颜色的

甚至有喜怒哀乐

并且因为刺

倍感孤独

  

 

红色特斯拉

 

林彬买了一辆红色特斯拉

不敢开上街

他不敢开到街上啊

他絮叨有穿越来的义和团

我们一起笑起来

笑的有点荒诞

老林你可是一个画家

比如那红色特斯拉的车门上

画五颗黄色五星

我们笑的更荒诞了

猜想有没有人

会对老林的特斯拉敬礼

有没有人干脆

唱起了国歌

 

 

印度

 

一直想去印度旅游

想去泰姬陵

去瓦拉纳西的恒河边

自由行去印度

确有难度

曾经一个巴基斯坦朋友

总说印度的不是

好像我们注定该和他们一起

与印度对立

我很无奈国家之间对立

尤其还是我佛的起源之地

如今武汉的火葬场刚刚消停

竟然官网有人幸灾乐祸

点火一词

那不是什么国家对立

而是整个人类要与畜生对立了

 

 

兄弟

 

孟秋坐在对面谈孟冬

语气像一个母亲

如果冬在场

会不会在这语气中睡去

梦到秋变成了

丰乳肥臀

而且秋的脱发

因此而茂密

  

 

上帝

 

你把一些轶闻趣事摆在桌上

它们逐渐聚成全息影像

在你的文字里

它们就是生动的帧节

一格一格演化日常

你一边翻阅

一边把它们扔至脑后

似乎抓不到要点

人类没有按你的意愿进化

反而让你觉得无聊

你可以随时走在法国的小镇

或者泰国的小岛

你听着不同语言的节奏

市民的或学者的

看见一个厨子冲出餐厅谩骂

还有一群人围坐着

做着批评与自我批评

一幢老楼里传来

收音机的悲伤音乐

你仅关注了一个黑格衬衫的人

他略显拉丁美洲的幽默感

在精疲力竭的人群中

走出了一种情绪

你和他同时停在一家美术馆

巨幅广告画只有螺旋五彩

把周围视觉都吸进去了

一个男孩踢翻一个旧漆桶

声音破了色彩的局

你皱起眉

觉得这个世间不该存在

让你思绪沉陷的事物

一个诗人在自己的屋内朗诵

隔壁有在镜前试裙的少女

你闻到清蒸鳕鱼的味道

觉着事物都在原来的轨道上

是什么让你不安

看过高举抵制横幅的呐喊人群

被公交车撞到的自行车

有些地震的前兆

在某个方向快速辐射

你只能耸耸肩

听不见有多少心声

在呼唤你

你觉得自己都对自己陌生了

尤其看见一些掌权者

把国家往战争的方向推动

你自嘲和你有什么关系

钟声响起的时候

你看见有些在教堂附近

有些在深山的寺庙

像某些句子

从虚无中奔涌而出

既没有整体的强度和深度

只有瞬间的语境

成了一堆用旧的文字

你已经不爱预测对事物的反应

宁愿顶起黑色的斗篷

假扮死神这种人类的虚构

轻轻站在水面上

像一个古代中国的修仙者

这些苏美尔文明的杂交后裔

在双黄线的车道上

行驶得循规蹈矩

没有什么道路不可以通往

自我的标榜

你微笑看着一个女模特

在摄影棚的床上摆出角度

最后的杂志封面

还有她的几分之几

你已经没有怜悯和审判心

只是找了件马戏小丑服

在魔术镜子里给鼻子

戴上白色圆球

你找来一杯德国黑啤畅饮

自从听到母星召唤

愚人节过完

该遗弃这进化失败的星球了

 


死于爱情

孟秋,1966年生人。迪伦和福克纳爱好者。写诗和小说。现居南京。



月亮


下班时看到了月亮

模模糊糊的那种

我抬头看了两次

我旁边的一个陌生人

也跟着抬头看了看

我不知道

他看没看到月亮

不过即便看到了

他应该也不会

有什么感觉

我也没有,因为

前两天我已经看到了

我和妻子在西桥散步

看到了

树梢上的月牙儿

金色的月牙儿

漂亮的月牙儿

那是我在十多天里

第一次看到月亮

我看到了

然后兴奋地

指给她看



我对面的桌子空了


吴瑕走了

我对面的桌子就空了

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人

坐在我对面

工作,或者

做工作以外的事

也没有人

从对面站起来

离开一会儿

再走回来


现在我抬起头

越过电脑

可以直接就看见窗子

看见窗外的树冠和

灰朦的红楼

如果

一只鸟飞得够高

我也可以

看见它



大家伙


何必在意

那个庞然大物呢

它的丑陋,它的凶残

它的无法撼动

何必跟它置气呢

如果你在意大家伙

可以看看大象和鲸鱼

它们都是我喜欢的

缓慢,朴素

甚至温柔

当然鲸鱼喷水时

稍稍有点华丽



天外之物


院子阳光灿烂

一些透过玻璃落在窗台上

我在写诗

爹妈在三四站之外的家里

看手机,等着吃午饭

他们下午会去宜兴

在宜兴住两天后再回南京

我会一直待在这儿

写诗,或者不写诗

阳光真的很好啊

安静地照着树叶和衣服

安静的时候

它真的就是天外之物

除了让我们欢喜

也让我们望尘莫及



这个周末如果我去植物园

  

清明过后

就像多数人都上完了坟

大多数花也都开完了

都败了


这个周末

如果我去植物园

可能会遇到

迟开的一两朵

也许不会



颤动


不记得

是日出还是日落

太阳要颤动一会儿

才能完成最后的动作


也不记得

我出生那天

就要被医生拽出来时

是否也颤动了一会儿


那是1966年的事了

那古老的颤动

早已经是一块化石了吧

比时间还要抽象的

那种


至于临死前

是否也要颤动一会儿

那已经与记忆无关了

它关上了大门

连自己都进不去了



父亲


在春天

一些人和父亲决裂了

摔门而出,就像是

天亮后一大群鸟飞出去

有一两只在天黑前

没有飞回来

没有谁真的在意多一只

还是少一只

在这里你是少了的一只

在那里你又是

多出的那一只

而父亲

除了更衰弱了一些

也不会有更多的变化



南阴阳营


晚上散步

看到了马路边的南阴阳营

早就听说过,也知道就在附近

但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的,南京也有北阴阳营

在云南路边上

30多年前我去过一次

杨叶青住在里面

那时候他刚满20岁

我也是

我想昨晚我有可能见到他

如果他从北阴阳营搬到了

南阴阳营



死于爱情


不一定

要死在床上

即便是一张大床

三米长,两米宽

爱情还要宽阔得多

可以同时承载和接纳

一波波的快活和绝望

当然也包括死亡

如果你已经打定主意

你可以有更多的死法

死在更合适的地方

不要老是对

一张床耿耿于怀

而且对爱情

也要留有余地

没必要玉石俱焚

你死了,还有人活着

还要活很久

而且是因为爱情



到灯塔去


在黑暗中

划着船到灯塔去

在灯塔上待一会儿再离开

你没法站在一颗发光的星上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你可以站在一个灯塔上

眼望漆黑的江面

想着天亮后很多东西

都要熄灭了



三次去仪征

吴晨骏,1966年生,1989年毕业于东南大学,现居南京。著有诗集和小说集多部。



我醒了


昨夜我喝太多,把云虎家的地砖

砸坏了。后来我被晓庆和云虎

两个62年生的人

剥光衣服,扔到床上

还好我没有遗精

没有在云虎家留下物证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我又能正常运转了

各个器官也都组装完毕

等会去扬州接另一个62年生的人杨黎

他和小束坐火车到扬州

与我们(晓庆、汤泓、云虎、我)会合

晚上我们要去邵伯镇吃龙虾


2018.7.28



大明寺前的讨论


扬州大明寺门外

云虎与我坐在山涧边

的石栏上

我们已游玩完毕


云虎先挑起话题:

古人写诗,应该只是写给

几个朋友看看

那时也没有网络


我说,应该是的

他们写完诗,就交给朋友

朋友抄在纸上

再传给别的朋友看


阳光透过树叶烧灼着我们

小波和任知还在大明寺里拍照

知了在伊呀伊呀地叫

云虎像诗一样融入扬州山水


2019.7.30



仪征的孤儿


在我没有写作的这十几年里

云虎一直在写作,他很孤独


他的父母都去世了

他在仪征最好的朋友也患抑郁症


在二十多年前自杀

他离了两次婚,爱情也飞离了他


他的孩子在遥远的城市上班

孤零零的他,现在与孤零零的


雷老师相互偎依,雷老师来自西北

云虎常站在自家窗口,默默地望着山


2019.7.30



仪征的囚徒


去仪征前,南京的河南人

雷雨兄让我打听一个

叫郝经的人。元中统元年

(1260年),忽必烈派郝经

前去南宋讲和

郝经一入宋境即被囚于仪征

郝经在仪征写了大量的诗

如这两首长诗:《冬至后

在仪真馆赋诗以赠三伴使》

《仪真馆中暑一百韵》

在网上都可以查到

元至元十二年(1275年)夏

郝经回到了元大都

是年秋,病卒

雷雨兄让我打听仪征是否

有郝经的纪念馆或遗迹

我问了云虎兄。云虎反问我

他是民族英雄吗?

我说,不是,他是汉奸

云虎说,那就对了,仪征

不会有他的遗迹


2019.7.31



天宁寺塔


仪征城区内有两个

古建筑:鼓楼和天宁寺塔

鼓楼建于明代

天宁寺塔始建于唐代

元宋对峙时,郝经被囚仪征

天宁寺塔就已存在了

同时存在的还有

在清代烧毁的天宁寺

可以推测郝经在仪征的

16年间对仪征的一草一木

都产生了感情,他也于盛夏

或隆冬,由看守陪同,在天宁寺

的幽静佛堂里参拜

他漫步于天宁寺塔下

看到有大雁飞过塔尖

于是萌生了用大雁向他的朋友

元帝忽必烈传书的想法

在现在的山西陵川

郝经的家乡,有一处“落雁池”

就是当年从仪征飞往陵川

报信的大雁落脚的池子


2019.8.3



仪征聚会


昨天下午我们去仪征

陈云虎家中,陈云虎请我们吃晚饭

喝酒狂欢了一个晚上


今天上午陈云虎来我们住的

速8酒店喊我们起床

中午他请我们在

枣林湾水库边的饭店吃鱼


吃完中饭,我们去水库堤坝上

冒雨散步,合了一个影


然后我们各自散去

海氏驾车,带孟秋、路东、

罗鸣和我回南京

袁晓庆被陈云虎开车送到扬州东站

买大巴车票回泰州


从成都来的那个小伙子

还要在陈云虎家住几天


2020.10.3



云虎与女人


云虎把与女人的交往

上升到哲学和神学的高度

他说,生命何其短暂

时间不会倒流

在他的生命消亡后

他将进入永恒的黑暗和寂灭

所以他要珍惜

他活着的时间

他要多多与女人做爱


2020.10.4



罗鸣的痛风


去仪征前,罗鸣的痛风发作了

医生让罗鸣打针治疗

考虑到去医院打针会影响出行计划

罗鸣让医生开了点药

先应付一下痛风


这是罗鸣的痛风第一次发作

就像处男第一次做爱

罗鸣在上下海氏的车时

两腿走路都不太稳

疼,罗鸣说


在仪征,袁晓庆让罗鸣以后少喝汤

尤其是肉汤

肉汤里含有的嘌呤多

会加剧痛风带来的痛苦

罗鸣痛苦地点点头


2020.10.4



接吻


海氏的车开进仪征市区

车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海氏和罗鸣聊起各自的儿子

他们为儿子们不会谈恋爱犯愁


“完了,我刚才是不是闯红灯了。”海氏问我们

“好像刚才有个红灯。”罗鸣说

“没事,不一定有摄像头。”我说

“我已经扣3分了,这下又扣6分。”海氏说


海氏的儿子与女同学排练戏剧

其中有场接吻的戏

他儿子与女同学排练了几十遍

才学会了接吻


2020.10.4



陈云虎的喊叫


在仪征,他们谈陈云虎喊叫

我问孟秋,陈云虎怎么喊叫了

孟秋说他在家里喊叫

我没听懂


我们回南京后

孟秋、海氏,和陈云虎自己

都写了陈云虎喊叫的诗

我仔细看了


陈云虎常在深夜喊叫

把身边的女人吓坏

陈云虎的前世也许是一匹狼

那时他在旷野里喊叫


2020.10.7



我是那种天生胆小的人


袁晓庆,1962年生,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有作品发表于大陆、台港及美国等地。喜欢唱歌、跳舞。



不说节气,说说气节好吗


近些年电视上

常见二十四节气的说法

我从未去深究

有次跟老婆说

老在弄这节气

不是个好事

看上去传统文化

实质在糊弄人

近来弄了微信

居然诗人圈内也在

节气节气

我觉得奇怪

今儿看着春分的

幅幅节气贴图

我写下这首诗的题目


2021.03.20



我是那种天生胆小的人


早年在单位

看着那些科长主任

闲着下棋

心里就很佩服

一盘棋能熬

一包烟的时间

我想他们棋艺都

蛮高明的

一旁干活从未去掺合

一年春节后联欢

弄象棋比赛

不晓得我哪根筋

搭错也报了名

比赛首盘

居然跟我们科长对局

下着下着科长

一个劲地抽烟

不摸棋子了

我紧张得低头

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忽然科长猛地

一摔烟头

抽身而去

我愣住了

负责比赛的工会主席

过来看着棋盘说

×科长输掉了

绝杀


2021.04.21



今天不读书


如果是几个月前

我不会写这个题目

那时我没微信

不会看到众人

说读书日

在强调读书还有

专门日子的时候

想到今天我还没读书

但摸到书的

是把昨天收到的书

从画桌上捧到茶几上

我要写一幅字

字写好写这首诗

我这一生

为书所累的种种

仅以家里几万本书

放在那儿

就可见一斑

今天我就不读书了

让日常

不读书的人去读

今天还有两个小时

我看《至暗时刻》

一部英国电影


2021.04.23



害怕白天


夜里没地方去的

呆在书房

一个人的看与写

通常凌晨一点

进入状态

两点佳境

三点的时候外面

雀雀开始吱喳

是提醒我天

快亮了

拂晓我很紧张

显得焦躁

我害怕白天

白天可以出门

出门就会撞上谁

我从没想过

去改变谁

但要我改变的人

太多太多

通常我就在一个

紧张状态之后

上床睡觉


2021.04.26



天晓得


嫌冷加衣

天热脱衣

身体知道的

一旦关注起天气

我就知道

这不是个好事

一定闲得蛋疼了

(我这宅男)

还有关注饮食

吃什么喝什么

老婆已安排妥当

我不相信她

还相信谁

至于关注国是

不是我关注得了的

(这辈子改变不了

鸟儿它总是叫嚷

你无法与它对嘴)

你去翻墙

只是百件见不得

人的事之后

成了百零一件

还有国际形势

我们能关注个屁哦

天知道的事

天晓得就可以了


2021.05.03



读书经


我不是藏着掖着的人

(也不喜与这种人交道

我的隐匿是被隐匿了)

家里书多没见不得人

但总有人问我

这么多书全看过啊

通常我就像祥林嫂

重复些读书经

一次我懒得复述

说没有

结果人家说

买这么多书干嘛呢


2021.05.05



开玩笑


前天在鹏欣酒家

一瓶五粮液被我

倒了一小杯喝了

剩下的让我带回家

我也没介意

这会儿老婆弄好晚餐

问我弄杯酒吗

看着大半瓶五粮液

我说这酒多少钱一瓶

老婆说一千几百

我说

开玩笑


2021.05.05



尴尬


昨天在书法讲习所

我看见幼儿园的孩子

临摹的颜真卿

我说写得真好

主人让我留幅字

我笑说小孩子

都比我写得好

拗不过主人

我就写了

一旁不作声的游客

轻轻冒出一句

还真不如小孩写的


2021.05.05



风平浪静


苏东坡说高处

不胜寒那是有寓意的

我的体会是家

在21层的高楼上

风显得大

呼啸声和金属窗框晃动声

在旧居是听不到的

而到了楼下

只见树叶轻摇起浪

和旧居的窗外是一样的

风平浪静


2021.05.04



保镖

 

冷面保镖

通常还带副墨镜

这就不好玩了

当保镖反目或者

是个卧底的时候

自是要命

朋友之间也是

这种情况

不要命也让你

够受的

正在电视上

放的保镖电影

并没有以上套路

所以不好看


2021.05.05



茫茫的黑夜......

游离,1976年生,福建平和人,现居杭州。诗人,画家。著有诗集《非个人史》。



论 诗


你知道的

有时候我的诗

就是乱写的

但为什么

要乱写呢

因为这里的人

都太正经了

且不管他

是真正经

还是假正经

总之

落到语言上

他们都

义正辞严

文质彬彬

当然

我这里说的

这里的人

也包括

大部分写诗的人


2021.1.11



星 空


我在阳台

眺望星空

收回目光时

看到对面的楼里

有两个人

他们的影子

因为晃动

而不可描述

就好像一阵风

轻轻

挑逗着窗帘


2021.1.15



核试验

——论现成品诗的可能


昨天社区

做核酸检测,

外面

进来两个老太太,

其中一个

老太太

问门口的工作人员:

“小伙子,

核试验在哪儿做?”

——以上是近日

微信圈里

流传的段子

我把它分行一下

觉得

像一首诗

一首非常好的

现成品诗

并以此向我热爱的

现成品艺术

先驱者

伟大的杜尚致敬


2021.1.23



小儿语


爸爸,你

无精打采了吗

让我们

一起无精打采吧

因为这一会儿

大家

都已经

睡着的时候呀


2021.1.30



人类


人类不知为什么

像疯狗一样,一顿乱咬

(撕咬过程

实在太血腥

此处删去十多行)

人类呀

也不知为什么

就像疯狗一样

一顿乱咬,一顿乱咬


2021.2.7



现实一种


看画,

他们就看谁画得像

唱歌,他们就听

谁唱得大声

读诗,他们就读屎尿屁


艺术,对他们来说

就是一个笑话


2021.2.7



无题诗


没有好

而只有坏

和更坏的问题

也谈不上最坏

之前也有

更坏的

之后

更无法知道

会不会

有更加坏的

但令人绝望的是

几乎可以确定


2021.2.18



无题


慢慢地

他们长成为

一个巨大的荡妇

浑身上下

每一寸肌肤

和毛孔

都覆盖着G点

不可碰

只要

轻轻一碰

就喷发着高潮


2021.3.25



马赛克


马赛克

打在脸上

这我们可以理解

即使是

一个罪人

也有他的隐私

马赛克打在胸部

和下半身

这我们知道

儿童不宜

非礼勿视

非礼不可视

马赛克

现在

打到了脚上

可这

又是为了什么


2021.4.5



茫茫的黑夜……


没心没肺

像猪一样

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朋友们

这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呀

但偏偏就有人醒了

有人在

茫茫的黑夜中醒来

听着

窗外的风声

或者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无法入睡

无法入睡……

当然,也还有

另一种人

都他妈醒来了

还能睡去

还能再次睡去

就跟没醒来一样

天呀

这又是怎样的一种境界


2021/4/26



反对上帝

陈云虎1962年生,八十年代开始写诗。



大地


在我的概念中

不是无边无际的

天空才是无边无际的

大地像一块浮土

在空气中飘

所有的人

都在上面


2021.4.25



上帝笑了


上帝在一间阴凉的房子里

或许在一座阴凉的树林里

他笑了,当人们把

新冠病毒把地上的

一切罪恶归于人类自身的恶


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在树林里纳凉

人类的恶产生于他们自己

跟上帝无关

上帝也没有在伊甸园

放一棵分别善恶的树


那人类的恶从何而来

上帝笑了

他说:所有生命都是有罪的

我也是有罪的


2021.4.28



致敬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


回,回哪里去

广场上,有三棵白蜡树

(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的诗句)


我从房子里出来

回,回哪里去

天空刚刚泛白

有点灰

我心情忧郁

站在门口

望着那三棵白蜡树

和发白的天空


树在阳光下

燃烧

等着升起

莫名其妙的忧伤


回,回哪里去

我站在门口

望着那三棵白蜡树

和发白的天空


2021.4.28



水面上


一根钢丝

明亮,震颤


一把刀

闪烁

我站在

岸上


颤抖


2021.4.28



虚伪的世界


大地干净明亮

天空如拭


我用一根针

戳破了蛋壳

一只生鸡蛋的

蛋清和蛋黄流了

一地


没有人说

大地曾经是干净的


2021.4.28




她得了肝病

先是肺,后来是胃

肝之后是心脏

脾、胆

全身都出了问题

她非常怕死

在电话里跟我说

我说不要紧

我知道

她的病很多

源于她的幻想

心病还需心医


2021.4.29



半夜醒来


半夜醒来是温暖的

田野里能听到蛙声

一声一声

像是睡着了

此刻窗外有风

很弱

出租车从窗外开过

我在灯光下

写诗

灯光

非常温暖


2021.4.29



虫子


如果一只虫子怀孕了

会生下多少虫子

我躺在床上想

窗外阳光灿烂

有几只虫子

在巨大的水泥管旁边爬


它们都很小


2021.4.29



男人和女人的事


男人和女人

那点事

是地上的

两个仙人在天上

像杨过和小龙女

从一棵树

跳到另一棵树

他们不吃不喝

能很久


2021.4.29



写一些阳光的诗


要写一些阳光的诗

不是那样的阳光,是照在心里的阳光

它和外面的阳光一样

把大地照得很亮


要写一些阳光的诗

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

为了把心里的阴暗

都照亮


要写一些阳光的诗

就从今天开始

此刻外面的阳光正把

大地照得很亮


2021.5.1



绕不过去

朴素,女,诗人。



审讯

 

他们坐在各自的审讯室,一墙之隔

没有看守,也没有审讯官、书记员、刑具

审讯室该有的,这里都没有

他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必须坦白点什么

即便没有任何逼迫。他们有罪

可他们不能如实地说出

那些,是那么正常、不足道

却又不得不发生了的

女人,把头抵在墙壁上。另一面的男人

仰躺在椅子里,盯着天花板



夹边沟不是夹皮沟


看到成都诗人秦风的一首诗

夹边沟

我特意百度了一下:

中文名

夹边沟

外文名

Jiabian Ditch

地理位置

中国甘肃省酒泉市境内巴丹吉林

再具体点:

夹边沟在甘肃河西走廊重镇酒泉三十里外

地处祁连山下,荒漠戈壁之中。


这么个大漠,是人呆的

地方吗?有病

病得不轻!



门庭里。我与一只小苍蝇


一只苍蝇,它不停在我不喜欢的地方时

是可爱的。(它骚扰一条牛时

我比牛还烦。可是,当它遇见一条牛

它上去,没什么不对。那是个使命。

如诸让人不愉快的场景

比比皆是。)现在,它停在壁墙外

隔着一层厚玻璃

我压腿时,发现它。我拍了

十几张照片,为它

它一动不动。我怀疑它是死的

当我潜意识里,宣布它

是具苍蝇的尸体时,它动了

挠它的头,挠脸。对,最多的是搓脚


它有那么多只眼睛,获得信息

处理起来,肯定比较复杂。我不了解

一只苍蝇的沉默。我以为它

是个死的。(对面的人

压根没发现它。)



 阳光很好,有一点儿风,微风


他又沉迷在一个女人的歌声里

唱片机,幽幽地播放着


"人妖,几乎活不过四十岁,

你的美人,不远了”。她刚刚把衣服

拿出洗衣机,现正用衣架抻着

一件一件,甩甩


“她与我,是永恒的。

她就在那儿”。他

指了指



选 择


一只蜘蛛,不大,也不小

它在一段白色墙柱上

爬动。爬到楞子上,停下来

几秒钟。它跳了一下,落白色接线盒上

二到三寸的地方,是几条黑色电线

比较蓬松。它,再跳

它趴在黑色电线上。再远点儿

是三根灰色电线

也很蓬松



我离开它有一段时间了


那是一种静,安静或宁静,你随意叫

把她想象成一个女孩,或一个男孩

略带忧郁。阳光照着她(他)

也不会沸腾。她(他)的身体

总是有一种缓慢的冷,缓慢地流动

阴影里,或者夜里,光线不好

她(他)的身体,又因是白色的

而半明半暗

你会一下子发现或感觉到

一种在


(一只盆子,白色

它在角落。我穿过一个黑

走进另一个〈一个人)

转第三个弯时

遇见)



一棵树,没有死去


九年前,他倒车撞到一棵树(刮蹭)

技术不好,还是受了什么干扰,那样的

环境,加上那样的心境

他只能撞到它。那一棵树

只能是这样子的遭遇。赔的2800块钱

不是给土地,也不是给树

大概也不是给栽的人。树还在原地

长势很好



大象墓地


她们在说大象墓地。我知道一点大象国家里

大象的事情,我不知道大象墓地

是个什么故事。我没参与讨论

我在想一只大象,站在水里

她六岁了,嘴巴被人们递给她的炸药

炸掉一大半。她就那样站在池塘里

一动不动。六天,还是七天?

直到她死去。我不知道死了以后

她有没有倒下


这个大象叫什么名字呢?

我想叫她,素素



 现在写作里,有一帮书呆子


前几天,云虎兄与我语音,提到泰戈尔

他聊了很多。大概是提到了“思考"两个字

现在,我坐电脑前,准备工作

又想到"如果错过流星

你流泪了,那你将错过群星。”

我想问,没有那一颗流星的天空

要来,做什么

我也是颗小星,没有光

只在划过时

亮一下



朝雾蒙蒙的星期一早上


朝雾,是从土地里渗出来的吗

越往远处,越浓

麦子,扬花了。水杉的新叶子

湿润润的。野花和野草,随处蔓延

我站在早点妞的摊子前,等煎饼果子

她忘了放鸡柳。她跟我道歉

我们一起笑起来



文论和对话


了不起的杨黎和他的《废话》


对话者:罗鸣、吴晨骏



    杨黎的长篇小说《废话》出版后,南京的小说家罗鸣和吴晨骏一直想谈谈对杨黎这部小说的看法。杨黎在南京生活了好几年,他在南京的生活经历,也是大家关心的。这篇对话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中产生。两位对话者从各自的角度,对杨黎和他的创作,进行了一番真诚的讨论。


一、杨黎的《废话》是一本什么样的书,是长篇小说还是长篇自传?


罗鸣:杨黎的《废话》出来了,值得庆贺。老杨总能给人带来惊喜,原以为他只是回成都养病。微信朋友圈看到一些照片,是朋友们给《废话》做书模。书的开本小了点,封面白底黑字,简洁朴实。有一些文章在评价这本书,评价很好,理论水平也很高。我作为一个小说创作者,只能从感性角度来谈谈这本书。

我看到一些评论,认为《废话》是一种跨文本或跨文类的写作。我认为,《废话》是一个既会让人着迷,又会让人迷惑而需要反复阅读的文本。有的时候,我们要放下对作者杨黎个人的了解,直接面对文本,有时甚至需要把这本书放入中国文学甚至世界文学的发展中客观地加以思考与分析。这是一本什么书?你认真读完了吗?这必须是一个重要前提。虽然是不分行的文字,但又有那么多章节;文本中有许多真实存在的地名,似乎发生过的事情;还有许多我们熟识并且活着的朋友的姓名,再加上他的废话创作理论以及由此而来在诗歌上独特成就,每个阅读者从自己的角度来界定《废话》,可以套用约翰·巴思作品中的一句话:又是,又不是。又是小说,又可以认为不是。你可以在《废话》中看到杨黎许多过去生活的痕迹,但我认为,这本书不是仅停留在书写个人经历的纪实文本。特别是我阅读《废话》时,越往后读,越能感受到杨黎正在创作一部很优秀的长篇小说,一部有他自己特点与众不同的小说。我愿意把它称为一部“后现代”小说。后现代主义,本来就是一个模糊而宽泛的概念,更多的时候,我认为这是一种写作态度,也是我们认知当代社会的一种能力。《废话》这部长篇有完整的情节框架,看似随意松散的章节却隐藏着作者精心的谋篇布局,但它又从根本上对传统的小说形式及其“叙述”本身进行解构,突破了传统文学的界限,是一本具有“后现代”意义的“自我”小说。我努力从《废话》中去理解杨黎试图在破坏和否定什么,又试图在建立某些东西。但这可能,只是每个读者个人的感受,这和作者写作本意无关。但这种解读的“歧义”却可以带来无穷的阅读乐趣。这些年,看了杨黎一些小说,长的短的都有。他的小说应该和他的诗歌并驾齐驱的。他的小说创作和对小说的理解,绝没有一些诗人尝试创作小说时,摆脱不了诗歌语感和思维的惯性而又有一种自我迷恋的无知和无趣。

杨黎是一个优秀的小说家。他对世界文学的了解应该是全面而深入的。他用罗伯·格里耶的小说《橡皮》命名他的网站和文学奖,这说明他努力去创作一种“新小说”。格里耶说:“世界既不是有意义的,也不是荒诞的,它存在着,仅此而已。”如果我们只是单纯地想从《废话》中寻找到它的写作意义,它想宣扬什么,这是徒劳无功的。在杨黎笔下,传统小说的各种成分互相分解、颠覆,他仅仅把小说要素随意地泼撒在纸面上,为所欲为地进行个人的操作与表演。说下去,成为小说写作的理由。某种来自身体或者天上的声音可能成为最吸引他的因素,如同暗夜里一个夜行者朝那有着亮光的村落走去。


吴晨骏:你说《废话》是一本具有“后现代”意义的“自我”小说,这一点我很赞同。在“废话:思想的性行为”这一章中,作为小说主人公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对文学、对世界、对生活的大量思考,被作为小说的正文,安插在叙事的段落中。杨黎似乎在创造一种小说样式,打破既有的小说线性叙述的规则,创建一种全方位、立体式的“后现代”小说。即小说不仅呈现人物的活动,小说还呈现人物的全部对读者有启发性的思想,或者一种世界观、文学观。《废话》中作为正文存在的很多文学观点、对宗教哲学的理解,似乎是由杨黎本人说出的,而不仅仅是由小说主人公说出的。从这一点来说,《废话》又像是一本作者杨黎的思想自传。


二、如果把《废话》当成长篇小说看待,对这本书的艺术价值,我们有什么评价?的语言、结构和完整性,这些方面有什么特点?对它所表达的内容,我们有什么看法?


罗鸣:杨黎写了别人不敢写的东西,或者别人想不到的东西。他不想单纯给你讲一个故事。他说过,他不想写传统小说,但讲故事的冲动以及人物设计,这个劫数他也无法逃脱。其实他的故事非常有趣,我感觉像一面镜子。人可以从镜子里穿来穿去,梦幻与现实,虚构与真实,昨天和明天,过去的时态和正在进行的时间交叉与模糊。他在有意破坏你读传统小说的那种快感,碎片、肢解还有前后否定贯穿文中。《火车与广场》是小说中的小说,小说中的杨黎说他想把它拍成电影,它有很强烈的画面感,同时这个故事的背景很好看。“广场”会让从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产生无限的想象,但他没有直接去写,没有去描述,这是杨黎的智慧之处:写好广场的最佳方式就是远离广场。我们心怀敬畏或者仇恨的东西不一定要大声说出来。《废话》这篇小说中有两个重要的时间,一个是1983年,还有一个是1989年。但是这篇小说想要表达的东西由于细节、章节的多种组合时常打乱了整个编年的时间顺序,以至于常常在重新挖掘,叙述刚刚揭示的东西又被重新淹没。线性叙述已经被拋弃。作者在努力控制着阅读者的思维,又在模糊他们的视线。

《废话》中最让人关注和争议是有关“性体验”的文字,这种文字绝大多数是叙述性的,而非《洛丽塔》那种建立在心理活动基础上的细致甚至抒情描绘。小杨、杨姐、三姐和四姐还有小蔡,这些女人在小说中交替出现,她们和小说中“我”的交往,有时是现实的,很多时候又是虚幻的,更多可能存在于“我”的臆想与潜意识中。小说故意让故事碎片化,人物之间互相争辩,互相质疑,互相否定。一个叙述的句子可以包含一种确认,同时又建立起一种对立和否定。从这里可以看出来,作者大量“性体验”的叙述,是杨黎在性爱中发现了一种开放空间,一种人性的自由,一种奠基在世俗与物质之上的“肉身飞升”。杨黎是诚实的,他用这种方式去破坏当下社会的道貌岸然,这也是他反抗文化固陋的一种参与方式。

杨黎是博学的,这一点在小说中充分展示出来。小说的延展往往会被他有意的思考所打断。某种意义上说,“思考”本身就是可笑而值得怀疑的。在一篇小说中,大谈宗教、哲学和语言,杨黎应该知道这种写作的危险性。我在阅读这一部分的时候,自然地想到了罗兰•巴特的《恋人絮语》,但杨黎没有走得更远,《废话》更像是一部小说,而不是话剧。如果有类似的地方,就是杨黎努力抽身从小说设置的情镜中驳离出去,让小说文本变成语言创造活动的载体。简单一点说,就是让读者不要完全沉浸在小说故事的情境中去。不是故事情节成就了这篇小说,而是语言叙述的推动让作者有了想象创作的动力。


吴晨骏:《废话》作为一部长篇小说,它的艺术价值,除了前面说到的在小说样式上的创造之外,它还把性与历史事件进行了充分的嫁接,这是小说内容上的特点,这一特点在小说中有强烈的表现。性,既是小说的主要描写对象,又是牵连着历史事件的叙述由头。“废话:火车与广场”这一章,由于内容相对独立,可以作为一个单独的样本进行探讨。小说主人公“我”在火车上与女学生小蔡相遇,他带小蔡去北京,在北京稍作停留,就又带小蔡坐火车去长春。在长春,他们被公安抓进去,买了从长春去南方的火车票,一路坐火车绕过北京去了南方。“我”与小蔡发生了性关系,也许没有,但“我”很迷恋小蔡的肉体,这一点是肯定的,否则难以解释“我”为什么要带着一个单身女人坐火车跑了几千公里。而当他俩坐在火车车厢中时,火车的外面,那些大大小小的广场上,正发生着重大的历史事件。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性冲动,与广场上人群的热情,在小说中形成了对比,造成了幽默的效果。虽然“我”和小蔡并没有直接介入历史事件,但他们之间的“性”成为那场历史事件的见证。

小说家杨黎,是一个悲观主义小说家。在《废话》全书中,作者杨黎在字里行间透露出他作为一个文学家的反抗性。他表达了世界是由语言说出的世界这一悲观主义的观念;他营造幻觉,并沉迷于幻觉,然后反抗幻觉。这种反抗性造成了,尽管小说细节采用了拼贴和剪辑等手法,但小说整体的精神面貌是统一和完整的。

你说杨黎是博学的,这一点我很赞同。《废话》的写作内容很庞杂:世界、语言、人生、在和不在、性、宇宙、神。作者如果没有深厚的知识储备和人生阅历,是难以很好地完成这部小说的。


三、对杨黎作为一个诗人和一个小说家,在历史上的定位,我们有什么评价?


罗鸣: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我们能在百度查到有关“杨黎”的很多词条和图片,杨黎作为中国第三代诗人的代表人物,他的诗歌创作与理论在民间有着很大的影响。据我所知,有很多年轻的诗人都是学习了杨黎的诗歌而开始进行诗歌创作的。简单、直接,强调个人感受的真实性,使很多人敢于尝试写诗,并且很快形成一个群落,并能坚持下来。当年《橡皮》网站聚拢很多优秀的创作者,对诗歌的贡献很大。但这很大程度上,只是杨黎在诗歌上的成就。杨黎是一个不断突破和尝试的写作者,在小说上也是。杨黎命名这篇小说为《废话》,就是要把他的“废话”创作理论从诗歌延伸到小说创作中。这些年杨黎创作了不少小说,长的、短的都有。他的短篇很有智趣,又很精致,耐人寻味。杨黎是一个智性写作者,他在叙述与描绘中经常会停顿下来,隔断事件,他需要一种空间,进入冥思状态。他对创作有理论上的支撑和认识,这也是他高于一般写作者的原因。

我们谁也不知道将来的中国会是什么样子。文学也是。就目前来说,中国诗歌的成就要远远大于小说的创作。小说创作死气沉沉,和世界文学的差距越来越大。很多想要突破的小说创作者要么妥协,要么死在半道上。新的形式很快夭折,大多读者固守陈旧的阅读方式。我们需要杨黎的《废话》,需要在小说的阅读方面有一种新的体验。

我相信杨黎的诗歌,包括他的一些写作理论会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留下痕迹。他的小说,就目前来看还没有得到广泛的宣传。知道或者喜欢的人范围较窄,大多是他的诗歌读者或者是朋友圈里的人。杨黎写过几部长篇,据我所知,还无法在官方的刊物发表或出版社发行。这是一个禁忌的时代,也是一个小说尤其是真正的长篇小说不受欢迎的时代。当一个作者努力去写一些和别人不一样有自己特色的东西,努力改变流行的阅读习惯,这种被边缘化的危险可想而知。就现在文坛(小说)来说,个性化的小说或者创造性的文本,定会备受冷落。小说的标准来自杂志、官方的评奖,写实主义风格的小说占据山头,“好看、机智、厚重”甚至变成了许多成名作家津津乐道的规则与权柄。对有些人来说,你必须写一些不越红线的东西,你必须写芸芸众生欢迎的东西,你可以在失去自由写作的状态下忘却写作的责任与义务。

也许杨黎并不在乎这些。他一直在写,一直在发出自己的声音。他的勤奋让人敬佩。也许在杨黎看来,那些所谓的写作责任与义务根本没必要存在。在我们今天,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个体的存在,个人言说的自由。当然我们还需要“培养”智慧,一种敢于突破的品质。我相信,随着《废话》这本书的出现,会有更多人关注和喜欢杨黎的小说,一个“聪明人”写的小说。


吴晨骏:赞同你对杨黎的诗和小说的看法,以及你对杨黎文学写作的历史定位。我补充一点,杨黎的文学写作,很可贵的是其非功利性。从他早期的成名作《撒哈拉沙漠上的三张纸牌》开始,杨黎始终在探讨客观事物真实与否,探讨这个世界合理与否。他的写作是纯粹的,他不为写作之外的诱惑所动。他唯一关心的,是他写作的兴趣点,而不是他的作品会在文学史中处于什么位置,所以他很少谈“文学史”。当然,所谓历史就是人的活动史,杨黎一直在有生命力、有创造性地活着,他本人就是历史,他创造了一部分历史。

在《废话》这部长篇小说中,杨黎对某些历史事件的描写,不回避,不逃避,不为出版和发表而写作。这也是他写作的非功利性的很好的证明。他把诗歌写作的非功利性带到了他的小说创作中。作为一个文学家,杨黎专心、直接,因而显现出天然的魅力。这也使得他的文学创作,包括目前他的这部长篇小说《废话》,能达到一种理想的创作深度。


四、对杨黎在南京的社会活动,有什么看法?与他做一个朋友,我们的感觉如何?


吴晨骏:有一次喝多了,我对杨黎说,他来到南京,是给南京的写作者带来了一种新的气氛,这种气氛,就是为热爱的文学而写作,而不是为虚名和浮华而写作。杨黎的无分别心、杨黎的平民气质和他写作上的勤奋,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南京的写作者们,至少影响和鼓励了我。我与他在一起喝酒,感到很开心。在我重出江湖的两年多,杨黎大多时间是在南京,我与杨黎在南京喝酒,经常一起喝的有罗鸣、曹寇、顾前、孟秋、刘蕴慧、束晓静、罗辑、罗隶、陆子等等很多朋友。偶尔有一次我们在南京旁边仪征的陈云虎家,与袁晓庆、汤泓一起喝酒。北京的蓝石和青岛的亚林,也到南京来与我们一起喝酒。杨黎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朋友,他提倡的“废话”写作,也很有意思。他人缘好,写得也好。他很了不起。


罗鸣:杨黎在《废话》中写到归云堂,那是他到南京后最初居住的地方。一幢老楼,他住在九楼,而且没有电梯。从九楼走上去或者走下来,对他来说都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一旦他看尽楼上单调的景色,他就会从楼上缓慢地走下来,如此他也就不会轻易地再回到楼上去。他会发信息找来南京的朋友一起喝茶、打牌、喝酒。从下午开始一直到晚上。我是四年前在南京第一次见到杨黎的。那时我刚刚恢复小说写作。在此之前,我很早就知道杨黎是一个非常著名的诗人,这个名声来自民间口传,还有《橡皮》文学网站。几年前,我回到南京的写作圈子里,很快便在茶社里认识了老杨。杨黎特别喜欢掼蛋,我也是,而且自认为是高手。所以经常几个人在一起打牌。其他几个人主要是罗辑、罗隶、顾前和曹寇还有一些临时凑数的人。在南京约齐四个人打牌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老杨是个很聪明的人,学东西很快。掼蛋是南京(江苏)特产,但他很快就有了一套掼蛋输赢的理论。杨黎并不很在乎输赢,但却喜欢和人讲牌理,声音洪亮。有的时候,我们会在旁边心里暗笑。下午打牌晚上喝酒,也很少谈到文学上的事情,如果谈到,也多是诗歌创作和他这些年经历。这几年,杨黎一直坚持每天早晨写“远飞”——漂泊在外的写作,我每天都能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他的诗——废话诗。虽然每天都有几首,但诗的内容很少有重复。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坚持,每天都写,一直写了四年多。他也经常在他诗中和文章中谈到废话文学创作理论,他一直在写简单的诗,具体而真实的诗歌,反对崇高和抒情,也反对用“口语”来界定他的诗歌。他的拥护者很多,反对者也不少。有许许多多年轻人就是受到杨黎的影响开始写诗的,他的“分行即诗”打破了诗歌高高在上的门槛。这就是他对诗歌的贡献。南京的朋友对老杨是很尊重的,首先这是因为他的才华。他的作品经常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而且他对文学创作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理论。这是我们很多人欠缺的地方。当然他这么多年在民间写作上的地位,他很在乎人们对他有一个准确的评价。有次我在介绍杨黎说他是“杨黎大师”的时候,他马上大叫起来,大师个锤子。当然他就是大师,从我内心中,这不是泛泛虚假的头衔,我敬佩他是一个勤奋而充满智慧的写作者。

也许杨黎诗歌掩盖了他在小说上的成就,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优秀的诗人。我一直对诗人写小说有点怀疑。这几年,我读了不少杨黎的小说,长的短的都有。我一直认为短篇小说最能看出一个人写小说的能力。撇开杨黎的长篇不谈,我看了他发表的几个短篇。也许因为需要发表的缘故。他的短篇更为精致节制。语言依然是他一贯的风格,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或者精心设置的细节,在他平静的叙述下,某些隐藏的东西时隐时现,耐人寻味。你可以说他什么也没说,也可以认为他说了很多。

南京写诗的人很多,写小说的也不少。有些人写得很好。杨黎的到来,让许多人走马灯似在他身边出现,这里面也有许多从外地专程来拜访他的写作者。杨黎是有感召力的,他也喜欢热闹。这段时间,他回成都看病,好久没人在一起打掼蛋,也听不到他骂人的四川话了。有时,朋友聚会,谈到老杨,我们便会想起,一个穿着红裤子,脱下帽子头发有点散乱的老男人,一个沿着南京大街去寻找酒吧的人,江湖传说他年轻时很英俊,身边美女如云。

为他的《废话》,我们可以好好喝几顿酒。

                           2020.12.9


(罗鸣,1967年9月出生。南京作家,教师职业。曾在《人民文学》、《大家》、《小说界》、《雨花》等刊物上发表小说、诗歌四十多万字。小说《左边城市》曾获台湾《联合文学》小说征文“短篇小说佳作奖"。出版短篇小说集《你做国王的时代》。)



艺术家介绍


诗人游离的画




游离部分展览经历:


2015  签约于南京国际美展,南京百家湖国际文化投资集团

2016  个展:无题诗-游离水墨作品展,福建泉州

2017  北京夏季展17,北京宋庄NL恩来美术馆

2017  厦门金砖五国会晤系列艺术作品交流展:有无相生-当代水墨作品展,厦门水鼎美术馆

2017  浪尖头-壹品艺术空间2017第三幕全国青年画家邀请展,杭州壹品艺术空间

2017  上海大悦城"当夏天台节"新锐艺术家展,盒子美术馆

2017  筱喻荷枫:中国未来艺术2017学院派当代展,北京22院街艺术区

2017  左西右东-第四届中美优秀艺术作品大展,陆家嘴上海中心B2层

2019 作品被意大利贝纳通学术研究基金会永久收藏,并参与“意象世界”国际巡展


卡夫卡系列































评论


游离:西湖边上的卡夫卡


孟秋



 2019年夏天,游离来南京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在画画,我只知道老吴(吴晨骏)的这个朋友是个诗人。那天在鸡鸣寺的茶馆,当他把他画的一组“卡夫卡系列”转给我的时候,我感到很意外。当代艺术在国内已经沉寂好多年了,很少能看到这样让人眼前一亮,有想法,同时又能够在艺术上自给自足的作品。

 卡夫卡是20世纪文学的神,或者说是众神之一,他的精神气质影响了他之后的几乎所有的作家、诗人。游离也不例外。难能可贵的是,游离从2015年开始通过画笔把卡夫卡的精神世界进行了独特的视觉呈现。100多幅作品,可以看作是对卡夫卡的致敬,更重要的是这些画,呈现了游离作为一个艺术家对卡夫卡的深刻理解,同时也表达了自己对当下这个世界的独特感受。

 “卡夫卡系列”作品,画面简洁,基本由一个没有五官的人物(脸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和作为背景的色块组成,《红色之幕》《西子湖畔的黄昏》《墙上的风景》《致大海》《一个孤独的人》,100多幅作品呈现出一种统一的整体风貌。“他不安,他无所适从,同时他又内心坚定。”游离说过,在创作的过程中,他逐渐发现卡夫卡的精神世界和他是多么的吻合。卡夫卡生前默默无闻,饱受孤独、焦虑的折磨,在游离的画里,如果把人物权当作是卡夫卡的话,他的“没有面目”,他的单调匮乏,与作为背景的色块的鲜艳、丰富相比,显得弱小而无助,甚至多余。背景压倒了人。他不仅是一个孤独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多余的人。而这个没有表情的形象是卡夫卡,也是游离,也是游离对人与世界关系的一种独特的认知。

游离是一个诗人,我甚至想说他首先是一个诗人,但是看了他的画后,我想说他现在已经是把诗和艺术一肩挑了,而且诗艺和画艺正走在不分伯仲的路上。

“荒原系列”也是游离的代表作品。

“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在死去的/土地里哺育着丁香,混合着/记忆和欲望,又让春雨/拨动着沉闷的根芽。”和卡夫卡一样,T.S.艾略特也是20世纪文学的众神之一,他的不朽诗作《荒原》揭示了整整一代人的精神幻灭。毋庸讳言,艾略特也是游离的精神同路人。2016年春天,也就是在艾略特所描述的“最残忍的月份”,游离开始向“荒原”进军。灰黑色的线条和水墨晕染如云和波浪一样肆意生长,艾略特的荒原在游离的笔下完全中国化了。这是20世纪初的荒原,也是21世纪初游离心中的荒原。

“卡夫卡系列”和“荒原系列”一个特点,就是游离创造性地把包括诗歌在内的文学成就“游离”到了艺术层面,与此同时,他也成功地完成了从诗人游离到艺术家游离的转变。而且这种转变是双向的,敏感的人会从游离的诗歌中捕捉到艺术的养分。例如这一首《这白色的幕布》:这白色的幕布/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交易和死亡的气息//这白色的幕布/终将成为记忆的旗帜/风在它背后/呜咽地吹着//这白色的幕布/裹住一个/庞大的帝国/和它死亡的气息//这白色的幕布/在落日的余晖下/风呜咽地吹着/它遮住了我的眼睛  这是一首颇有象征意味的诗,但这也很明显是一幅画,读到这些文字的同时,一块巨大的被风吹拂的“白色”在画布上涌现,它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再看这一首《在世界无比黑暗的夜里》:在世界/无比黑暗的夜里/风呼呼地吹/我仿佛听到有人类/在低声哭泣/哭声混杂在风声里/有时候/能够清晰地捕捉到/它们之间/细微的差别/有时候/又混沌一片/好像只有风的声音/只有风的声音/一个劲呼呼地吹/仿佛要摧毁/人世间的一切/在今夜这无比黑暗的夜里   这感觉是游离版的《荒原》从画布上走到了白纸上。

现在已经不是艺术的革命年代,但是作为一个有创造力的艺术家,他应该还是可以有所作为,游离就是这样的一个艺术家。他打破了诗与艺术的界限,也打破了中国和世界的界限,更为重要的是他是一个极为敏感和细致的艺术家,他在材料的选择上,不拘泥于传统的水墨材料,水墨、国画颜料、水彩、丙烯等,凡是水溶性材料,他都会在反复试验的基础上,大胆地混合使用,所以他的作品看上去传统与现代兼具,“水墨雕塑系列”“涂抹系列”“色相系列”,一幅幅风格各异的作品,节制而又充满了活力。

现在疫情仍然严重,希望“疫”过天晴后,在西湖边画卡夫卡的游离,能带着他的“卡夫卡系列”,前往布拉格,在卡夫卡的故乡举办一次有特别意义的展览。




生命的在场的写作



现在写作团队:


孟秋 海氏 袁晓庆

罗鸣 罗辑 陈云虎

朴素 游离 吴晨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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