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阅读 | 民法教父克劳斯-威廉 • 卡纳里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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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3/16
《民法教父克劳斯-威廉 • 卡纳里斯》
[德]莱因哈德 • 辛格
周万里 译
摘要:克劳斯-威廉 • 卡纳里斯系当代法学大师级的人物,在民商法和方法论领域,做出了重大贡献,其地位可以与耶林的相媲美。在法律方法论领域,他创造性地论证了漏洞认定和漏洞填补两者之间的关系,确立了当今主流的法律漏洞学说。在基本权利的第三人效力方面,他从基本权利的保护功能角度,创造性地推动了传统学说发展。信赖原则和责任,则是与耶林的“缔约过失责任”有相同地位的“发现”。卡纳里斯为人、治学和人生情怀等,都折射出让人着迷的大师风范,成为永恒的经典以及法律人的典范。
关键词:克劳斯-威廉 • 卡纳里斯,法学大师,法律方法论,信赖责任
第三章:法理学、法哲学
用卡纳里斯自己的话说,康德和波普尔是他的“哲学北斗星”。他们的哲学基础在这些基础性作品中无处不在。他的专著《德国合同法中分配正义的意义》源自其1993年在拜仁科学院做的一个报告,就是最好的证明。其他的作品涉及的主要是法理学的问题,比如在《理论继受和理论结构》和《法学理论的功能、结构和证伪》这两篇文章中,他试图在法律人主要是感性地对待理论与认知哲学关于理论的反思思维之间架起桥梁;或卡纳里斯在格拉茨大学授予其荣誉博士的讲话中,探究对于任何的法律问题是否只有一个正确的回答。对此,他没有认同罗纳德•德沃金(Ronald Dworkin)很有争议的“正确答案的论点”(“rightanswerthesis”),但是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接受德沃金代表的法律判决的正确性要求的观点,尽管有诠释学或本体论上的反对观点。法律判决的真理性和正确性至少是康德意义上的“调控的思想”(“regulative Ideen”),即它虽然没有对本体论的问题给出有效的回答,但是正如卡纳里斯所说的,它“有意义地指引着我们的思维和行为”。在另一篇文章中,卡纳里斯主张复兴“承认说”(“Anerkennungstheorie”),以此尝试阐释法的效力。鉴于其中的自相矛盾,对拒绝承认法的人,就没有必要去证明正当性。这是该思想的核心。对同意者不构成侵害(volenti non fit inuria)!在该意义上,只要不考虑拒绝法的人,如果大多数法律调整对象毫无疑问地对法律制度达成“基本共识”,就足以产生正当性。卡纳里斯主张重构承认说的一个重要的思想来源是古希腊诗人埃斯库罗斯(Aischylos)——他的悲剧作品《复仇之神》展现了在共识和程序相互作用下产生了法。
第四章:商谈、对话
卡纳里斯为人师怎么样?作为恩师的门生,我们主要是从他不经意间的交流中受益。经常是意外、毫无准备的对话,有时候在通电话中,有时候在傍晚,甚至是周日慕尼黑的胡贝尔教授广场的研讨会教室里。有些门生夹杂着敬重和不敬,称他为“老板”。当“老板”开始创造性的中途休息,开始闲聊的时候,我们会学到很多的东西。尽管他要应对不同的需求,事实上每个门生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请求他给建议或做澄清问题的交流。必要时,他会放下所有要做的,花时间去处理,有时候会持续好几个小时。在国家司法考试评分时,按照他的观点应当给8分的解答,而同事给3分时,他会坚决地捍卫自己的观点,最终都会按照他的正确观点评为8分,而不是两者的平均分。从这里可以看出,他为了学生的利益,也毫不妥协地成为正确答案的论点的代表人物。
当然,我们所有人在大课也经历了卡纳里斯,看到他极为冷静地将褶皱的大衣放在一边之后,走向了大课的听众。他有一件和使电影明星彼得•福克(代表作《神探可伦坡》)成为偶像一样的大衣——有时候他的裤兜里竟然冒出园艺剪刀!接着,教室里安静下来,他冷静地展开其清晰的思维,寻找与有天赋的学生对话,鼓励他们思考。早在德国大学“卓越计划”之前,恩师就已经非常努力地栽培有天赋的学生。多年来,他指导了德意志人民基金会法学奖学金的获得者,与他们以及学术助理举办了高水平的研讨会。从这些学术工作坊中诞生了一些年轻一辈的门生和很多的博士候选人。
第五章:事业、文化
慕尼黑成了先生的学术与家的归属。对先生来说,慕尼黑是最有吸引力的学术和文化之地。在多个不同高校奔波之年,没有使他离开这座城市。先生拒绝雷根斯堡大学教职聘用之后,1968年成为奥地利格拉茨大学的编内教授,一年后成为汉堡大学的教授,1972年又回到了慕尼黑大学,成为先生的恩师卡尔•拉伦茨的继任者。他成果丰硕,很快使他集荣誉和要职于一身。先生是巴伐利亚科学院、慕尼黑大学高级研究中心、萨尔茨堡的科学与艺术研究院、维也纳的奥地利科学院、意大利帕维亚的欧洲律师科学院、威尼斯的威尼托科学院、米兰隆巴尔多科学院的院士。1997年先生成为日本科学发展研究院的研究员,1998年成为英国伦敦高级法律研究院的荣誉研究员。先生荣获了德国科学基金会颁发的莱布尼茨奖。该奖对法律学者人来说,是最高荣誉的奖项。里斯本大学、马德里大学、格拉茨大学、雅典大学和维罗纳大学授予他荣誉博士。先生被授予联邦德国一等十字勋章以及极为少见的拜仁科学与艺术的麦斯米兰勋章。
门生也有好几次专门纪念了克劳斯-威廉•卡纳里斯:60岁寿辰时,门生以“法律思维中的统一性和一致性”为主题的研讨会;65岁寿辰时,以小篇幅的文献指向了恩师“法律思维的延续性”;70岁寿辰时,国内外约有150名学者参与完成了两卷本的纪念文集。
2002年,时任司法部部长的赫塔•多依布勒-格梅林(Hertha Däubler-Gmelin)对克劳斯-威廉•卡纳里斯委以重任,让他担任给付障碍法改革委员会委员。对先生来说,这不仅是一次历史性的机遇,也是再次对其在德国法学界中权威地位的认同。或许,这也是上天对德国私法的眷顾。2002年,《德国民法典》根本性的改革法案生效,先生以其理性的说服力,决定性和明显地塑造了该法案的内容。无论在规则层面,还是在法律论证层面,都是如此。他近期发表的债法方面的文章,继续以正统的视角,从体系和目的两个方面探究现代债法。
谁要是有兴致成为先生的客人,在慕尼黑市博根豪森区踏入先生的别墅,一个离托马斯 • 曼(Thomas Mann)故居不远的豪宅,就会感受到知识分子的友好,为先生及其夫人丽娜不断汲取的精神财富所感染。歌剧和话剧的世界是他们的归属。这些文化财富加上艺术史、文学和哲学,构成了真正的人文素养的基础,其广度和深度绝不亚于法学素养。
进行如此高度的对话,对我们这些门生来说绝非易事。我们担心可能会面临第三次国家司法考试,考核诸如艺术史、文学和音乐学之类的科目。直到一个晚上,先生“坦白”自己也是个爱好运动的足球粉丝,闲谈球星迭戈•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和球队阵法,偶尔会提到慕尼黑歌剧的时候,我们松了口气。
即使是在最后这样的小插曲中,也会让我们看到先生的人格魅力。先生不仅展现出学者令人着迷的形象,也散发出人格的魅力,这种魅力对我们这些门生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也是我们和先生合作以及学习先生的动力。