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瘫女童被杀与无药可治的“穷病”
神奇之地从来不乏热点,人们愤怒地声讨假药,群情激愤的参与Metoo论辩,但有一个新闻却被人们刻意忽视了,那就是脑瘫女童被亲人溺毙。
说是新闻,其实都是旧闻。日光之下,别无新事。
六月份的新闻报道。南京江宁警方在河道中发现一具无名女童的尸体,年纪大约九岁,书包内装有八斤重的砖块。
一个月后,案件水落石出。被害女童名叫悠悠,患有脑瘫,凶手是他的爷爷和父亲。
悠悠出生时就患上脑瘫,母亲不堪家庭重负早与丈夫离婚。悠悠三岁时就跟着奶奶在淮南农村生活。悠悠的父亲和爷爷则在南京打工,为悠悠筹钱治病。为了给悠悠看病已经花了五六十万,对于一个农村家庭而言,这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啊。
更为要命的是,悠悠的奶奶又患上肠癌晚期,需要进行化疗手术。悠悠只能到南京和父亲爷爷一起生活。
救母还是救女,这不是刑法课上的段子,也不是期末考试的试题,而是真实世界中的凄苦抉择。
一个什么样的社会会让人面临这样的抉择?
有人问我对此案的定性,我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样的意见。虽然我接触过许多黑暗的案件,但很少有哪个案件令人如此悲伤,甚至绝望。
法律根本无力解决这种问题。
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纽约市长拉戈迪亚(Fiorello LaGuardia)的故事。
那时正值经济大萧条,市长深受民众爱戴,人们称他为“小花”,因为他只有五英尺高(152CM),领子上总是别一朵康乃馨。他时常搭乘纽约市消防车,与警察突击检查非法营业的酒吧,带着孤儿们去看棒球赛。
1935年1月一个寒冷的冬夜,市长出现在晚间法庭。法庭专门审理城里最贫穷地区的案件。
拉戈迪亚让法官先行离开,自己登上法官的席位审理案件。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被带上法庭,被控偷了一块面包。她告诉拉戈迪亚,自己的女婿抛弃她,她的女儿身患重病,两个孙子都在挨饿。但是,面包店的主人却拒绝撤销告诉。他对市长说:这个地区治安很乱,她必须接受惩罚,才能杀鸡骇猴。
拉戈迪亚叹了口气说:“我必须秉公执法,你可选择十美元的罚款,或是入狱十天。”――那时的物价大约是八美分一杯咖啡,十美元的罚金绝非这位穷苦老太太所能缴纳,否则她也不会被迫去偷几美分的面包了。要是让老太太选择,她只能”选择“入狱了。
市长一面宣布判决,一面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十块钱,丢进他出名的墨西哥帽中,说:“这是十块钱罚款,我已经代付了。此外,我准备罚这个法庭内每个人五十美分,这是我们为我们的冷漠所付的费用,以处罚我们生活在一个要老祖母去偷面包来喂养孙子的城市与社区。”
老太太手足无措地收到四十七点五美元,其中也有那位控告老妇的面包店主所付的五十美分。”
我无意为杀害女童的凶手开脱。只是我想,面对这种惨绝人寰的案件,我们又要为我们的冷漠缴纳多少的罚款呢?
真正的爱心不是偶然为之的善行义举,不是蜻蜓点水的走访慰问,而是持之以恒的默默付出。爱是恒久忍耐,但人的爱心很容易冷淡枯竭。所以,人们应当彼此分担重担,抱薪取暖,激发爱心。一个正常的社会本应有制度性的力量鼓励这些行为,让苦难中的人们不至被压垮而走向彻底的绝望。
文明社会的一个重要标志是对弱者的尊重。这种尊重不是表达伪善的道德炫耀,而是发自内心地在弱者身上看到同为人的神圣价值。
多年以来的计划生育,让许多人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无论是限制出生还是鼓励出生,人更多只是一种资源和工具,如果没有利用价值,那就只是多余的废物。也许很少有人会像纳粹一样公然鼓吹对残障人士的人道毁灭,但有多人少真心认为他们应该存活于世?有多少人会诚实地认为他们不是社会的累赘?有多少人能够在他们身上看到生命本身的神圣?
这种从心而来的冷漠与功利让人很难愿意走进苦难者的家庭,与他们同悲伤共疾苦。偶尔献献爱心已属不易,持久付出简直是天方夜谭。
多年以前的一个春节,我在南方某地遇到一位外籍人士,他前来办理收养中国孩子的手续。他向我抱怨收养程序的复杂繁琐。那个孩子出生就有脑瘫,癫痫,眼盲,长相可怕,说实话,我不敢抱甚至不敢看这种孩子。我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收养这样的孩子,后来才知道像他这样的老外不是少数。据报道,从2009年至2015年,仅美国家庭就收养了1万8384名中国儿童,平均每年2626人。而在这些收养的中国儿童中,约有八成是残疾儿童。
持强凌弱,适者生存是动物世界的法则。对同类的怜悯与尊重才是人与动物的重要区别。但在今天,很多人却崇拜强权,向往动物的“本真”,而忘记了人与兽迥异。
如果人兽无界,假药的泛滥与性侵的流行又何必大惊小怪。
有一个叫黎明之家的慈善组织,专门照料智障人士。多年前,已是哈佛教授的卢云博士放弃了自己显赫的教职,来到这群智力低下的人中为他们服务。卢云说,在这里他找到了自我的价值,智障人士反而成为了他最好的老师。
卢云厌倦了学术界的浮华与虚空,在智障人士中他看到了人本身的神圣。服侍他们就是在服务那最神圣的存在,在那他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真正价值。
特雷萨嬷嬷说,我们无法成为伟大的人,但我们可以心怀伟大的爱做细微的事情。
《我不是药神》告诉人们:这世上最大的病,是穷病!
但特雷萨嬷嬷却说:我们以为贫穷就是饥饿、衣不蔽体和没有房屋。然而最大的贫穷却是不被需要、没有爱和不被关心。
这种“穷病”无药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