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的希腊 PK 独裁的斯巴达·《伯罗奔尼撒战争》·西方政治史和战争史上的重大里程碑
『 战争是一个暴虐的教师,将人性的黑暗面暴露无遗--修昔底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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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罗奔尼撒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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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元前5世纪末的近三十年里,古典世界被一场冲突撕扯得四分五裂,那就是伯罗奔尼撒战争。在其历史背景之下,这场战争的戏剧性、决定性和毁灭性可以与20世纪的两次世界大战相提并论。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希腊人同室操戈:一方是雅典人,他们拥有辉煌的殖民帝国、民主制与政治权利的丰富传统,以及光辉璀璨的文化成就;一方是军国主义、寡头统治的斯巴达。这场战争带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残暴时代,一度管束着希腊战争行为的粗糙法则也遭到悍然违背,致使生命和财产受到极大损失,派系斗争和阶级矛盾大大激化,希腊政治向民主制发展的趋势遭到逆转。曾经奠定了希腊文明基础的习惯、体制、信仰和约束无不土崩瓦解。』
斯巴达能够赢得伯罗奔尼撒战争,简直不可思议,除了陆军优势外,他在各方面似乎都不如雅典。雅典是古希腊的财富中心,而斯巴达为了风俗淳朴,禁止用金银做货币,而是用低廉笨重的铁币,仅仅比原始的物物交易好一些。雅典实行公民当家做主,而斯巴达则是贵族寡头执政,虽然有民主程序,但选举方式很怪异,表决时以呼喊声的高低决定,声高即表示通过。斯巴达人的外交嬗变,没有节操,在雅典势强时,竟然和全希腊的敌人波斯结盟;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后,又重新联合宿敌雅典,压制新兴城邦;亚历山大大帝号召希腊人团结一致,进攻波斯,斯巴达是唯一没有参加东征的大城邦。
在和平年代,大家更愿意去雅典,慕名而来的人学习知识,参拜神庙或者寻找商机。而斯巴达没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游人在城里几乎看不到一座像样的建筑物,城邦居民轻视文学艺术、自然科学,他们连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也没有制出传给后世。
斯巴达除了战斗再无其他事可言,他们的孩子从小编入少年队,接受“够格者”训练,跑步、掷铁饼、击剑和殴斗。男孩的成年仪式是,下乡暗杀奴隶,他们只带着短剑和干粮,潜入农奴的生活区,杀死其中的勇敢强壮者。每个斯巴达人30岁成亲,60岁退伍,他们艰苦朴素,过着原始共产主义生活,整个城市就是大号版的军营。
是军国主义,也是优良政体
奇怪的是,当时有许多雅典人对斯巴达极为欣赏,如米太亚德、地米斯托克利、亚西比德,这些都是最优秀的军政人才。如果他们是羡慕斯巴达的常战常胜,那么还有不少哲学家钦佩其制度,色诺芬、伊索克拉底对斯巴达的政治赞不绝口,柏拉图《理想国》中,完美优良政体的原型就是斯巴达。
事实上斯巴达虽然军国主义,却不专制主义,这帮武夫居然运行了最优雅复杂的混合政体。为了保持权力制衡,立法者设计出一套复杂的机制:国家大事先由元老院讨论,然后交公民大会通过,君主只能当个橡皮图章。若是在战争状态,国王拥有独裁权,但公民大会可以选出五个官员,监察两位国王。
双王制是斯巴达的特色,据说他们是大力神赫拉克利斯两个儿子的直系后代,论辈分阿基亚德家族居长,传统地位略高,欧尼庞提德家族居幼,地位略低。论实权则是能力强者号令天下,另外那个默默无闻;若是双王同时具备雄心,那么一座山上只容得一只老虎,守卫温泉关的国王列奥尼达斯就是其中最著名的牺牲品。前几年美国人以该题材拍了部《斯巴达300》,电影是漫画改编的,充满了各种无厘头,如斯巴达人只穿了条短裤,波斯军队里有忍者、怪兽。
真实历史上,希腊确实以极少兵力对抗数十万大军。凭靠本身过硬的军事素质,再加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优势,列奥尼达斯击杀了数十倍于己的敌人。其他城邦出兵六千助战,但小说家为了制造戏剧效果,把友军全部忽略了。
君主的大权仅限于战时,和平年代里除了典礼尊荣外,仅仅有少量特殊待遇:国王免去“够格者”训练,因为这种训练有很高的致残率;能住在靠近泉水的黄金地段;可享用双倍的贡品(希腊人经常献给神贡品,仪式结束之后分发享用);斯巴达人无论贵贱,都要在公共食堂吃饭,而国王有“VIP包房”;他能吃上全国每一头牛中最好的那部分肉,也可取得猪窝里最壮实的小猪。
国王能获得的实利也就这么多,整个社会贫富差距很小,也正因此,他们不按财产多寡选举,而是年龄大小。元老院有30人,除了两位国王外,其余都是60岁以上的老头。所以斯巴达人的政策显得十分稳健、慎重,有时甚至是迟缓、缺乏锐气。
古典时代的国际警察
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斯巴达部队一年最多只能入侵雅典一次,因为他主导的同盟非常松散,斯巴达人是和每个城邦单独缔结和约。若要协调全联盟的行动,势必通过复杂的外交协调。
但是很多城邦乐意追随斯巴达,因为公民军是常备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借给盟主调用,权当实战拉练。而雅典则采取另一种模式:向他国征税,养自己的军队,如此下来盟友愈穷,雅典愈强。
在战争初期,同盟是不交纳金钱的,到后头战事吃紧时,军费也是各城邦平摊。更何况斯巴达没有扩张企图,在国际事务主持公道,受到欢迎。甚至有小城邦邀请斯巴达军官带兵,给予他最高指挥权。
和多数人的固有印象不同,斯巴达人生性并不好战,对于战争充满着厌恶。他们把自己的角色定位于国际警察,而不是霸主,斯巴达驱逐不合法的僭主,维持各国间的均势,目的达到就鸣金收兵。在伯罗奔尼撒战争胜利后,对雅典的惩罚仅仅是没收舰队,拆除城防,没有割地赔款,斯巴达和亚洲式灭国屠城相比,算是非常人道了。
历史上最公正的国际警察是克列欧美聂思君王,希罗多德称其为“全希腊的好人”,这位历史学家还观察指出:“若非是迫不得已,斯巴达人总是迟迟作战的。”甚至“经常还没有达到目的,就匆匆撤军避战了”。
和其它城邦不同,斯巴达没有领土野心,因为他们的领土已经是全希腊最大的,而且这片土地是南部地区最肥沃的,有时一年之内能收获两季的谷物,果园里橄榄、葡萄、柑橘树生长繁茂,“斯巴达”的本意就是“可耕种的平原”。斯巴达武士一直身处在战争中,惟独缺乏时间,享受和平,他们甚至不愿意当一个外邦的最高军事长官,更喜欢粗衣淡饭,平安地居于国内。他们也不害怕打仗,一旦烽火燃起,斯巴达就是最高效的战争机器。
肌肉发达,头脑不简单
斯巴达王与其说是常规意义的国君,不如说是“世袭的将军”(亚里士多德的评语)。战争期间,双王里一个守护后方,一个领兵打仗,作战的那位有最高军权,不受任何机构制约。相比而言,雅典太过热衷民主,即使打仗也要选出数个将领,分别带领军队的一部分。更加离奇的是,他们还曾实行过轮班制,一人一天负责全军的指挥,隔天换人。为了防止某个人权势太大,雅典人不得已采用这种愚蠢的办法。
而斯巴达不必担心独裁者的问题,他有一个集权、稳定的核心。军队专设了参谋部,囊括重装步兵的团长以及盟军长官,辅佐国王决策。在参谋部中,还有斥候、元老、外交官,比较特别的是,公民大会选出的监察官,他们随军视察,但不能干涉国王作出的军事决定,除非明显违反斯巴达的利益。即便如此,监察官也不可当场否决行动,而是返回国内,向元老院申诉。
在一次小型会战中,斯巴达王阿基斯规避风险,中途折回,国人和盟友十分愤怒:临阵退却不仅有损名誉,还白白浪费摧毁敌方主力的机会。但战场上国王做主,责任事后追究。
接下来君主带兵雪耻,兵临雅典城下,对方派人求和。在这种情况下,阿基斯却对使者说,如果雅典人想谈判,不要找他自己,而是去斯巴达向元老院陈述。从这两件事对比看出,在战略上,斯巴达王无法做出重大决定;在战术上,国王却有着相当的自主空间,可见斯巴达胜利靠的不只是四肢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